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流淌在卷翹的睫毛上,一眨一眨間,如蝴蝶的翅膀,曉雨沒有去想,也不敢去想,到底是什麽原因,才會使自己接到這樣一個已停機的手機打來的電話。


    拿過了高新文的筆記本,披上被子,坐在床上,嚐試性的打開,果然,有密碼。


    把筆記本放在了他的衣服和幾本書一起,拿起了桌子上的車票,幸福裏。自己似乎有好多年沒有回去了。


    那裏是,姐夫杜澤的老家,一個郊區,卻和最偏遠的農村一樣閉塞,也隻有杜澤那大大咧咧的性格,才會帶著剛認識不到一年的自己去他家,美曰其名,幫忙種地!


    想起第一次,杜澤家人看到自己時那興奮和曖昧的表情,和姐姐結婚時候,杜澤父母看到自己和姐姐時,那錯愕的表情,想想還是很溫暖和羞怯的,他的家人對自己確實不錯,雖然隻有一個短短的假期,卻讓自己有了家一樣的感覺。


    第一次去一個男人的家,卻是以好朋友的身份去的,而最後,那個男人卻成為了自己的姐夫,不得不說是個很美麗的玩笑,在一個月前,想起那個名字,自己還是黯然神傷的心情,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了忘記,隻知道,嘴角翹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那個弧度裏有了另外一個男人的影子。


    拿起手機,研究著手機的功能,神情是難得的愉悅,時而自拍,時而傻笑,第一次沒有抱著自己的玩偶抱枕睡覺,而是拿著手機睡著了。


    衣櫃的門,沒有再開啟。


    幸福裏,北開市的一個郊區,因為地理環境是三麵環山,致使交通不發達,一個鎮,卻馬上要被劃成村級,從幸福裏到外麵,沒有公路,隻因為曾經產煤,而有通向外麵的軌道,煤礦荒廢後,軌道上被政府設立了一座獨特的火車站,隻有一輛火車,每周隻通一次,錯過了這次就要等下周了。


    勉強克製倦意的曉雨,雙眼微紅的站在站台上,昨天夜裏的電話,讓自己做了好幾個噩夢,臨去火車站前,把自己昨夜錄到的通話,交給了北開分局後,心情才好了很多,隻是沒有看到那個人,似乎有些失落。


    站台上,隻有零散的幾個人在等著火車,曉雨又是固定的撥打了姐姐和姐夫的電話,依舊是關機,唉,希望姐夫和老家的人有所聯係吧,否則,自己隻能是報警了。


    車進站了,拿起地上放置的簡單行李,看向火車進站的方向,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


    幾分鍾前,自己還在撥打電話,辛苦找尋的姐姐,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這是怎樣錯愕的事情!雖然隻是一個簡單的背影,但是那從小就生活在一起的姐姐,自己是絕對不會認錯的,連忙跑了過去,姐姐登上了火車,曉雨連忙從最近的一個門也上了火車,火車上每一個車廂裏也沒有幾個人,過道的寬廣,讓曉雨輕易的從一個車廂跑向了另外一個車廂,車緩緩的開了。跑到氣喘的曉雨,終於跑到了最後一個車廂,裏麵,沒有一個人。


    車開了,車廂外的站台上,姐姐,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車,正在離開。


    “姐,姐!”曉雨拉起了一個窗戶,衝著站台下喊著,但那人卻越走越快,直到馬上要下站台的台階,才突然轉過頭,是她?竟然是她?不是姐姐!是林海兒!


    那樣的一張臉,自己再熟悉不過了,在七號樓的頂樓,在醫院裏,密室裏,在禮堂裏已經見過了多次,但是那略帶蜷曲的頭發,那和自己一樣款式的卡通t恤,分明是姐姐無誤,火車提速,站台上的身影再也看不見,而曉雨卻保持這個僵直的姿勢,站立了許久,原以為自己足夠堅強麵對一次的恐懼,但是這次,捂住了嘴,淚水控製不住的流了下來,擦也擦不住,姐姐,你在哪?


    最後一節車廂裏,曉雨靠在窗上,淚水在逆風中不斷的吹散,又流下,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那樣軟弱,討厭,討厭!


    “唉,你還要哭多久?一根棒棒糖出現在了自己眼前。”淚水模糊中,對麵坐了一個身穿紅衣的男人,用力擦幹了眼睛,是他?那個被稱為閻王的法醫,名字的容易記,甚至讓人都淡忘了他的名字:閻秀。


    “|你?”鼻頭一吸一吸的可愛窘迫,和被淚水洗滌成純淨如水的黑眸,讓閻王眼鏡後的雙眼變得深沉了許多。


    “我去幸福裏。去那辦公。”拍了拍手旁的鐵箱子,想了想還是掏出了一包沒有牌子的紙巾,遞了過去。


    “謝謝。”接過了紙巾,擦了擦眼睛,有點酒精的味道“你,你一個人嗎?”鬼使神差的問出了這個問題,繼而懊惱的要死,張曉雨,張曉雨,你這是想聽到什麽答案呢?想見到誰呢?


    可惜閻王卻沒有聽出來,心中甚至有了砰砰作響的感覺,她這是邀請自己一起去玩嗎?果然,在女人最脆弱的時候關懷她,會讓她心動,雖然用的是自己解剖時候用的專用紙巾。


    “是啊,一個人,我們兩個人一起啊?我工作也就半天就好了。你去那是?”有些急切的問出了這個問題,又想到自己剛才看到那麽哭泣,是為了誰?心中突然變得沉重了起來,這一下雀躍,一下沉重的心情,是自己二十多年來都沒有體會過的。


    “我,我去我姐夫家,姐姐和姐夫,他們出去旅遊,但是,好像失蹤了,我,聯係不到他們,我去姐夫的家問問,那邊不通電話,我隻能親自過去。”又想到姐姐,那站台上的一個背影,一個回眸,刻畫成了一個印章,血肉模糊著自己的靈魂。


    “對了,你剛才,在上火車或者在站台,有沒有看到,有沒有看到林海兒?不對,就是長得像林海兒,但是不是她,或許是她?”語無倫次的抓住了閻王放在桌子上的雙手,不知道自己說的什麽,隻是想讓自己找到一個證明,證明那個人不是姐姐,姐姐是和姐夫還在很幸福的旅遊,隻是手機壞了或者被人偷了,或者兩人隻是想享受沒有電話的二人世界,所以,那個不是姐姐,對嗎?


    像浮木一樣緊握著閻王的手,閻王厚重鏡片遮住的眼睛,卻第一次有了叫做呆滯的表情,她,她,她握我的手了,她的手是溫的,她的手是軟的,她的手和死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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