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人生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一眼回眸,一世牽念!有些傷口,雖然現在看不到,但一定會痛,遲早……


    十裏荻花亭,不見不散,不見不散!這深秋的滿目淒涼早已深入骨髓,冰冷的心還能一點點的回暖麽?


    為何還心存期待,究竟期待著什麽?


    微抿薄唇孤岫淡漠的將手中的信箋撕的粉碎,信手拋向空中,紙屑在眼前飛舞飄散最終落下,莫名的傷心在心底某處發酵,無可追溯。


    他的眉,他的眼,愈來愈清晰深刻,溫柔繾綣,他的情,他的愛,他的心,讓她有種錯覺,覺得此刻她仍是他苦苦牽念的那個人。


    有時候君亦風是那樣的在乎她,有時候卻又完全不把她放在心上。那一絲絲若即若離的婉約成了最後的迷醉,曾今,她寧願就此沉醉而不願醒。


    當初以為離他遠遠的,便不會痛了,如今當這個人又毫無征兆的闖入她世界裏的這一刻,她恍然驚覺自己從來沒有將他遺忘幹淨。


    心一旦完全付出之後,便收不回來了,被利用被辜負也激不起她心底的怨念和仇恨,那三個字她忘不了,短暫的忘記了還是會被記起,這是沒有法子的事。


    她想要的是一心一意,她要的是永遠縈繞不去的細膩溫柔,她要的是遠離權利烽煙,她想要的流水斜橋,淺淡一生。似乎他一樣也給不了,既然得不到那個唯一,是否該遠離情愛?


    權利對男人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更何況是九層寶塔珠簾翠幕之後雕龍刻鳳的寶座呢?他著愛江山有錯麽?他將來是君臨天下的王者,為了守護這錦瑟江山以心相謀有錯麽?


    虛虛實實,那些諾言又緋紅了多少的桃花!她不也說過江山血路陪他走完最後一程麽?她說如果他追逐的累了、倦了,她永遠在身後等著他。


    最後,她不也是沒有做到嗎?那又如何斷定他薄情而自己多情。


    若是離開心愛之人,那種感覺會是什麽樣的呢?錐心的痛還是淡淡的傷?答案她早已有了。


    竹林深處的孤墳上已是草木淒淒,一如往日她坐在墳前,淡淡的傾訴著心事:“哥,他出現了!對不起,丫頭又要任性一次了。”


    沉默了良久她邁著堅定的步子回到院中,繼續安靜的繡著那幅百花圖,一針一線似乎都滿載著心事。


    “心兒,剛剛送信來的人是?”


    針尖微觸及白絹驀然的定在那裏,終於她將針又收了回來,淡若遊絲的笑意勾起嘴角:“明日十裏外荻花亭,我要去見一個人。”


    “那人便是當今太子君亦風吧!”十三娘堅語氣堅定的似乎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垂著眼簾她肩膀微微顫抖著,隨後十三娘柔柔的聲音徐徐飄入耳際,“聶大哥無意中曾對我說起過。其實,有些事情也該有個了斷,好也罷壞也罷,好過日日魂牽夢縈,愛恨兩難!”


    這一夜她伏案看著那一盞散發著柔和光芒的燈,直到油盡燈枯,周圍被黑暗淹沒她方才睡下。夢中她一襲青紗回到了雅陵的十裏清風蕩,此時荻花漫天飛揚,純白若雪,伸出手指她觸摸著那棵古樹上她曾刻下的字跡十裏清風,千年一歎!


    推開竹門遙望天際,淺淺的雲層鋪滿了碧空,陣陣涼風時時的掠過,靜靜的坐於妝台前她直直的看著鏡中的自己,輕輕的挑了挑眉神色逐漸深邃起來,拾起黛石對鏡勾起遠山眉,胭脂淡沫,用那支朱釵將長發挽起。


    青衫嫋嫋,清雅出塵,這是在宮中初見時她的裝束!那個時候的自己莫不天真爛漫帶著幾分任性,如今卻覺得有幾分陌生。世人常說有始有終,那麽從哪裏開始便從哪裏結束吧!


    十裏外的荻花亭被十裏荻花包裹著十裏這兩個字似乎總帶著淡淡的離殤與淒涼,十裏桃林,十裏荻花……如夢似幻不可形容卻也注定是一場陌路之美,在美也隻有十裏的距離,十裏之外空空如一。


    隔著不遠的距離她瞥見了亭中端坐著的君亦風,眼裏閃過一絲慌亂,她很快的退了一步,收攏心緒她鼓足了湧起一步步沉穩有力的朝荻花亭逼近。


    幹枯的野草踩在腳下時不時的發出細碎的聲音,驚擾了此時的寂靜。君亦風驀然抬眸,起身一步步與她靠近,不到一丈的距離,他們目光交匯。孤岫嘴角浮起一絲笑容,但這笑容裏流淌的滿是陰冷,像一根刺深深的紮入了他的心底。


    “岫兒!”君亦風苦澀的說道。


    “別叫我岫兒!”她喘了一口氣,聲音越發的淩厲,“聶孤岫已經在那場大中化為灰燼,這裏隻有冷心!”毫不顧忌的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眼神直入君亦風的眼底,


    “去年的天山上降了暮雪,隻是......”君亦風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細不可聞。他眉宇間還是那樣的寂寥冷清,眼眸中流露出無限的落寞,是為了她嗎?心頭一酸她側過頭不在看他。


    目光凝在搖搖欲墜的荻花上,她陷入久久的沉思,忽的一笑邪氣而妖冶:“我沒有死想必太子殿下很失望吧!”


    君亦風伸出手想要撫摸眼前這個女子的臉,卻因為這句話冰冷的話,他的動作忽而停了下來,手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中,對著孤岫那樣的不大真實目光,他的心微微的疼痛著。


    空氣凝結,許久他才移開目光,留下一句冷淡的話語:“岫兒,我們回雅陵好不好?”


    擦肩而過的那一瞬,她的聲音帶了幾分冷意:“我已經不是以前的聶孤岫了,這裏隻有冷心!”端坐在亭中,她的心微微的顫抖著,似乎所有的堅強與偽裝都是一個笑話。


    回到雅陵,雅陵,這不正是她心中所奢望的嗎?為什麽她卻又覺得這是一個華而不實的諾言,眼眶泛紅,木然心底一絲疼痛。


    君亦風一動不動,自始至終都望著亭中的女子,如今該叫她冷心了吧!“心兒,同我回雅陵!”語氣堅定,不容置喙。


    “你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我便要順從你的旨意嗎?不可能!”這一次,她回答了他的話。


    自嘲般的一陣輕笑君亦風來到亭中與她對麵而坐,那輕滑而過的淒楚在他眼裏悄悄的沉澱,亭外的婢女應聲呈上一壺酒,緩緩的斟上。


    “不管你是岫兒還是心兒,你永遠是我心底的那個獨一無二,總之我們終於又見麵了!同我回雅陵可好?”


    被這樣柔和的聲音詢問著,連最後一絲防備也在不覺間消逝了。她的頭偏向一方眼角不住流著淚,半響,抹掉淚水她又恢複了之前的冷清。


    君亦風手中捏著酒杯僵在半空中似乎是在等著她的回答,她亦不語隻是端起麵前的酒杯,合上眼簾仰首欲飲盡杯中酒,不料胳膊被溫柔的手製止住了,微微一怔她睜開眼隻見君亦璟奪過了她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大皇子……”


    “啪啪!”的掌聲響起,君亦風薄涼一笑,那張熟悉的麵孔此刻沒有了溫柔,有的隻是狠辣,“你怕這酒中有毒?”


    此刻君亦璟不做任何解釋隻是專注的看著她,這眼神也是她不曾見過的淒迷熱切,絲絲溫暖沁入人心。四下寂靜。


    冷不防地她順手拿起酒壺,掀開蓋子便大喝一陣,最終將酒壺擲地有聲的放回到石桌,恰好撞見君亦風眼底漸漸地浮出一絲薄怒。


    “心兒怕是不能隨你回雅陵了,她答應與我浪跡天涯,心兒是不是?”君亦璟極其輕柔的攬著她的肩頭,那張奪人心魄的臉龐笑意和煦。


    深深的看一眼君亦風,這一刻他眼底的神色分辨不開。若有若無的失落劃過眼底,許久許久之後她嬌俏一笑帶著幾分歡喜雀躍:“是。”


    沒有誰可以看出她這笑容背後的孤寂,她多麽希望眼前的那個男子可以推開摟著她的這雙手,義無反顧的將她攬入懷抱就像很久很久以前,讓她以為她是能被愛著的,讓她以為他是在乎的人。


    “這樣也好!”君亦風淺淺的笑著。


    “心兒,我們走!”


    心中似被雷電擊中她不自覺的止住了腳下的步子,君亦風依舊淺淺的笑著,隻是一字一句說的極慢:“陪我……走完這最後一程可好?十裏便好。”雖有笑意卻掩不住他眼底的暗淡。


    以前的高傲,冷淡,執拗,這一刻統統灰飛煙滅,他像是那麽的害怕失去,他是那麽的脆弱,君亦風竟也會這樣,滾燙的熱淚順著眼角滾落,不忍心拒絕,她的心也不願拒絕。


    無比堅定的微微點頭就在這一瞬她驚覺握著她手腕的手木然的鬆開,目光攀援而上君亦璟的眉目間淡淡的流淌著一絲絲失意隨後取而代之的令人無比心安的笑意。


    此時,君亦風在前,她緊跟其後,一步一殤,眼前男子的背影是那麽的孤寂,那麽的清冷,那麽的害怕失去,那麽......


    十裏荻花,陪他走完這最後一程,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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