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采瓶園中百草衰落,不見落紅唯有深深淺淺的白雪遮擋著眼簾,君亦琅、君亦彥二人負手立於雪地裏靜待一日的溫熱的陽光散盡,


    “區區一個女子竟讓你魂牽夢縈?”君亦彥側過臉淡淡問道。


    清冷的眼眸緩緩的睜開,他本能的掩飾著什麽,可惜已經來不及了,此時君亦彥淡若從容的眸子除了是溫潤的笑容外,更多的是胸有成竹的坦然。


    “這世間,許多事,求得,求之不得;許多夢,忘得,忘記不得。”淒迷而詭異的眼波似乎醞釀了他心底各種的情愫,酒香四溢卻惟獨醉不了人。


    問世間情為何物,誰是誰前世的牽絆?誰是誰今生的梵音?誰為誰望穿秋水?誰拿浮生亂了流年?


    回眸處,守一闋清詞,吟一闋相思,卻原來,繁華過後一場空,誓言繾綣,夢非夢,蝶舞莊周,落花成塚。


    那個喚作聶孤岫的女子,他再也不能聽她沒大沒小地喚著自己的名字,他再也不能看她嘴角勾起的明媚笑容,他再也不能那樣的擁她在懷裏,他再也不能在遠處默默的守候著她……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人已逝,萬般皆是空思量!你的心也該放在大業上,不是嗎?”


    無奈的撇撇嘴他翻了個白眼:“孰輕孰重我自然是能分辨開來,瓊花傳消息說母後派人捎了一封信前去陌桑,自然是送去了趙家莊。”


    “太子此行去陌桑的動機想來並不簡單,那麽又是誰送的密函導致父皇下旨出兵恢複對陌桑的管轄?如今柳家莊又變回原來的趙家莊,究竟隱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想這應該是問題的關鍵。”柔和的目光似融化了一地的冰雪,之後他風姿翩然的離開了此處。


    “柳扶風、柳家莊、趙府、母後……這看似沒有多大的關係,實則似乎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回過神來卻恰好碰上連廊盡頭的母後款款而來,攙扶著她的女子便是當朝戶部尚書的女兒韓絲如,他們有過一麵之緣,裝作沒看見他閃身離開卻被皇後娘娘的呼喚聲叫住。


    心中自是萬般的無奈,也隻好表裏不一的臉上掛著笑顏轉身恭敬有禮的上前,“兒臣見過母後!”


    抬眸恰好撞入女子那雙水靈的雙眸,心中一陣悸動別扭的偏過目光,不在看她卻聽見女子柔弱無力的聲音,“絲如見過四皇子!”


    “琅兒!絲如初次來宮裏你隨她四處轉轉!”皇後娘淡笑著看著絲如,似乎是很喜歡她的樣子。


    “母後……我……”母後的心思他到底是看的一清二楚,不過是想撮合他們二人而已,本想尋個理由搪塞推辭,卻聽見母後的咳嗽聲響起,那張臉顯然帶著不容商榷的威嚴。


    他的那些花花腸子自然也是瞞不過母後洞察萬物的淩厲雙眼,也不好拒隻好唯心的應道:“兒臣遵命!”


    “四皇子!我叫絲如,韓絲如,皇後娘娘說她老然家很喜歡我,我也很喜歡陪在她老人家身邊。”


    “我在韓府上見過你,那一日你正在打罵一個丫頭,想來你是沒注意到本皇子!”若有若的淺笑在眼底劃過,心中一陣唏噓。


    “是嗎?不過我爹說過尊卑有序,奴婢就是奴婢,主子就是主子,這是生來便注定的,難道四皇子不這樣認為?”絲如嘴角浮起輕薄的笑容,軟綿綿的的聲音與那幾分隱隱乍泄的不以為然著實讓他滿腹的鬧騷。


    “那便請韓大小姐自便,本皇子還有正事要處理!”話往這撂下他便大步離去了,絲如雖是抱怨般的輕呼著四皇子,四皇子!他也全當作是耳邊風,不予理睬。


    這天下的女子雖是千千萬萬,但聶孤岫全天下卻隻有一個,獨一無二。尊卑有序這種話若是被聶孤岫聽聽聞她怕是必定會據理力爭吧!


    同是出自大戶之家為什麽她卻是如此的不同呢?既沒有一般大家閨秀的循規蹈矩,知書達理與溫婉端莊又無少數大小姐的嬌貴與目中無人,她聶孤岫卻是那麽深刻的映在腦海裏。


    她雖然時而刁蠻跋扈但卻是絲毫不折損她那渾然天成的氣質,在她眼中人從來都是平等的,什麽身份、地位、權勢不過是如同煙雲,她的出現似乎給著禁錮的皇宮注入了一絲鮮活的空氣。


    隻是,物也非,人也非!前塵往事皆隨風,隻落得,一枕閑花香如故……


    “太子殿下回來了!”朱砂跨門而入掩不住的欣喜溢於言表。


    傅芷妍放下手中的書卷,旋即端坐在妝台前細細的端視著鏡中那張姣好的麵容,愣了愣複又插上一支做工精巧栩栩如生的梅花釵,淺笑漾開似乎很是滿意自己的裝束,隨後在朱砂的攙扶下她來到蘭陵宮。


    那抹滿足的笑意因為君亦風身旁的紅衣女子而瞬間凝固,垂下眼簾她似乎試圖尋找著一個可以安撫自己的借口,抬眸深深的看著紅衣女子,勾起嘴角:“殿下平安歸來,妍兒便安心了!”


    “這是小環,以後你們便是姐妹了!”言辭冷淡的足以讓人崩潰。


    她幾乎站不住,又像是很清醒,心頭的萬般苦澀的都化作一抹自嘲的笑容:“妍兒知道了,若是沒什麽事兒那妍兒便退下了。”


    揮了揮衣袖傅芷妍努力的保持著那份淡然退出了碩大的蘭陵宮,滿眼的冰雪,那雪便如同沉澱在心底的溫暖一點一點的融化為水,徹骨的寒冷被震的粉碎。


    狠狠的推開上前攙扶她的朱砂,下一刻便死命般的在這雪地裏一路狂奔,終於平靜下來她雙膝跪在白雪低低的啜泣,隻覺的陌桑之行像是一場笑話!離別的那一刻他還對她軟絲細雨,柔情脈脈,短短數日卻又是一番光景。


    “姐姐為何這樣難過?”


    抬眸眼前立著傾國傾城的賀樓鍾離,呼出陣陣白氣氤氳在空氣裏。朱砂快步而來小心翼翼的攙扶她站了起來。


    嘴角微揚她似笑非笑的說道:“沒什麽?用不著妹妹擔憂,妹妹還是多用些心思放在太子殿下身上吧!聽聞大婚之夜殿下獨自在蘭陵宮過夜!”眼中帶著一抹勝利的神色,似乎是有意的讓鍾離難堪。


    “姐姐貴為太子妃,殿下必定是將姐姐時時放在心上。鍾離嫁給太子隻不過是維係家族的利益,殿下對我是否有情我倒是不太在乎,似乎姐姐很在意?”不料鍾離應對自如,反將了一軍。


    隱忍著心中的薄怒,她咧嘴輕笑著的說道:“朱砂回宮!”


    額頭上涼涼的,搖頭今天空中又飄起雪來,一路走來見河麵上搖曳著殘存的花燈,被雪打成一片,漸漸的失去了那明明滅滅的美麗,掠起裙角她半蹲著伸出手去勾那些燈,怎奈交織卻又不能真正的碰觸到。


    人鬼殊圖,人妖殊圖,人與人也殊圖。


    “殿下的意思是?”小環紅唇微啟,瞳孔裏透出詫異。


    微微轉過眸君亦風柔情似瀑傾瀉而來,勢不可擋:“我說過會娶你,怎麽進宮你不願意?”


    “殿下……要娶小環!”她的臉瞬間的紅了,紅的像五月的櫻桃,滴溜溜地要滾落下來,“大業尚未告捷,若是小環在宮裏行動諸多不便,所以小環不願意進宮。”


    未來得及反應她便被君亦風攏過肩頭,靠在他的肩頭,她滿心的滿足時光翩然輕擦又就像是回到了月河湖畔。世界很寂靜,靜的天地之間似乎隻有他們的兩人,靠著那棵花色繁盛的櫻花樹他們冥思神遊,靜看漫天的花朵的激揚。


    “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我永遠為你留著!”這聲音像是從湖底的深淵裏一絲一徐的溢出,在平靜的湖麵激蕩起一圈圈漣漪,表麵上是那般的寧靜,但那幽靜悒鬱的深潭隱藏著驚濤駭浪。


    永遠,這兩個字豈是輕而易舉可說出的?真真實實,虛虛假假,這算是承諾嗎?雖然是那麽的華而不實卻也足夠她開心好一段時間。


    “對了,蕭洛?”


    斂去嘴角的笑意,她回答說:“因為聽旋所以他最近的心情不大好,他的脾氣你也是知曉的,過上幾天他便會恢複常態的。”


    “此處也不宜久留,小環便先回去了。”雖是無故貪念著他的溫暖的氣息,卻又不得不離他遠去。她也深信著終有一天她會走進他的心底,這一天雖是那麽的遙不可及卻也並不是不可能。


    隻因為在君亦風的眸子裏她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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