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餘沒想過要真的甩開伊白,隻是想教訓一下她的忸怩,自己難得地大發慈悲居然被她一次次拒絕,好像被他背著是一件多麽丟臉的事情一樣。掐指算了一下,原地再等五分鍾,伊白差不多就能趕上了。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路餘不止一次地眺望著遠處,卻什麽也沒看到。


    路餘撇嘴,再等你兩分鍾,要是還沒趕到的話,哼哼......話雖如此,可一想起伊白瘦弱的小身板,想起她受傷的腳趾頭,想起她那糊塗的方向感,路餘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默默地祈求上天:千萬不要出事!


    掏出手機,得到的卻是甜美的嗓音告訴他“你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驀然想起,伊白根本就沒有帶手機出門。路餘很是心急,快步往回走,四處尋找,可是短短一段路途卻怎麽也看不見那熟悉的身影,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穩了穩心神,路餘回到了最初離開的地方,慢慢地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回憶,雖然沒有往回看,但他還是清楚地記得伊白是一直跟過來的。


    之前走得太過匆忙,路餘現在才發現原來這條路的岔路口還真多,抹了抹額頭上的一層細汗,已經分不清是因為走得太急冒出的熱汗,還是因為擔心所冒出的冷汗了。


    路餘很是後悔,明知道伊白對方向的把握度實在低得可憐,居然還如此對待她。


    現在回想起來,路餘覺得不可思議,快三十歲的人了,什麽時候淪落到如此幼稚的地步,會生氣,會賭氣,會作出一切不屬於這個年齡,不屬於自己的種種行為。


    不知道伊白走得是哪條路,但明顯地,她走錯了。路餘在每個岔路口徘徊,尋找,豆大的汗水一滴一滴從額頭滑落,值得慶幸的是,伊白並未走得太遠,老遠,路餘便看見了坐在花壇邊上的那個小小身影。


    伊白抱著雙膝蜷縮著,下巴就擱在上麵,兩眼直直地盯著前方。路餘從後麵看到的就是這樣場景,如此般的伊白,看起來脆弱得不可思議,路餘的腳步由快到慢,靜靜上前。


    十米,九米......三米,距離剛剛好,伊白也似是察覺到背後有人,猛地回頭,原本警惕的圓臉在看到是路餘後,隨即揚起一個漂亮的帶有溫暖的笑臉:“你來了!”


    伊白想:她會永遠記得那一刻的!童話故事裏王子都會騎著馬來搭救落難的公主,伊白不是公主,可是在她眼裏,路餘卻是不折不扣的王子。


    回頭的那一刻,路餘正背著燈光朝她走來,朦朧中帶有一點夢幻,看不見路餘的表情,隻能感受光圈環繞的他看起來雍容高貴,即使是地上的影子,看起來也是如此的優雅。


    等得時間其實有點久,可是伊白卻是毫不在意,當路餘出現的那一刻,忍不住想要微笑,甚至想大笑,她想向全世界宣告――王子來接她回家了!


    路餘沒想過會是這麽一種情形,他以為伊白會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抱怨責怪,會撒嬌,即使不會哭,但也會覺得委屈,然而,什麽都沒有,隻有那一句帶著笑的“你來了!”


    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你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千年的等待,隻為盼望這一世的相守!無緣由地想起這句話,不管是現實還是電視,這樣的深情,世間的大多人都無法體會。但是伊白的那一句不鹹不淡,輕輕柔柔的“你來了”,短短三個字,卻讓路餘心底揚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一圈一圈地蕩漾開來。


    路餘不知道伊白心底在想什麽,但莫名地感到心安,為伊白的信任,為伊白無言無怨的等待。


    兩人就這樣隔著三米的距離,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呆呆地望著,沒有尷尬,時間就在這一刻靜止。


    直到伊白毫不客氣地打了一個噴嚏,平靜被打破。捏捏鼻子,舒緩地歎了一口氣,什麽都沒有說,伸出雙手,“我走不動了!”


    “嗯!”路餘走到伊白麵前,輕輕將她扶起站在花壇上,轉過身,伊白借著腳下多餘的高度毫不猶豫地趴過去摟著他的脖子。


    起身,調頭,回家......步伐很穩健,踏踏實實地一步一個腳印,伊白偏頭靠在路餘的肩膀上,笑容一直不減。


    “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得今世的擦肩而過!”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從背後冒出來。


    說這話時,伊白的語氣帶有那麽一絲經曆風雨後的滄桑,因著涼而微微沙啞的嗓音如同羽毛般在路餘心底悄悄滑著,癢癢的。


    “你說你前世得回都少次頭才能在今天找到我啊?天啦!那你脖子酸不酸?”


    “哇哇~~~”烏鴉從頭頂飛過,果真是牛牽到北京還是牛,這性子怎麽樣都改不了了。


    路餘臉色頓時黑了下來,很想把伊白拉下來狠狠地打幾頓板子,雖不想走文藝路線,可是也用不上問這麽無聊的問題吧!拒絕回答這麽弱智的問題,路餘很堅持地保持沉默。


    “我前輩子肯定回頭次數太少,不然怎麽會是在原地等著的那個呢?”


    “你會不會覺得我一點用都沒有?可笑得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還是那個偏頭的動作,隻是無意識地由右邊換作了左邊。


    “......”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怎麽回答,可笑麽,或許吧!可是說她沒用,路餘絕對不會承認,誰會沒有缺陷,隻能說伊白的短處似乎奇怪了點。


    “嗯,我自己也覺得挺丟臉的,爸媽都說我每次出門像丟掉,回來像撿到,活到現在實屬不易,嗬嗬!阿彌陀佛!老天保佑!”


    沒有等路餘說什麽,伊白又自顧自地接下去,“其實還好,至少這次迷路了,下次絕對不會忘記了。記得有一次去學校坐公交坐反了,結果從那以後就沒坐錯過呢!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哎呦,原來是要直走啊,我還以為是左拐,難怪一下子就看不到你人了,嗯,下次我就知道了!”伊白嚷嚷著,總算找到了問題所在了。


    “小白!”路餘喚出了聲。


    “嗯?”伊白應得意興闌珊,聲音懶洋洋的。


    “我不怕脖子酸的,我方向感挺好的,下次,我還是會來找你的!你在原地等著就好!”路餘不介意做那個回頭的人,他願意去尋找那個在原地等候他的小小傻姑娘。


    “哦――”伊白那個心花燦爛,聲音拖得老長老長的,滿心滿眼都是抑製不住的喜悅。


    嗯,等著就好,就在原地等著,等著路餘來接自己,等著他帶自己回家!原來,等待也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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