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山,白馬書院。


    王落日站在白馬書院前,望著高懸山門的匾額,神情陰沉,恐怖肅殺的氣息,讓跟在其身後的落日山長老、執事和弟子,噤若寒蟬,心驚膽寒。


    傳聞,白馬書院那方匾額,是稷下學宮的大祭酒親筆所題,凝聚了大祭酒一絲儒家道理,浩然正氣,氣衝牛鬥。


    方圓百裏之內,邪祟不侵,妖魔退避,乃是白馬書院的象征和最為自豪的至寶。


    隻是這件儒家至寶,現在卻驅散不了王落日身上的陰鬱和煞氣。


    白馬書院前,氣氛凝重,一片寂靜。


    但寂靜的背後,卻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轟……”


    忽然,王落日向前踏出一步,大地震顫,山石炸裂,身上爆發出恐怖的金光,一拳轟向門上的匾額。


    一拳之下,虛空震蕩,一**日,從天而降。


    “嗡……”


    匾額之上,“白馬書院”四字同時亮了起來,乳白色的光芒大作,化為一匹白馬,衝向從天而降的大日。


    白馬氣息純淨,浩然無暇,白馬之上,馱著一本本古籍,古籍嘩嘩翻動,蕩開層層漣漪,有風,有雨,有書。


    白馬駝書來,風聲雨聲讀書聲。


    風聲,雨聲,讀書聲中,大日飄零,如似風中燭火般,慢慢變得黯淡無光。


    “哼……”


    見狀,王落日再度向前踏出一步,大地如抖似顫,雙目化作金黃,如兩**日冉冉升起,身上的氣勢再度扶搖直上,本是風雨飄搖的大日,重新亮了起來,光耀人間。


    日破風雨,天下皆明。


    匾額所化的白馬轟然破碎,王落日徑直一拳砸在“白馬書院”四字匾額上。


    轟鳴聲中,匾額震顫,縷縷白光逸散,匾額上裂開蛛網般的紋路,但終究沒有破碎。


    但匾額下方的書院大門,便沒那麽幸運了,在狂暴的拳勁衝擊下,脆如紙張般,轟然炸裂。


    而王落日的拳勁猶不消散,徑直向院內擴散開去,聚集在院內的眾多白馬書院弟子隻覺得熾熱難耐,血液沸騰。


    “毀我山門,損我至寶,王山主,你想幹什麽?”便在此時,一個儒雅厚重的聲音忽然響起,聲音飄蕩,春風化雨,漫天灼熱消散一空。


    繼而,一個年約花甲、身穿儒袍,相貌古樸端莊,須發皆白的老者走出人群,老者寬大的長袖隨意抖動,蕩開層層漣漪,本是暗藏於空中的後續氣機變化,盡皆無聲消散。


    白馬書院院主,浩然正氣張瀾江。


    “我想幹什麽,張院長難道不清楚嗎?”看到張瀾江出現,王落日亦有些忌憚,但語氣卻絲毫不讓,身上的煞氣反而更重。


    “交出殺害我兒的凶手成儒?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果然還是找來了!”


    張瀾江心中歎了口氣,從成儒帶王陽屍體回書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麻煩會來,卻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


    “王山主,此事有些複雜,並非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還請入內詳談!”張瀾江伸了伸手,客氣道。


    “詳談就不必了,我隻想問一句,我兒,是不是成儒殺的?”王落日背負雙手,語氣森然。


    “令公子確是成儒失手所殺,但事情並非王山主想的那樣……”張瀾江話剛說到一半,便被王陽粗暴打斷。


    “是就行了,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交出成儒,否則別怪我動粗,到時候血流成河,汙了聖賢門庭,可就不好了。”


    張瀾江皺了皺眉,蒼老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王山主,萬事皆有因果與道理,王山主可否聽老夫一言?”


    “我兒死了!”王落日冷冷說了一句。


    “王山主,令公子之事,確是我白馬書院不對,但令公子卻有錯在先,還望山主能顧及宗門顏麵,三思後行?”張瀾江耐心解釋道。


    “我兒死了!”王落日重複了一句。


    “王山主,你我皆為洛水宗門,應當守望相助,可否看在同郡同誼的份上,勿動刀戈,傷了和氣,進內詳談如何?”


    “我兒死了!”


    “王山主,你非要如此蠻不講理,咄咄逼人嗎?”


    “我兒死了!”


    “你……”


    張瀾江眼中閃過一絲惱恨,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他道理講了,規矩用了,情分說了,但人家輕輕一句“我兒死了”,就全給擋了回來。


    說到底,人死為大,千般道理,萬般說法,到死人麵前,都不值一提,不值一說。


    王落日看向張瀾江,冷冷道:“張院主,你也別對我講什麽儒家的大道理了,我這人沒讀過書,粗人一個,聽不懂,也不想聽。”


    “我今天隻有一個要求,交出成儒,此事了了,如若不交,魚死網破。”


    沉默片刻後,張瀾江問道:“此事,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我兒死了!”王陽的眼底,浮上一絲血紅:“我隻有這麽一個兒子。”


    “成儒,出來,你給我出來!”


    “你還是不是男人,有膽殺人,你倒是出來啊,躲在別人背後算什麽?娘們嗎?娘們都比你有種!”


    “嗬嗬,還白馬書院的副院主,聖人子弟,呸,狗屁,縮頭烏龜才對,哦不,不是烏龜,龜孫子才更貼切”


    “龜孫子,出來,出來啊!”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成儒走出人群,臉色鐵青:“王落日,老夫出來了,你待如何?”


    “成儒,你終於出來了,我還以為你能當一輩子縮頭烏龜呢?”


    王落日看著成儒,目光陰狠,仿佛一頭野獸,欲要將成儒生吞活剝,碎屍萬段:“你殺了我兒,你說我要將你如何?”


    說著,王落日向前跨出一步,森冷陰寒的聲音從牙縫間擠出:“我要將你碎…屍…萬…段…血…債…血…償!”


    “咕嚕……”


    成儒隻覺得心頭一寒,忍不住後退了兩步,色厲內荏道:“老夫殺了你兒子不假,但卻是你兒子殺了我侄兒在先?既然你說了血債血償,那我殺了你兒子替我侄兒報仇,豈非天經地義,有何不對?”


    “不對,當然不對了!”王落日雙目泛紅,不屑道:“你侄兒算什麽東西,一個沒斷奶的廢物,豈能和我兒相比?十個你侄兒,也比不得我兒一根手指頭。”


    “你……”成儒大怒:“你兒子是人,莫非我侄兒就不是人了?”


    王落日不屑道:“區區一個


    廢物,我兒殺了他,那是他的榮幸,也是你的榮幸,省得他日後出去替你們白馬書院丟人。”


    成儒氣極,所以我還得謝謝你了?


    王落日不管不顧,繼續道:“況且,就算我兒有錯在先,自有我這個做老子的來管教,你算什麽東西,膽敢越俎代庖,還殺了我兒?”


    成儒大怒,卻半晌無法言語,隻能忿忿道:“你……你強詞奪理,不可理喻!”


    張瀾江插嘴道:“王山主此言差矣,聖人有言,仁無高低禮無高下,人無貴賤,人命又豈有貴賤之分?”


    “且天地人,天地事,路有不平,人人皆可管,何分你我?”


    王落日暼了張瀾江一眼,道:“儒家的道理,我不懂,我亦不管,我隻懂我的江湖規矩和道理。”


    “我兒殺了那個廢物,是同輩弟子間的較量,是他學藝不精。但成儒這個老匹夫卻倚老賣老,恃強淩弱,殺了我兒,這該怎麽說?”


    “所以,是成儒先壞了江湖的規矩與道理,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成儒今天,必須得死!”


    “這是我與成儒的私怨,和白馬書院無關,張院主最好不要插手?”


    “宗門事,怨無私怨,生死事,皆無對錯。”


    張瀾江搖了搖頭,他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可惜事與願違。


    這件事,說白了雙方都有錯,雙方都有理,畢竟人間事,本來就沒有所謂的非黑即白,非對即錯。


    若是遇到講道理之人,還能與之言語一二;若是碰到不講道理之人,那便隻能用以拳講理。


    江湖事,說到底,隻能拳頭底下見真章,誰的拳頭硬,誰的道理便大。


    “哼,說到底,張院主還不是想包庇凶手,說那麽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有什麽用?”


    王落日語帶嘲諷,說實話,他之所以願意浪費口舌,與張瀾江、成儒在這裏廢話,也是希望張瀾江能迫於壓力,交出成儒,他也不想與張瀾江為敵。


    但不想,並不意味著不敢!


    他王落日從來都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仇不隔夜,隱忍、害怕、籌謀,不存在的。


    “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落日山弟子聽令,給我殺了成儒,誰敢阻攔,殺無赦!”


    “是!”落日山弟子齊聲應道,向前衝去。


    “大膽,儒家聖地,豈容爾等放肆?”


    張瀾江大怒,正欲攔阻,但王落日卻上前一步,正好攔在他身前:“張院主,你對手是我!”


    張瀾江一袖拍出,風雲匯聚,沛然如江,意圖逼退王落日,馳援書院的弟子,他們白馬書院的弟子雖然也不差,但江湖曆練較少,且這次前來的落日山弟子,盡是門內精銳,甚至包括不少長老和執事,所以一個照麵下來,白馬書院就有不少弟子受傷、重創。


    然而,王落日半步不讓,一掌按落,如旋似拍,虛空旋轉坍塌,形成一片黑洞,生生將張瀾江的勁氣磨滅,擋在張瀾江身前。


    “王落日,你真想與我白馬書院兩敗俱傷,不死不休嗎?”張瀾江本是溫和的聲音,驟然變冷。


    王落日負手而立,身上大日焱焱,灼熱逼人:


    “我也不想,是你們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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