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癡第二部》前途


    叔叔認為,我和他結合的話,就是他永遠的人生汙點嗎?我笑容頓失,心上掠過一陣粉碎性的痛楚。警察的爸爸認真地點點頭說,如果你是其他犯法性質,也許還好一點,可是你……他單位裏人人都知道你的案子是怎麽回事,就算他調離市公安局,也隻會去其他派出所或者分局。可是,那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我說,因為他一輩子都會做刑警是嗎?你對他的期望,不是要他做一個普通的警察,而是要做一個有出息的刑警,甚至經過幾年的磨練,出成績,然後還能成為刑警隊長,甚至將來成為公安局長,是嗎?


    警察的爸爸說,哪個父母不是望子成龍?我就他一個兒子,我從小就是這麽教育他的,栽培他的。其實,他一個公安大學畢業的孩子,要進到市公安局多不容易啊,我和他媽媽花費的心思和付出的經濟代價,可說幾乎到了我們能力的極限。在認識你之前,他三年的工作成績都不錯,結果一認識你……言小癡,你是個能幹女子,你比她有出息多了,如果你真的愛他,就不應該毀了他的前途是不是?


    我的心裏很酸,很澀。(.)我其實很理解警察爸爸這份望子成龍的苦心,他的態度沒有警察媽媽那樣霸道和蠻橫,可是這種軟辦法,更讓我難受。他沒有說侮辱我的話,處處以警察的前途來堵我的嘴,他確實不愧為調解街坊鄰居間糾紛的老民警。


    他的話說得很對。警察是必須做那個職業的,我的案子在他們局裏不是秘密,我和他的關係也已經不是秘密。他能回到公安局去工作,完全是因為他獨自擒獲兩名匪徒的英雄壯舉,那個工作,是他拿生命換回去的。我已經能夠想象警察在受傷後生死未卜,而我又進了看守所後的那段日子裏,他的父母是如何日夜膽戰心驚,又是如何對我痛恨仇視的。


    警察的爸爸又說,這孩子看起來挺老實脾氣也挺好的,其實個性挺倔強的,認準的事不容易回頭。我相信他和你之間是真正有感情的,也相信你為他確實在改變自己。昨天,我找了個時間和他好好談了一次,就是談你的事情。我也聽得出,他確實喜歡你多過喜歡美麗老師。可是,小癡啊,人是不能隻為自己活著的,千家萬戶的夫妻,也不是都因為愛情而結合的。你們的愛情將毀了他的前途,難道你甘願他去做他不喜歡的職業嗎?難道你甘願看到他永遠沒出息嗎鬮?


    我閉上眼睛,心,越來越痛。我承認,確實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中國的社會現實就是這樣,不管我和他多麽相愛,一旦我和他結婚了,他要是還在公安局工作,就一定會遭受很多流言蜚語,他一輩子也許都抬不起頭做人。那樣他就會壓抑。天長日久,我和他的愛情,又能經受多少年的考驗?


    頓時,我脊背發麻,一種深重的悲涼感和恐懼感襲擊著我。


    警察的爸爸繼續說,人不能自私地隻為自己考慮,你們轟轟烈烈地愛過一場,在你們人生裏,也是一段美好的記憶了。相愛的人不適合結婚的,很多很多。你們年輕人不是最講個性的嗎?你們兩個人相愛可以,但真的適合做夫妻嗎?莫說我肯定你們做不好夫妻,就是你自己,恐怕也知道這一點吧。


    我怔怔地看著警察的爸爸,我覺得他太會說話了,太會用軟釘子給人碰了。他隻是一個老民警嗎?怎麽我覺得他像一個談話高手呢?既打擊了我的自信,又將我和警察之間劃開了一道鴻溝。但是我得承認,我確實考慮過和警察是否適合做夫妻的問題,不過不是現在,而是我在進看守所之前。


    警察的爸爸又說道,昨天,他跟我談到你現在正在投資做的幾個項目,我聽都沒聽說過,尤其是形象顧問和完美旅伴什麽的,這樣的頭腦,這樣的思維,不是我兒子跟得上的。或者,我兒子的頭腦和思維,是完全跟你所思所想不沾邊的。他對你要做的那些事一點也不感興趣,你對他的工作內容也不感興趣,你們何來共同語言?愛情可以短暫,更可以將短暫化成永恒。可是婚姻是要日積月累,要跟柴米油鹽打交道,不是每天情情愛愛地不吃不喝就能過日子。


    我越發發怔,越發感覺全身冰冷哦。


    他歎口氣道,他媽媽對你說的話是太粗野了點,請你不要怪她。做母親的眼看著自己孩子的前途將要被毀了,口不擇言也是可以理解的吧。你配合警方揪出了一批腐敗分子,你是立功了,卻不能帶著這個曆史和我兒子進入婚姻吧。現實生活裏,總得實實在在過日子,你說是不是?這幾天他都沒有回家住,他媽媽都氣病了,可是我攔著他媽媽不讓她去你那裏吵鬧。我想,這幾天過後,你應該能夠好好地考慮這個問題了。


    把警察的爸爸送出大門後,看著他騎著自行車走了,我竟然有站不穩的感覺。我急忙抓著街邊的一棵大風景樹,呆呆地望著街上來往的人流。不能不承認,警察的爸爸字字句句也很有道理,他用父親的愛劃起的那道鴻溝,讓我有怎麽也邁不過去的悲哀感。


    一直以為,我為警察改變了,我新生了,我用重新做人的決心和行動,來證明自己的愛情,證明自己的追求。可是我真的忘記了,生活是實實在在的,不是每天談情說愛能不吃不喝的。生命有時候能靠精神力量活著,但更多的時候是靠食物延續著的。芸芸眾生,不都是這樣過的嗎?


    我轟轟烈烈的愛情,即將轟轟然倒塌了。我頹然地走進包廂,讓服務生送來幾瓶酒,然後獨自喝起來。我一邊喝一邊回憶,一邊嘲笑自己,一邊痛罵自己。我罵自己到現在越活越無知了,經曆了幾年殘酷現實以後,我竟然讓自己回到了夢裏,沉浸在火熱的戀愛裏讓自己迷失,讓自己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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