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開始,台風肆虐了整個東京。


    日日不斷的風雨,讓父女有著充足的理由每日在家中見麵。


    風信依舊在悶在書房。


    風羲還是冒著雨穿梭在街坊,校舍,圖書館,一切有關於風桐的地方。


    一日又一日,他和她之間的距離不斷靠近,無論是空間的距離,還是內心的距離。


    偶爾的,她也會買汽水獨自來到櫻樹下,順帶著嘀咕些無關緊要的雜話。


    這樣的日常,讓她能在父親麵前更加隨意起來。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踏著細密的春雨,撫摸著輕風的痕跡,行走在青草嫩綠,野花飄香的溪邊小徑上,任雨絲打濕她的秀發,串成水霧,迷離了雙眼。


    書房。


    望著窗前桃樹間若隱若現的花骨朵兒,滿樹灼熱的春容已豁然眼前。


    【我的聲音已經無法傳達過去了吧?事到如今,我想跟你對談也隻是一廂情願了嗎?風桐……】


    【回國?】


    有一天,風信對孩子說起自己的想法。


    【為什麽?風桐怎麽辦?】


    風羲對父親莫名其妙的舉動表示憤怒。


    【是有點不太現實,這我知道……但你聽我說,風桐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風信歎息道。


    【不在這個世界?所以你想要放棄他?】


    風羲內心悲憤交加,語氣冰冷得如同質問。


    【我沒有……我從沒想過要放棄你們,隻是要找到風桐可能需要另外一些線索……】


    坐在書桌前的他看著女兒,久久沒有發話。


    【您到底知道些什麽?求您告訴我,求你了……】


    風羲落淚,麵對緘默的父親,生出幾縷憂傷,幾許委屈,幾許無助,幾許麻木,尚有窒息般的抽搐。


    【把這種想法告訴別人,我還是第一次。】


    ……


    夢境乍破,風桐回到山林。


    【誒,你怎麽又回來了,趕緊跑呀!】


    陷落殺陣的流真四肢被鐵索封住,麵對從天而降的風桐大吃一驚。


    【我這不是怕你出事嗎?大呼小叫的幹什麽?】


    風桐怒斥道。


    【你是自身難保吧,別扯我後腿呀。】


    流真還以顏色怒喝。


    【上次是因為沒準備,這次不會了。】


    風桐取出太刀,擺出架勢,大有一戰群豪之勢。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


    蒙麵人一鐵索飛拘橫掃而出,不偏不倚纏住刀刃。


    【小心呀……】


    流真見勢不妙,無奈身形遭禁,神力再催。


    【你們給我滾開……}】


    霎時,冰夷流雲,卷起白雪紛飛,腳下鐵索飛拘禁不住絕對零度,嗆然崩斷,連帶幾名蒙麵人凍成冰雕。


    卻看這邊,流真知曉,失劍頓失五成功,與蒙麵人展開角力,無奈縱使拚勁全力,仍無法敵過對法九牛二虎之力,索性心生一計。


    【呀啊!】


    風桐一以貫之,借力使力,刀鋒直指對法麵門。


    【愚蠢。】


    蒙麵人左手拔出腰間刀刃,甕中捉鱉,後仰而過必殺一擊,生死一瞬,勝負已分。


    【啊……】


    麵對突如其來的一擊,風桐已是無力回天。


    【別見黃粱夢未熟。】


    天外之聲乍響。


    刀刃穿胸而過,確是不見鮮血,虛驚一場。


    【呃……】


    反觀蒙麵人,胸口不知何時刀刃穿心。


    已是黃花瘦、何處話淒涼,一切好似發生過。


    陌然回首,伊人笑麵應猶在。


    【昨日黃花已成空,夢中伊人笑為誰?我們又見麵了。】


    百轉千回,一個時空的轉折是擦肩而過的黃粱一夢。


    【你是?】


    流真伸手欲搭其人肩膀挽留,確是抓不住,摸不著的迷。


    【夢中人,黃粱一夢,也是你們要尋找的氐宿。】


    【什麽?太好了,我是流真,也是角宿。】


    【嗯哼,是嗎?我還以為青龍七都是如我一般的妙人,不想其中也有匹夫。】


    黃粱一夢歎息道,顯然對流真觀感不佳。


    【你這人的嘴巴怎麽和胡曌一樣賤呀。】


    流真想起了某個毫無責任感的同伴,憤然還以顏色。


    【哈哈,那真是不差,黃粱一夢就此別過。】


    昨日黃花盡,咫尺笑天涯。


    模糊的身影,倒影了時光的變遷,如今,兩顆心的距離遠在天涯……


    太陽將西方的地平線染上了金黃色的彩邊,慢慢地落到山後去了。


    原本呈高透明度的天空每一瞬間都加深其藍色深度,鳥群劃著弧線掠過天際,回到自己的巢穴去。


    平原則因小麥色的稻穗和橘色的果實而呈現一片金褐色,東方和北方連綿不斷的山嶺上的萬年積雪反映著落日的餘輝,把彩色的光波投射在往來的行人的視線當中。


    一隊旅人或騎馬或徒步來到被榆樹、絲杉和白楊所圍繞的路上。他們為了能在王都葉克巴達那關城門前到達目的地而急急地趕著路。


    雁門關不僅是青龍國邊關而已,他還是貫穿廣袤大陸東西的【大陸公路】中最重要的中繼站。


    來自東西諸國的商隊聚集此地,青龍國的絹和陶瓷器、紙、茶、玄武國的翡翠和紅玉、白虎國的馬、厭火國的皮革製品和青銅器、丹朱國的橄欖油和葡萄酒、羽人的絨毯等等,各種商品無奇不有,交易氣氛極其熱絡。


    雁門關,東西約八公裏,南北約六公裏,高度達十二公尺,上半部的厚度約七公尺。


    九個城門由雙層的鐵門守護著。去年被白虎國的大軍包圍時,此城也不見有任何動搖。


    除了大陸公路的公用語漢語外,還摻雜著數十種國語,人、馬、駱駝、驢在石板道上來來往往。


    酒館裏麵,遍體生香的熏民國、人魚身的氐人國女人、各國的美女爭妍鬥麗,來來往往在客人的灑杯中倒入來自各國的名酒。


    各國的道士、蒍國的馴獸師、列人的魔術師靠他們精彩的技藝吸引了大批的人群,無腸國的藥師販賣奇花異草。雁門的繁榮就這樣延續了三百年之久。


    然而現在,不見旅人足跡,寶座上也看不到衛國候衛子義的英姿,不安的烏雲籠罩著整個王都。


    雖然說城內有霍疾、楊英兩個將軍,但是,衛子義行蹤不明,城內的人們越來越感到不安。


    突然,一輛無項馬車往前駛來。除了車夫之外,還有兩個人坐在上麵。當好不容易看清那個在車上的高個子的身影時,青龍****的內心受到劇烈的震撼。


    那個人是青龍國的將軍李冥,脖子上被粗硬的皮繩綁繞了兩圈,兩隻手臂也被捆繞在背後。全身沾滿了血漬和汙泥,尤其是額頭和右下腹的傷更是嚴重,從繃帶下滲出的血每分每秒都在往外擴散著。


    青龍國的士兵們屏住氣息,定睛注視具有勇名的將軍的模樣。


    【聽著!城裏麵那些不怕神的異教徒們!】


    有人以很不標準的青龍國語大聲地叫喊著,城壁上的士兵們把注意力集中在站在李冥旁邊瘦小的黑衣男人身上。


    【我是服侍唯一絕對的神--真一教的聖職者,虣。我來這裏是要把神的意旨轉告給你們這些異教徒知道,透過這個異教徒的肉體讓你們了解。”


    虣用著的眼神看著已經受了重傷的青龍國勇將。


    【首先,我要砍下這家夥左腳的小指頭。】


    他發出了舔舌頭的聲音。


    【接下來是無名指,再下來是中指;左腳砍完了,接下來砍右腳,然後是手。我要讓城內的異教徒知道背叛神明的後果是怎樣的。】


    站在城壁上的青龍國士兵都高聲叱罵主教的殘忍,但是讓虣感到生氣的是從已方陣營中發出來的責難聲音。音量雖小,但是卻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天殺的家夥!】


    虣恨恨地睨神過已方的家夥之後,仿佛要擋住責難似地挺起了胸大吼。


    【這家夥是異教徒。是不崇拜唯一絕對的四神的惡魔使徒,把臉背著光明,生存在黑暗中受詛咒的畜牲!對異教徒慈悲就是背叛神明!”】


    這個時候,被血汙和汙泥弄髒的萬騎長的兩眼閃著光芒,張開了嘴。


    【你們沒有資格數落我的信仰!】


    李冥說出了這一句話。


    【立刻殺了我吧!如果你們的神會拯救人,那麽,就讓我到地獄或任何一個地方去吧!然後我會在那邊看著你們的神和國家被自己的殘忍所殺!】


    虣聞言一躍而起,用拿在手上的手杖狠狠地往李冥嘴毆打。隻聽到一陣令人不舒服的聲音,後者的嘴唇破裂了,前齒碎裂,血水飛濺。


    【異教徒!天殺的!】


    虣一邊謾罵,一邊再度毆打李冥的臉,手杖被虣打斷了。顴骨大概也被打碎了吧?然而,李冥又張開了滿是血水的嘴巴大叫:


    【青龍國的子民哪!如果你們為我著想,就用箭射殺我吧!反正我是活不了了。與其讓白虎國的蠻人折磨死,我寧願死在同胞的箭下!】


    他無法把最後的話說完。大主教跳起來大叫,立刻就有兩名白虎士兵跑過來,一個人把劍刺向李冥的腿,另一個人揮著皮鞭毆打著他的胸。憤怒和同情的叫聲從雁門關的城壁上響起,但是,這都無法救助那個不幸的勇者。


    就在這個時候,人們聽到了尖銳的箭聲。一枝從雁門關的城壁上飛來的箭射進了李冥的兩眼之間,把他從痛苦當中永遠地解脫出來了。


    這時,四周響起了喧嘩聲。以城壁和李冥之間的距離來看,能夠一箭就讓李冥死亡的弓箭氣勢有多強啊?白虎軍陣地中有十幾根的箭朝著站在城壁一角的人影射了過去,然而,不但沒有命中,連城壁都沒碰到。


    人們的視線都集中在一個地方,同時響起了讚賞和好奇的嘈雜聲。從城壁上射箭的是一個年輕人,不是穿著甲胄的士兵。他雖然手上拿著弓,腰上佩著劍,卻戴著有刺繡圖案的帽子,穿著一樣有刺繡圖案的上衣,一看就像個四處旅行的年輕人。他的腳邊還放著二胡。兩個士兵快步跑近年輕人,對他說道:


    【將軍有令。有賞給把勇者李冥從痛苦中解救出來的人。】


    【哦!將軍不問我殺人之罪嗎?】


    年輕男人的聲音中隱含著微微的嘲諷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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