心就像古老的深深宅院,一扇又一扇的門曲曲折折走進去,簾子裏麵坐了個心死的美人。又像太過於複雜的環扣,一環扣一環,如果不是心思縝密根本看不穿也解不開。


    夜玄似乎是個例外,似乎他可以看穿她所有的心思卻又偽裝的恰到好處,那些她不願碰觸的傷口他從未去提起,短暫的相聚回憶起來竟覺的是那麽的溫情脈脈,他深刻的表情都在每一個細節裏衍生著,像寂靜春水裏的一夜花開。


    那大小不同,深淺不一的花,就在水中自由地沉浮著。淡若從容的似是幽靜悒鬱的深潭,不會讓你看到那下麵的驚濤駭浪,盡管那表麵還是寧靜的。


    “玄兒說那個女子是他心底凝固不化的琥珀,是冬日枝頭獨自盛開,高不可攀的花朵。她是驕傲的,潔癖的,自尊的,堅強的,同時也是敏感的,脆弱的,我倒是很想與她見上一見!”


    寂靜中聽聞此語似乎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被敲了一下,側過臉她不停的去抹那止不住的淚水。


    “姑娘這是?”夫人柔柔的相問,那語氣如同母親對於子女的寵溺愛護。


    手微微顫抖地接過繡工精致的手帕,拭去眼角的淚,她破涕而笑:“沒有什麽,隻是未曾想到公子如此的癡情!還有……夫人這般的古道熱腸,不加猜忌便伸出援助之手,心兒感激不盡!”


    “你叫心兒?很美的名字!心兒笑起來很美但是我卻覺得你不大愛笑!”


    不大愛笑,曾幾何時她還是聶府那個天真浪漫、刁蠻任性的大小姐,與一般大家閨秀不大一樣。她總是愛拋頭露麵,打著打抱不平的幌子每每惹出亂子來,事後總會有哥哥來給她收拾亂攤子,爹爹了也總是罵也不是生氣也不是,那時候她被親人們視如珍寶般捧在手心裏,沒有任何的煩惱,很開心,很愛笑。[]


    看穿了如此多的生死離別,陰謀詭計,威逼利誘,當你帶著滿滿的笑容去把心交給一個人的時候,卻隻是看到一個也許可能的結局,於是笑容未綻放就凝固了。


    所以,她的情緒像在一個個猶如裂痕的細紋中繁生出來,隱忍著,不動聲色,最終吐出一朵朵暗色的花,花心就是她收斂最深處掙紮的心思,等到她自己或是別人細心留意,才驚覺這花已經開到極致了,再也打消不了。


    “夫人笑起來才是溫婉端莊,絕世美麗!”咧嘴輕笑,用這樣笨拙的方式掩飾心底的那抹孤獨無依,除此之外她沒有任何可以言喻的心思。


    猶記得鷓鴣亭下對飲桃花兀酒的情景,她問他願不願意娶她,他似乎沒有猶豫的便一口回絕了,之後便沒有之後了,他似一陣風煙匆匆而來又不知何時逝去,她總是那個後知後覺的人。


    忽然才憶起那個天邊微微泛著魚肚白的清晨她獨自坐在亭下吹著風,洛夜玄冷不防的出現,那雙淨眸沒有一絲雜質,幹淨的就像雨後的晴空開口便問她,愛不愛他?她坦誠無妨的說道不愛,洛夜玄卻獨獨說了三個字:不要緊!恍惚間她覺得他眸中帶著不淺的寂寞,他不願娶她,應該是因為她曾說過不愛他吧!


    “心兒的嘴真甜!對了,可願意與我講講你們姐妹的故事?”深深的將柔和的目光落在折顏靜閉的眼簾上,淡淡的溢出幾分不忍。[.超多好看小說]


    暗自忖度片刻,她方才開口說道:“一夜之間,家破人亡,空如一物。”短短十二個字似乎是她拚盡了力氣才從牙縫裏擠出來。


    “如此亂世,諸國鼎力,戰火一觸即發,生存實屬不易,死者已矣!”


    心中不由暗自讚歎夫人母儀天下的風華和悲天憫人的情懷,“心兒會帶著折顏前去浠水,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


    不知不覺間馬車漸漸的緩了下來,微微掀開簾子看看如今已經抵達了一個小鎮,心中一陣大喜。馬車最終在家客棧門口停下,掀開簾子夫人便對馬夫馬夫揮了揮手,那馬夫隨即恭敬的點點了頭下馬進了客棧。


    轉眼之間便有幾個招呼客人的小二尾隨著掌櫃匆匆的出來,“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好好招待兩位姑娘,大夫馬上就到。”


    夫人乃是滄於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此情此景她也不覺得吃驚了,隨後她在小二的幫襯下將折顏扶進了上等的廂房內。


    隻是覺得無端又欠了許多人情,先是洛夜玄如今又是皇後娘娘,這樣的恩情怕是這輩子也無法償還了。無論如何謝謝還是要親口說的,將被褥給折顏蓋嚴實,輕輕的闔上門她飛快的下了樓。


    馬車依舊停在客棧前,還未等她開口說話卻見夫人掀起簾子,衝她招手“外麵天寒地凍的,進來再說!”淺淺一笑她上了馬車。


    “夫人幫了心兒,心兒無以為報便隻能說聲謝謝了!”馬車裏暖意冉冉,但人情的溫暖竟讓人有幾分說不出的感動。


    “如此寒涼的天氣,你竟穿的如此單薄卻還是血跡斑斑的這樣出去不嚇人才怪,這些銀子收下,置辦些衣裳吧!”


    抬眸卻見夫人從木匣子裏取出銀袋,隨後放在她手中,“夫人,這……”已經是還不清的恩惠了,如今這銀兩她卻是沒有理由在收下了。


    “聽說你們姐妹要去浠水,路途遙遠,銀子總歸是要用的,你我也是有緣便收下吧!”夫人柔柔一笑,那笑容溫暖熟悉美麗的像是記憶中的娘親,浠水,是啊!此地距離浠水路途遙遠,如今可謂是身無一物,如此這般想要到達浠水談何容易,人總歸是要向現實低頭的,不是嗎?


    “心兒便收下了,如果有機會去了滄於,心兒一定來看望夫人!”話音放落她便後悔自己一時嘴快,說了這般不合時宜的話。夫人是皇後娘娘又豈是她可以窺看芳容的?再者若是真的見麵她的身份被拆穿,那該是何等的尷尬。


    “心兒,這個玉佩你收下,到了滄於自有人會帶你來見我!”


    此玉佩通體泛黃、雕龍刻鳳,一眼便知是皇家珍品,別過臉她自是忐忑萬分,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左思右想她便硬著頭皮收下了。


    “夫人多加保重!”


    馬車漸漸的遠去直到消失在大道的盡頭,她才抖了抖衣上的雪花進了客棧,先是收了銀兩這會兒又收下了如此貴重的玉佩,洛夜玄似乎冥冥之中與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淡然一笑她回了廂房。


    經過大夫把脈折顏卻也沒有大礙,因為寒氣入侵致使氣血不暢,大夫說吃上一兩副藥比便可痊愈,她懸著的心如今也安穩的落了下來。夫人的一句話看來是很有分量,一切的瑣碎事情掌櫃的必定安排人打點的十分妥當。


    給折顏喂過湯藥後她便一直在旁守候著,此刻靜下心來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袖上沾染著的血跡,夫人說的沒錯若是這個樣子出去不想嚇人都很難,在看看折顏似乎已經熟睡了,她也就安心的上街了。


    大雪激揚路上來往的行人屈指可數,寒氣連續不斷地從身體裏溢出,心中打了個寒顫她不由自主的揉搓著雙手試圖讓自己捕捉到一絲的暖意。


    進了成衣店她買了幾套冬服,她便快步趕至回客棧,此時客棧已是滿滿的客人,大雪淤積道路難行卻給客棧帶來了絕好的生意,右腳剛踏上樓梯便聽見左方那桌客人的議論之聲。


    “沒想到陌桑城是個臥虎藏龍的去處,柳家莊的莊主竟然是當今皇後娘娘的父親,聽說一點都不比雅陵城差多少!”


    “城北沐家莊,城南柳家莊,繁華又如何?割據一方,歸根到底它也臣服在天子的腳下,如今怕已是血流成河!”


    “聽說此行乃是當今太子親自出馬,這陣勢如何,自然是不言而喻。”


    柳家莊,柳毅之是皇後娘娘的父親,那他真正的身份是趙毅之,怪不得總覺的這個名字聽起來如此耳熟,想來爹爹曾經提起過,他也算是身份顯貴又怎麽會隱居在陌桑,甚至改了姓氏,很顯然他是在竭力的隱藏著什麽,究竟是什麽了?


    收起那份好奇心,陌桑城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種種疑問都與她無半點關係了,何必庸人自擾呢?收好心緒她回了廂房。


    輕解羅衣她逐漸的在熱水中沉淪,沉淪,再沉淪,緩緩的合上眼簾她覺得很累,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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