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記憶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路餘清楚地記得,雙胞胎的出生是在秋天的晚上,那年他五歲。家裏頭很是熱鬧,爸爸抱著他在門口放了一串很紅很紅的鞭炮,響聲震得整個村裏的人都醒了。


    路餘很高興,弟弟妹妹都有了,以後就有小跟班了。可是第一眼見到那兩團圓嘟嘟的小家夥,卻很是嫌棄:紅紅的,小小的,跟個皺巴巴剛出生的小老鼠似的,難看死了。


    家裏條件一般,爸媽都是要幹活的,雙胞胎有時候就直接交給路餘帶。每次看著那兩個隻會吃喝拉撒的家夥,路餘都忍不住皺眉,偏偏那兩人還會對他很“無齒”地咯咯大笑。


    隨著年齡的增長,路餘懂事了,也就慢慢接受了屁股後麵掛著兩個小蘿卜頭,榮升了一種作為大哥的榮譽感和責任感。


    雙胞胎學會的第一個詞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而是“咯咯”――哥哥。小孩子不會講話,口水直流,說話聲卻是軟綿綿的,就像過年時吃的綿綿糖一樣。路餘很喜歡,但相對於字正腔圓的“哥哥”,他卻更喜歡逗著雙胞胎們用著不著調的話語嚷著:蟈蟈,咕咕。


    大家都說:路餘小時候除了偶爾頑皮之外,很乖巧,認真學習外還幫著爸爸媽媽做做家務,照顧弟弟妹妹,見到長輩都一一問好。大人們有時當著路餘的麵誇獎:這孩子孝順,有出息。路餘聽後,不答腔,低著頭跑開了,所有人都笑:跟個害羞的小姑娘般。其實不然,路餘的乖巧來源於他的懂事,想要幫家裏減輕一點負擔。至於落跑,不是害羞,而是知道這些人隻要興頭一起,就會說個沒完,那麽,他寧願陪兩小家夥吐口水泡泡也不想再呆半分鍾。但“眾口鑠金”,路餘給人的印象就是一乖乖小男孩。


    然而,好孩子在某些方麵其實是悲催的,譬如,別人會經常對自家小孩如此教育:你看看,人家路餘,年紀比你小,或者一般大,怎麽就那麽懂事,那麽聰明呢?再看看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看你長大以後怎麽辦!


    家長們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可以理解,也或多或少有點攀比心理。但孩子不一樣,當聽到“某某”的名字一次多過一次時,總會有些不平,性子弱一點的則是看見了也不和他說話,而那些性子惡劣一些的就開始耍花樣,就會想找著各種名目來為難他。


    路餘一開始就覺得這遊戲無聊,為什麽你們對自己爸媽不滿要來向我撒氣?後來漸漸地,也就習慣了,他們頂多也隻是嘴巴上占占便宜,也不敢對他怎麽樣,路餘想起了某個老師說的,敵人的呐喊聲再大,也隻是狗吠,會叫的狗咬不了人。


    但是,路餘忽略了一點,即使狗咬不了他,但還是能欺負其他弱小――雙胞胎。雖說小孩子之間吵吵鬧鬧很正常,但若是存心地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尤其是一夥大孩子欺負自家兩個剛上幼兒園的小娃娃哇哇大哭時,路餘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不知從哪裏拐來一粗棍子就橫掃過去,打得一些人是哀叫連連,那蠻橫的眼神與找人拚命的架勢和平日的懦弱小子想比,仿佛判若兩人。(.)


    眾小孩傻傻愣了好久後哄然離開,哭著喊著找家長告狀,不過,意外的是得到的不是安慰而是責罵:路餘那麽好的孩子都生氣打人了,肯定是你們做錯了!


    第一次,路餘覺得那些家長們除了八卦之外其實還是挺明白事理的,但此後,路餘恫嚇兩小鬼,看到那些壞哥哥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千萬不能和他們單獨在一起,會被吃掉的。


    小孩子的心思很是獨特,一聽到要被吃掉,眼珠子瞪得溜圓溜圓的,雙手緊緊捂著嘴巴,拚命點頭。不過,效果很是明顯,那些小霸王們一出現,兩小鬼就嚷嚷著:吃人啦!吃人啦!然後瑟縮縮地躲在路餘身後。


    雙胞胎長得圓滾滾的,眼睛滴溜溜的,小臉也是紅彤彤的,特招人喜愛。每次表演這麽一出時,邊上總會圍過來一堆看熱鬧的人。而後,就會有人說,“這兩孩子真可愛,我也想吃了,要不賣給我吧!”


    路餘也知道是開玩笑的,但是即使如此,一對上那兩雙圓潤的祈求的大眼睛和周遭人嘻嘻哈哈的態度,心裏頭總會不舒服,便會很嚴肅地告訴他們:“不賣!”眾人頓覺好笑,這孩子也太較真了。


    有那麽一些人,你越當真他就越想欺負你,村口那位胡屠夫便是,“那你可得看好了,小心哪天真的被我偷走了給吃了!”說完,擔著他的豬肉擔子哈哈離去。


    有些事,別人隻是隨口說說而已,但是也難免會有人把它擱在心裏,尤其是麵對自己重視的的東西時,更是介意至極。


    別人家的兄弟姐妹相處總會有個你爭我奪,路家則不然,雙胞胎有的路餘也有,毫不偏袒。再來,說來也好笑,雙胞胎打小就跟著路餘,有什麽好玩的事兒都不落下,以至後來雙胞胎不怕爸媽,就怕哥哥不理他們,於是一有好東西,立馬眼巴巴上去貢獻上去。


    路餘在收買人心方麵很有一套,今兒笑眯眯地接過貢品,你若是表現得好,東西還是會“回歸”的,但是,若是不聽話做壞事,那就自己乖乖貢獻出小屁屁,挨巴掌!


    這“蘿卜加大棒式”的教育,一來一往,小家夥們並沒有不高興,反而樂此不疲,同時也明確了一個想法,一定要乖乖聽哥哥的話。三兄妹關係那叫一個親熱,看得路爸路媽有時候都眼紅,有時半天沒見著麵就哭著喊著要找哥哥了!同樣,路餘要是半天沒看到他們也會惴惴不安。


    胡屠夫的玩笑話在路餘心裏扔下了一個炸彈,尤其某天上課的時候,老師也講過,在這個世界上,有種行業叫做人販子,做著關於人的買賣,特別是小孩子,一旦被拐走了,就有可能回不來了。


    一想到要是哪天雙胞胎不見了,路餘心裏頓時就空了一大塊,而且,他有種錯覺,好像真的會發生什麽事。那幾天,路餘整個身心都不在狀態,雙胞胎喊他也沒理會,急的那兩人還以為做錯了什麽事,乖乖搬著板凳放在路餘麵前,趴在上麵準備受刑。結果等了半天還是沒反應,“哇哇”兩聲,齊齊大哭。


    路爸路媽也是不解,怎麽好端端的一孩子像是被勾走了魂一樣?又是找人算命,又是找人驅邪的,那陣勢,連路餘自己都差點以為被鬼附身了。最後,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路餘道出了事實真相,結果......


    “哈哈哈哈......”路爸捂著肚子蹲在牆角起不來了,這孩子長大了,想的事情也多了,也就鑽牛角尖了。


    路媽則是擦著眼淚直點頭:“好孩子!好孩子!”小小年紀,卻讓他為弟弟妹妹背負了太多的責任,是他們做家長的粗心了。


    “哥哥!”“哥哥!”雙胞胎沒有聽懂,他們隻知道,大哥沒有不理他們,而是很擔心很擔心他們被別人拐跑了回不了家,便樂嗬嗬地撲進路餘小小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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