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公,葉青之事……”


    楚清歌上前一步,眼神堅毅,正待說些什麽,卻聽雍王搶先道:“清歌,我們大人說話,那輪到你一個小孩插嘴,退回去。”


    此時的雍王,眼中那還有以往的散漫愚濁,而是滿是清明,一臉威嚴。


    荼玉壘和洪降龍也向楚清歌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言。


    周東朝既然現身,且帶來了景潤帝的口諭,那便不容任何人反駁,葉青被陷害之事,也不宜再提,否則惹怒了周東朝,就更得不償失了。


    周東朝對於他們的小動作視而不見,笑嗬嗬道:“原來是清歌郡主啊,老奴第一次見郡主時,郡主還隻是個小不點兒,在主子身邊跑來跑去,像一隻小貓,沒想到一眨眼就這麽大了。”


    “對了,此來主子還讓老奴給王爺和郡主帶句話,說是王爺和郡主有空的話,不妨多去帝京看看他。”


    “多謝陛下惦念,臣不勝榮幸。”雍王和楚清歌道了聲謝。


    眾人心裏明白,這是那位給雍王喪子的補償罷了。


    “敢問掌印,不知葉青是死是活?”忽然,周橫山問道。


    “嗬嗬,這個老奴就不知道了。”周朝東笑著看向雷小膽:“不過,相信雷大人一定會查清楚的。”


    “雷某定不辱聖命。”雷小膽拱了拱手。


    “好了,老奴也耽擱了不少時間,還要回去伺候主子用膳呢,就先不叨擾諸位大人了。”


    隨後,周朝東向眾人拱了拱手:“老奴就先告辭了。”


    “恭送掌印。”


    荼玉壘、安一方等人亦拱手行禮。


    隻見那名奴仆的體內,緩緩走出一名相貌平凡、麵容慈祥的老人,老人淩空而起。


    每向上踏出一步,腳下就生出一朵青雲,平步上青雲,數息後,老人就消失在天際。


    “意臨諸天,一念萬裏,周掌印,恐已是聖人了吧?!”安一方慨歎道。


    “是啊。”荼玉壘也應了一句。


    “諸位大人,先別說這個了,葉青之事,當如何是好?”雷小膽看向安一方、雍王、荼玉壘等人道。


    “此事周掌印已全權交予雷大人你了,我們無權插手,雷大人看著辦就是。”安一方道。


    “雷大人做主就好,我靖安司不再摻合此事。”荼玉壘背負雙手,目光平淡。


    “王爺怎麽說?”雷小膽看向雍王。


    雍王歎了口氣,道:“一切就按周公公的意思辦吧。”


    周橫山也搖了搖頭,他雖然不甘,但也不敢忤逆帝令,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雷小膽點點頭:“既如此,那雷某就先行告辭了。”


    “告辭。”


    “雷大人慢走。”


    ……


    潛龍之會,魁首之爭,本是天雍近幾日最引人矚目之事,但一夜之間,便被人拋之腦後。


    有一件事,成了所有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那就是葉青與楚清離之事。


    一個是靖安司的天之驕子,小青帝;


    一個是皇親貴胄、紈絝子弟,雍王世子。


    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卻生生攪和在了一起,釀成了一起席卷天的大風暴。


    葉青殺了楚清離。


    小青帝殺了用王世子。


    對於葉青為何要殺雍王世子,已不是什麽秘密,陳情院也給出了答案,不偏不倚,兩人之間因為對酒當歌舫之事,有所誤會,兩人爭執時,葉青失手殺了楚清離。


    對於這個答案,雍王府、靖安司皆沒有反駁,也意味著同意了陳情院的說法。


    事情的起因、經過有了,那麽判罰也水到渠成。


    按大楚律,葉青因誤殺雍王世子,且拒捕不降,論罪當誅九族,不過念及雍王世子錯在其先,且葉青在於靖安司任職期間,勞苦功高,於民功莫大焉,功過相論,九族可免,死罪難逃,故奪其洛水靖安司巡查使之職,斬立決。


    大部分吃瓜百姓和江湖人對於這個判決都比較滿意,雖說許多人對楚清離的感官都不太好,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而已,且是他挑釁在先,有錯在先,葉青隻是無妄之災而已。


    但葉青殺了楚清離也是事實,楚清離畢竟是雍王世子、皇親貴胄,所以被判死刑也沒什麽好說的。


    畢竟,這個世上,總有一些人,高高在上;總有些事情,不能等同論之。


    且這次判決隻誅葉青,而未因為楚清離雍王世子的身份,牽連無辜,誅殺九族,更讓百姓對皇帝有了一份好感。


    當然了,也有一些百姓覺得可惜,一個前途無量的天之驕子,就這樣被一個紈絝子弟給害死了,難免有些傷感與可惜。


    人心總是善良的,亦也是怯懦的。


    這種想法,他們也就私下裏談談、想想而已。


    當然,在這其間,也有一些傳言偶爾流出,例如什麽葉青被人陷害,葉青殺了諸多橫山軍等,但這種傳聞剛一興起,就迅速石沉大海,沒掀起什麽波瀾。


    酒照喝,飯照吃,日子照過,這件事所掀起的波瀾,起於葉青與楚清離,亦止於小青帝與雍王世子,簡簡單單。


    “真是一群蠢的可愛的人啊,這種話,聽聽就可以了,沒想到他們還真信啊。”西風樓內,福公側耳聽著樓下食客的談論,笑嗬嗬道。


    “世人,多是愚昧的。”方暮雲儀態優雅地喝了口茶,語氣清潤:“不過,愚昧也沒什麽不好的,可以活的輕鬆,也活的快樂。”


    “另外,這應該是那個人的意思,這件事要是鬧大了,丟的可是他的臉,所以還不如起於葉青,止於葉青,大事化小,方才符合他的利益。”


    “那個人,最珍惜自己的聲名,最在乎自己的顏麵了。”


    福公笑了笑,不置可否,那個人,可不是他敢置評的,轉移話題道:“嘖嘖,難道就沒人關心葉青究竟死沒死嗎?”


    方暮雲慢慢道:“在他們眼裏,葉青已經死了。”


    “是啊。”昨天橫山軍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出動了那麽多人,葉青隻是一個洗神境的小人物,在任何人想來,葉青都不可能還活著。


    但事實就是,葉青的確還活著。


    因為他懷中那株血肉相連草,還活著。


    血肉相連,同生共死,說的就是血肉相連草。


    血肉相連草,怨級詭怪,品階雖然不高,但卻是一種十分神奇的詭怪,若給其喂食某人的鮮血,血肉相連草就會與其建立聯係,同生共死,人活草綠,人死草枯。


    同時,血肉相連草還可以感應出其人所在的方位,如血肉相連,不可分割。


    方暮雲身為潛龍之會的欽差,想弄到一滴葉青的鮮血,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事實上,若非有血肉相連草,他也不敢相信葉青能從滿布天羅地網的天雍城逃了出去,從周橫山的手上活了下來。並且,還幾乎騙過了所有人,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可能死了。


    葉青手段、心計,無一不讓他欽佩與震驚,這樣的人,如果成長起來,一定前途無量。


    可惜,他遇到了方暮雲。


    白雲皎嬌在天邊,螢火微光怎比肩?


    所以,葉青,注定隻能是地上的汙泥與塵埃,被踩在腳下,輾轉零落在風中。


    “先生,你說這些人要是知道葉青還沒死的話,會是什麽表情,陳情院的臉豈不是丟大了?”


    “不會。”


    方暮雲透過窗戶,眺望著天邊的白雲,悠悠道:“雷小膽行事向來謹慎、縝密,做任何事都會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你仔細看陳情院頒布的諭令,隻說了斬立決,但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葉青已死,這便是他們給自己留的後路。”


    “若葉青真的已死,那便無事;若葉青未死,等他們找到葉青,也可以悄無聲息地將其殺死,同樣無事;倘沒抓住,且事情鬧得人盡皆知,他也可以當初從未說過葉青已死為借口,搪塞推脫,雖然有損陳情院威名,但也不致於傷筋動骨。”


    “雷小膽此人,果然不可小覷。”福公讚歎一聲,繼而道:“那先生,我們要不要將葉青未死的消息以及行蹤告訴雷小膽,借雷小膽之手,殺了葉青,為小公子報仇?”


    “借刀殺人,可一不可再二。”


    方暮雲道:“你都說了,雷小膽是聰明人,他應該早就懷疑葉青殺楚清離之事,有什麽蹊蹺,而我們先前兩次動手暗算葉青,雖然沒留下什麽破綻與把柄,但洪降龍他們早就開始暗中調查了。所以我們這時再將葉青的消息和行蹤告知雷小膽,不是更坐實了葉青被陷害之事嗎?”


    “雷小膽不是好相與的,陳情院更不好相與,惹了他們,恐會給我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現在事已成定局,這個時候,就沒有必要節外生枝了。”


    “是老奴考慮不周。”福公向方暮雲拱了拱手,繼而道:“那葉青,我們就放任自流嗎?”


    “自然不是。”方暮雲搖了搖頭:“先前我不願親自動手殺葉青,是因為他是靖安司的人,是因為他是少年英才。”


    “但現在,他已不是靖安司的人,已是過街老鼠,自然可以隨手碾死。”


    “所以,便勞煩福公你了,親自出手,除掉葉青。”


    “是,先生。”福公拱手。


    “對了,不要驚擾陳情院的人。”方暮雲眺望著天邊的流雲:“既然所有人都以為葉青死了,那就讓他,真的消失在這個世上吧。”


    天邊,夕陽西下,流雲如火,亦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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