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中空氣沉寂了下來。


    上方的蔚藍天空,也不知何時飄來了一朵烏雲,將原本就被竹林遮掩的頗為狹小的天空,複又渲染出了一股肅穆的氛圍。


    李森此刻的心情,就如同那片被烏雲遮蔽了的天空一樣。以至於本來就要坐到竹椅上的身體,也又緩緩的站直了起來。


    “南前輩,你想要靈天破界陣?”


    李森再度發問。


    這已經是李森第二次開口詢問了。但與第一次不一樣的是,李森這一次的詢問,有一股毫不掩飾的陰沉之意。


    南歆側躺在她那個長條竹椅上,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也絲毫沒有要出手攻擊的意思,依舊是那一副慵懶的模樣。


    但她畢竟是一名金丹中期修士,修為隻比令狐燕弱上一些。並且此地乃是她的居所,其中布置了不知多少殺陣,如果她願意動手,恐怕李森今日都未必能走出這片竹林。


    南歆看著李森微笑,一隻纖手輕輕撫摸著懷中的那隻白毛狐狸,如同在撫摸最親愛的玩偶。


    “李道友,莫要生氣。還是之前那句話,上古天書上的陣法,誰人不愛?更何況妾身又是一名實打實的陣師,如果你願意將此陣法交予妾身,妾身定然會好好報答你的。”


    說到這裏,她還有意無意的撥撩了一下自己耳邊的一縷長發,白淨水靈的容顏上泛起一絲嫣紅,竟然顯露出了一絲嫵媚之色。


    李森連連搖頭:“南前輩此言,真是在開晚輩的玩笑。那‘靈天破界陣’乃是乾元宗一脈的不傳之秘,李某也隻是機緣巧合之下,方才窺見了其中兩頁的天書殘頁而已。再加上其中全都是上古時期的蝌蚪文,李某所能窺知的陣法奧秘,可以說是十不足一的。又哪有什麽能耐將此陣法交付給你?”


    南歆聞言,麵露一絲失望之色。


    但她想了想之後,還是勉為其難的說道:“即便隻是兩頁,對妾身而言也大有用處,你拓印下來交給我,我一樣可以幫你建造微型傳送陣。”


    李森聽到這話,朝著一旁的令狐燕看了一眼,發現這個名義上的星府之主,此刻根本就是一副置身事外,在一側旁觀的態度。


    李森不僅皺起了眉毛。


    要知道,李森乃是被令狐燕領到這裏的,而且南歆又是令狐燕的好友。南歆此次對自己發難,索要‘靈天破界陣’的事情,這個令狐燕必定是知情的。


    甚至可以說,此時此刻的局麵,就是令狐燕想到的。


    “這個女人,不吭不響的竟然又把自己算計了!”


    李森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不悅暫時壓下,然後麵無表情的看著南歆,說道:“南前輩為何如此執著於‘靈天破界陣’?你要知道,即便是李某將這兩頁拓印給你,你也未必能夠參悟的了。再者說,此物雖然被李某偶然間窺見,但畢竟此陣乃是‘乾元宗’之物。若是李某就此越俎代庖的傳給你,必定會遭到乾元宗修士的猜忌。屆時,李某恐怕就不好做人了。”


    南歆卻嗬嗬笑道:“你怕什麽?你在這裏將陣法殘葉拓印給我,也隻有你、我、令狐姐姐三人知道而已。都是自己人,還能有誰泄露出去風聲不成?再者說,乾元宗雖然是此陣法的擁有者不假,但是前些日子他們也不是將此陣法高價出售給星海商盟嗎?你想想看,這陣法都被我們的對手星海商盟拿去了,屆時他們好生參悟一番,組成了什麽厲害的陣法前來對付我們,而我們卻又對此陣一無所知,若是因此死傷慘重、喪城失地,到時候可該怎麽辦呢?”


    她說到最後,複又笑了起來,笑聲如同銀鈴一般。可在李森耳朵裏,聽起來卻滿是惡魔的感覺。


    “南前輩所言雖有道理,卻也有些遠了。乾元宗雖然將‘靈天破界陣’的原圖交給了萬靈島,但名義上是交給‘抗魔聯盟’用來抵禦魔族的。出於大義,乾元宗也不敢私藏。因此,也不能說此陣就是落入了星海商盟之手。”李森神色淡淡的說道。


    南歆聽到這裏,終於有一絲不耐了,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收斂。


    “李道友,依你所言,你是絕對不願意交出‘靈天破界陣’了?”


    李森搖頭:“像這種極有可能惹麻煩上身的事情,風險太大,李某自然不願意。如果南前輩替李某建造微型傳送法陣的條件,就是這個的話,那麽請恕李某告辭。”


    言畢,李森身軀一轉的,就要離開此地。


    但李森剛走出沒兩步,就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因為原本在身後延伸出來的那條小徑,不知何時複又消失掉了。四周全都是蔥蔥鬱鬱、密密麻麻的竹林,一時間竟然猶如牢籠一樣,將李森困在了其中。


    南歆此刻,也麵色微冷的眯起了眼睛,一時間竹林中綠色靈芒閃爍不定,竟是毫不掩飾了。


    李森背對著南歆,看不清楚麵色,但李森身上卻隱隱有一股靈壓正在醞釀而生,一身青色袖袍也微微鼓脹而起。


    不大的竹林中,一時間竟然有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


    可就在此刻,令狐燕忽然發出了一聲輕笑。


    “兩位還真是小孩子脾氣,一言不合,還要動手不成?”


    笑聲一出,令狐燕還複又伸出一隻手來,朝著四周的竹林看似隨意的一揮。


    霎時間,一股無比雄厚的強大靈壓,頓時從令狐燕的袖袍中噴湧而出,如同一麵呼嘯而出的巨大海浪一樣,重重砸在了四麵的竹林之上。


    “呼!”


    以令狐燕為中心的十丈範圍內,整片竹林都是隨之猛然一顫,然後劇烈的倒伏了下去,似乎要被令狐燕這一拂袖的威能,直接盡數壓到地麵上去!


    而原本袖袍都微微臌脹而起,一身靈壓也正在疾速積蓄的李森,亦是感覺身軀猛然一顫,一股無比強大的威壓直接從上而下的轟擊到了身上,竟然將自己剛剛準備好的幾個手段,盡數壓製了回去。


    一時間,李森丹田氣息為之一窒,一身靈力也盡數潰散,麵色不禁發白。


    南歆也還好不到那裏去,不僅雙眼煥發出了迷離之色,原本白淨水靈的麵龐,此刻更仿佛喝醉了酒一樣,變成了一副酡紅之色,看起來鮮豔欲滴,好似熟透了的桃子。


    顯然,剛剛啟動的陣法直接被破,也讓南歆這個操縱陣法的陣師,直接神識震蕩、氣血逆流了。


    就這樣,足足過了好幾個呼吸的時間,那股徘徊在天地之間的強大威壓,方才緩緩散去。四周的翠綠竹林,也終於緩過了一口氣,緩緩的挺直了身軀,恢複了以往的挺拔模樣,但是原本粘附其上,時不時就會微微閃爍一下的青芒,卻已經盡數消失不見了。


    李森和南歆,也變得無比沉默了起來。


    似乎都沒有想到,令狐燕竟然會在剛才那個時候出手。


    更讓兩人沒有想到的是,令狐燕竟然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強!


    不愧是掌管飛燕堂、統領諸多客卿長老的女人,單論這份手段和實力,在絕大多數的金丹期修士麵前,恐怕都能夠輕易的鎮住場麵。


    而原本場中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也隨之消弭不見,複歸於平靜。


    “咳咳。”


    南歆咳嗽了兩聲,慢慢的從躺椅上坐起身來,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樣:“令狐姐姐,你嚇到我了。”


    令狐燕卻沒有搭理南歆,而是看向了李森,說道:“李道友,事情弄成這樣,本宮也有一定的責任。不過,南妹妹剛才所言,也無不道理。你要知道,靈天破界陣雖然名義上,是被交給了萬靈島,但畢竟是入了星海商盟的老巢。憑我對星海商盟那些老不死的了解,他們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將此陣法納入己手的。”


    頓了一頓,令狐燕複又歎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


    “星海商盟的修士,雖然不像元靈商盟的修士那樣,對我們聚星商盟明目張膽的搞對抗,對畢竟也算是商界之中的競爭對手。他們商盟之中的陣師,也跟我們這邊的陣師多有交手,彼此各有勝負。但如今,隨著‘深海誅魔’一役的事跡傳布於世,那一役所動用的陣法,也被世間所有的陣師所矚目,甚至可以說是為之朝思墓想、垂涎三尺。因此,南妹妹剛才聽到這個陣法的名字之後,露出一副著急的模樣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


    說到這裏,令狐燕麵色微冷的看向了南歆。


    “但是,若隻是一味的想要得到這個陣法,因此才要對李道友施壓,乃至於要動手的話,就不要怪本宮不講情麵了。要知道,星府之中禁止一切形式的私鬥!尤其是在本宮麵前,更容不得個別人恃強淩弱!”


    這段話,說的擲地有聲,慷鏘有力。以至於李森聽到這句話之後,原本還有些陰沉的神色,頓時就恢複了平靜,再無任何的波動。


    天空中一陣涼風襲來,吹動的竹林搖曳不定,竹葉嘩嘩作響。


    就這樣子,場中沉寂了好一會兒,南歆方才露出了一副沮喪的表情。


    “令狐姐姐不要生氣,妾身知道自己錯了。以後再也不會無端端的欺負李道友了,我保證!”


    她嘟著嘴巴,就好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樣,一副知錯就改的乖巧模樣。


    令狐燕見狀,神色終於緩和了一些,然後看向了李森。


    “李道友,南歆既然已經知道錯了,你看……”


    “令狐道友言重了,南前輩乃是星府之中德高望重的前輩,晚輩區區一名築基期修士,豈敢責備分毫。此事,就此揭過吧。”李森口氣淡淡的說道。


    “甚好。”令狐燕點了點頭,然後朝著一旁的竹林看去:“雖然如此,此地也多留無益,我們就此離去吧,再找找其他陣師。”


    言畢,令狐燕就要腳步一邁的,率先離開此地。


    南歆終於露出了一副垂首喪氣的模樣來。


    但此時此刻,本來要隨著令狐燕離開此地的李森,卻忽然停下來了腳步,然後朝著南歆看了一眼。


    “南前輩,你真的那麽想要靈天破界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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