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遲到了千年的吻細碎地落在的傅芷妍冰冷的額頭,憐惜又溫柔。


    “蘭妃娘娘,陪朕狩獵不慎墜馬而亡,傳朕旨意予以厚葬!”厲聲喝去,君亦風放開懷中溫度漸失的美人,揚眸遙望著幽深冷寂的山巒,深邃的輪廓依舊俊朗冷傲。


    冷風驟起,周圍的鬆柏沙沙作響,像情人的低語,側頭傾聽,間或莞爾。


    耳邊總是響起傅芷妍彌留之際的話對他說的話,她說:“你這一生……可以翻雲覆雨,但卻……絕不是……無憾,你得不到……你最深愛的女子……這就是你的……報應!”


    或許,這便是他殺虐太重的報應。


    “娘娘……蘭妃娘娘她……”冒冒失失的闖進關雎宮,一個不小心竟撞到了桌上的琉璃盞,心想著闖了大禍,海棠不由得低垂這頭,緘口不語。


    “姐姐死了吧!”孤岫依舊專注而又認真的繡著血色海棠花,瞥了一眼地板上破碎的玉盞,語氣溫軟了幾分,“碎了就碎了,這皇宮奇珍異寶數之不盡!”


    “蘭妃娘娘利劍穿心而亡”頓了頓海棠略微抬眸,臉色有些蒼白“娘娘不想知道這一劍是何人刺得嗎?”


    當初臨摹傅芷妍的字跡將信箋帶到南國的侯府,令傅芷妍與重梟在合虛上腳會麵,而後又設法通知君亦風。


    若是一切順利傅芷妍與重梟應該會生不同衾死同穴,君亦風的眼裏向來容不得一滴沙子,對於被叛他的人他不會有任何惻隱之心。


    見娘娘心有所思,海棠慢慢悠悠的開了口:“合虛山腳發生了一場惡戰,蘭妃拚死護皇上周全不料……最後卻是皇上親手殺了她!”


    如同五雷轟頂,孤岫手中的針角一抖,鮮紅的血珠噙在指尖,鮮豔的卻又刺目。


    “娘娘,沒事嗎?”


    放下手中的絲線,唇微微的吮吸掉指尖的血珠,淡淡的說道:“無礙,你先下去!”


    抽身挑起閃閃耀眼的珠簾來到書房,從敞口的彩繪花瓶中取出那日向傅芷妍討要的卷軸。而今得知她的死訊何卻也無從開心起來,對傅芷妍的恨也不知究竟是因何而起。


    展開卷軸那深深淺淺的字跡,明明滅滅的傷感:回眸三生琥珀色,轉身一世琉璃白。任是臨節三月暮,何須從恨五更風。


    何須恨……為什麽要至傅芷妍於死地?她的死分明沒有讓她感覺到絲毫的快意,一瞬間忽然覺得自己是那樣的蛇蠍心腸。


    “傅姐姐!沒想到最後卻是你最愛的人結束了你的生命,連同你的愛也一並製止!”不知不覺間眸子已布上淡淡的水霧。


    “你早就該看透皇上,他根本不值得掏心掏肺的去愛,他這種人不會對任何人付出一丁點的真心。”淺笑中她執筆複又添上兩句。


    血染墨香哭亂塚,何處繁華笙歌落。


    他生莫作有情癡,人間無地著相思。


    蘭妃娘娘狩獵途中不慎墜馬致死,這個理由也虧君亦風想得出來!宮中接二連三出了這樣奇聞異事,眾人私下皆議論紛紛,無非是扼腕歎息紅顏多薄命。


    自那夜之後君亦風再也未曾來過關雎宮,偶爾碰麵也隻是順乎禮數,到底是貌合神離,形同陌路。


    清芷宮,人去樓空,恍惚間有幾分不諳世事的淡漠。


    “娘娘……”海棠邁著細碎的步子前來,覆在孤岫耳邊低低絮語。


    眉頭微皺,孤岫冷哼一聲,拂袖徑直出了清芷宮。


    陽光溫軟,禦花園中不知名的花嫋娜的盛開著越也遮掩不住的淺淺的秋意,孤岫饒有興致的擺弄著手中的棋子,似乎在等待著什麽人。


    “娘娘喚佩兒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甜美嬌嬈的聲音似曉鶯初啼,滿臉厭煩的凝視著佩兒,孤岫心中暗暗讚歎果然是天生一副狐媚子,以前還是當真小瞧了她的心思。


    “你可知道本宮最厭惡的是那種人?”語罷,揚起一枚黑子在手。


    昨夜方才被皇上寵幸今日娘娘便前來興師問罪,幸好早已留了一手皇上馬上便到。皇上麵前娘娘也奈何不了她,如今她隻要盡量拖延時間即可。“佩兒愚鈍,不知娘娘的心思!”


    “愚鈍,你的確是愚不可及!為他人做嫁衣,本宮會那麽傻嗎?”望著佩兒那姿態高揚的模樣,孤岫隻覺得委實可笑,聲音陡然一沉,“皇上會來替你解圍?你的如意算盤可是打錯了,此刻皇上正在程乾殿商議國家大事,分身無數。”


    原來一切早已被看穿,佩兒抑製不住的顫抖,立刻匍匐伏在地,深深一拜:“娘娘饒命……昨夜……是皇上,奴婢不得不從!”


    “哦,原來是這樣!”緩緩的起身孤岫輕柔的攙扶起佩兒,揚起帕子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輕聲細語的撫慰道:“眼淚是這世上最不值錢的東西,但是在心上人麵前眼淚卻是致命的毒藥!”


    佩兒微微一滯受寵若驚,眼淚漣漣。在關雎宮伺候多時雖然她並不是娘娘的心腹,但多多少少也看得出來幾分,宸妃與蘭妃的死定然與娘娘有些莫大的關係。


    一瞬間,驚恐與絕望交織成巨大的夢魘。


    察覺此刻佩兒身心飽受著煎熬,又幾分手足無措,孤岫緩緩攀上佩兒的顫抖的肩頭,“你在害怕?是在害怕著什麽呢?難道是怕本宮……殺了你不成……”


    佩兒連連後退了幾步,三魂失了氣魄,站不穩當。


    “不過是本宮的一句玩笑話,不過本宮很想知道皇上究竟碰了你哪裏!”嘴角勾起邪魅的弧度,孤岫的柔指在那張因為驚嚇過度而花容失色的臉龐上悠然的遊離,一直滑落到那白皙的脖頸。


    麵色一沉,孤岫順勢將佩兒推到在地,不悅的望著那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


    “娘娘,皇上來了!”


    海棠略微提醒,定睛一看,君亦風順著蜿蜒曲折的遊廊正朝這邊急匆匆的趕來。


    “皇……!”未等佩兒呼喊而出,孤岫提起劍便一刀刺了過去,心底思忖著你要護她周全本宮定不讓你稱心如意,直勾勾的睜著那躺在血泊中的女子,滿臉流露義憤之色。。


    君亦風到的時候,佩兒胸口的鮮血已將花園裏的白玉石麵染的通紅,看的令人觸目驚心。


    “皇後可否告訴朕,這是怎麽回事?”冷冷的問了一句,君亦風望著提劍的孤岫以及那蜷縮在角落裏宮女,心中大抵也有了譜。


    “這個宮婢仗著受了寵,來本宮這裏尋釁滋事,還對本宮無禮,本宮一時氣憤便刺了她一劍。”她說的輕描淡寫,滴水不露。


    眾人皆不敢出聲,隻等著君亦風決斷。


    君亦風心煩意亂,草草道:“拖出去埋了!”


    忽視掉孤岫眼中的得意揚揚,君亦風怒不可遏的瞅一眼轉身便又離開了。


    “娘娘,皇上……”


    微微的鬆開孤岫手中泛著血光的長劍,海棠似瘟疫一般仍在屍體旁,須臾侍衛拖著屍體以及那柄長劍離去。


    “他自然知道人是我故意殺的,隻是沒有拆穿本宮罷了!”輕歎一聲,孤岫朝采瓶園方向走去,海棠隻是緊隨其後卻也沒多說些什麽。


    撫向胸口的位置,那裏是溫熱的,她的心竟然不是冰涼的:“無人知曉這是一場暗戰,比誰的心更堅硬。我與他之間,成王敗寇!”


    後宮妃嬪本就不多,宸妃自縊如今蘭妃又墜馬身亡,甄選秀女充盈後宮變得刻不容緩。一切皆由禮部著手操辦,從民間挑選官宦大家的待嫁女子作為秀女進宮待選。


    站在嶽和城上望遙望著一輛輛裝飾華美的馬車緩緩的駛近宮城,似水年華,紅顏終究葬於著重重宮闕。抬眸,澄澈碧藍的空中彩色的風箏平穩的浮動著,誰人在放風箏?


    凝著目光再次遙望那抹絢爛已經無跡可循,原來不過是一場幻覺,略有失落的收回那煥然的目光,眼下的馬車依舊絡繹不絕的在視線裏印下深深一轍。


    驀然回首,這場鬥爭才剛剛開始!


    進宮的秀女共有三十位,大多是朝中官員之女,除此之外便是各地德高望重的書香世家亦或是商賈之女,第二日便有宮廷畫師替每位秀女作畫已備皇上挑選過目。


    畫師也是趨炎附勢的主,剛剛完成了大作就自作多情的將畫像送來了關雎宮,孤岫卻是懶得搭理,差人打發走了畫師。


    海棠卻很是關心此事選秀之事,聽聞之後追趕上去接過畫像,掏出些銀子賞賜了畫師。


    瞥見海棠抱著卷軸而來,側了側身孤岫依舊觀看著手中的書卷,漫不經心得抱怨道:“進宮的秀女無非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罷了!”


    “聽聞此次的秀女花容月貌,沉魚落雁!娘娘還是仔細瞧瞧為好,知己知彼方能各個擊破!”輕笑一聲,海棠轉身將畫像放置在案幾上,一幅一幅的展開細細審視著。


    那精致無雙的五官,眼角眉梢流露的萬種風情,莫不冷海棠驚歎。須臾目光忽然停留在一幅畫像之上久久挪不開,側身注視著專心致誌讀書的娘娘,海棠自唇邊溢出三個字:蘇落雪。


    “娘娘,海棠以為這個叫蘇洛雪的女子一定會被選中!”


    放下書卷,孤岫不由得一陣淺笑:“你這是如何看出來的?”


    手執畫像,海棠艱難的挪動著步子,定定的立在孤岫麵前,良久竊竊的自身後取出畫像。


    孤岫淡笑著接過,細細一看,笑容霎時凝固在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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