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時剛過,南宮芷情和子魚醫女手牽著手,邊說邊笑著並肩從水月庵走出來。南宮芷情一眼就看見站在門前大樹下的慕容浚,他身穿白色素緞的錦袍,襟口和袖子上繡著淡藍色雲紋花邊,烏黑的長發簡單地束在腦後,整個人顯得很清爽。


    “情兒,經書抄完了?”原以為她要到傍晚時分才能離開水月庵。慕容浚邊問,邊打量南宮芷情,她穿著一身湖藍色的長裙,袖口用銀色的絲線繡了幾朵雅致的蘭花,綰起的發上隻插著一支玉蓮簪,耳上戴了一對翡翠耳墜,看起來清雅美麗。


    “抄完了。奕飛,你怎麽來了?”南宮芷情有些詫異。平日這個時辰,他應該在醉香樓。


    “我是來找子魚姑娘的。”他是收到無涯呈上的情報,知道子魚醫女離開‘醫廬’到了水月庵,才匆匆趕來的。


    慕容浚看向南宮芷情身邊那個衣袂飄飄的女子。她的裝束很簡單,白衣白裙,烏黑的長發隻是簡單地用一根蔥綠色的發帶束起,此外沒有任何的妝飾。她的臉很幹淨,不施粉黛。身上也不用熏香,卻有著一股淡淡的藥香。


    慕容浚覺得這種味道似曾相識。這藥香,南宮芷情身上也有。隻不過,子魚是為病人看診,經常接觸藥材而沾染上的。南宮芷情卻是為病所累,常年喝藥造成的,而且南宮芷情的身上除了藥香,還有荷香,那是從她身上的香囊散發出來的。


    子魚聽二人如此親密地稱呼對方,頓時明白了眼前這位公子的身份,“慕容公子,請問你找我有何事?”


    “子魚姑娘,尊師是神醫張仲之?”慕容浚問道。


    “正是。慕容公子要找家師治病?”子魚已經習慣,師傅的名氣太大,每次自己在京城義診,就會有不少達官貴人前來詢問師傅的下落。可惜,師傅不喜喧鬧,行蹤飄忽不定,自己有時也未必知道。


    “是為我的一個朋友求醫。”


    “慕容公子的這位朋友現在何處?若是信得過子魚的醫術,請他過來,讓子魚為他診治如何?”


    “他不在京城。”


    “這就難辦了。為病人治病要‘望、聞、問、切’,沒看到病人,子魚不敢隨便定症,亂開藥方。請恕子魚無能為力,幫不到公子的朋友。”


    “不知子魚姑娘在京城逗留多久時間?我飛鴿傳書過去,讓他立即動身,三日後他就可以趕到。或者請子魚姑娘前往淦州慕容山莊,除診金外,路費及治療期間的一切用度,均由慕容山莊負責。“


    “這……”子魚為難地望了一下南宮芷情。


    一直沒說話的南宮芷情開口道:“奕飛,神醫要子魚姐姐三日內趕到知元府侯命。若是你的朋友現在京城,子魚姐姐花上一兩個時辰為他診療,不會耽誤時間。可是,三日時間太長了。你也不想子魚姐姐受神醫責罰的,是不是?”


    她繼續道:“你把那位朋友的情況描述一下。子魚姐姐,你看看能否對症下藥,或是給點意見。”


    “好吧。請公子講一講他的情況。”子魚點頭。


    “我這位朋友姓原,前幾年因為一場意外,導致雙腿不能行走,多方尋醫無果,目前隻能以輪椅代步。”慕容浚道簡要地說了原湘的情況。


    聽了慕容浚的話,子魚很平靜,但是南宮芷情的臉卻突然變得很蒼白。他說的是大哥信中提到的那位坐輪椅、擁有寒玉蕭的公子嗎?他果真是慕容山莊的人!


    慕容浚沒有看到南宮芷情的變化。他正關切地望著子魚,希望子魚能夠給他希望。


    子魚想了想,道:“原公子是否是在意外中受了很重的腿傷,才導致不能行走?”


    “當時確實是受了重傷。經過大夫醫治後,腿傷痊愈了,但是雙腿一直軟弱無力,不能如常人般行走。[]不知子魚姑娘能否治療?”實際上,原湘的腿是被仇家生生折斷的,幸好得到‘鬼醫’的及時醫治,加上慕容山莊傾盡全力,用了生骨靈草和大量珍貴藥材,才保住他的性命,並接上了雙腿,但是雙腿的功能一直沒有恢複。


    “沒有親眼看到原公子的情況,子魚不敢妄言。”子魚平淡地說道。慕容浚的敘述過於輕描淡寫,讓她無法準確判斷原湘的病情。


    “子魚姐姐,原公子的情況和那位獵戶的情況是否有相似之處?”南宮芷情提醒道。


    “那情兒可還記得那位獵戶的情況?”子魚微微皺了皺眉頭。


    “子魚姐姐告訴過情兒的事,情兒自然記得。那位獵戶在深山老林打獵,不幸為黑熊所傷,雙腿失血過多,幸好救治及時,保住了性命,但雙腿卻廢了,從而影響了生計。”


    “確實如此!”子魚點頭。


    “我還記得子魚姐姐說過,雙腿傷愈之後,若是不能行走,大多是三種情況:一是接骨時經脈錯了位,必須重新接駁經脈;二是雙腿血氣不通,可以通過用藥和按摩使血氣通暢;三是心理障礙,這就需要病人放下包袱,相信大夫,相信自己。”


    “嗯,情兒說得很對。不知之前的大夫是怎樣診斷的?”子魚問道。


    “經脈應該沒有問題。原湘非常配合治療,一直堅持服藥和按摩。至於心理方麵,平常人如果遭遇這等變故,心情難免低落,萎靡不振,但是原湘不會,他,他是一個樂觀的人。這兩年,我專心外務,慕容山莊的內務一直是他在打理。”雖然慕容浚對原湘的情況寥寥幾筆帶過,但言語中的擔心還是無意中流露了出來。


    原來他的全名叫原湘!“奕飛,當初幫原公子接骨的大夫是哪位?”南宮芷情問道。原湘當初受的傷一定很重,為他醫治的肯定是位醫術高強的名醫。


    慕容浚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是‘鬼醫’!”


    “是‘鬼醫’前輩?!”南宮芷情驚呼。


    世人皆知“神醫”張仲之和“鬼醫”謝端華乃悅國數一數二的醫中聖手,一個醫術出神入化,對藥材的研究幾乎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一個善於以毒攻毒,有一手絕妙的接骨駁經之術。


    他們之間還有著不為世人所知的關係。“神醫”張仲之和“鬼醫”謝端華其實是一對夫妻,十年前因為在醫術研究上產生爭執而分開。二人皆固執,不願示弱,都想對方承認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卻不知兩人精通的領域不同,互補互助,雙劍合壁,才是王道。


    “你知道‘鬼醫’?”慕容浚覺得有些奇怪。子魚知道‘鬼醫’很正常,可是南宮芷情乃相府小姐,平日裏接觸的人都是些官家公子和小姐。


    “我聽子魚姐姐說過。‘鬼醫’前輩若是不喜歡你,哪怕你捧出金山銀山作為診金,她也不治;若是她要替你治療,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也沒用。遇到不配合的病人,她就直接把你毒暈了,再慢慢醫治。”


    撲哧一聲,子魚聽了南宮芷情的話,忍不住笑了出來。她見慕容浚看過來,連忙正色道:“‘鬼醫’醫術高超,家師也很佩服呢!”


    咳咳!南宮芷情擰著眉頭,發出輕微的咳嗽聲。


    慕容浚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過來,關切地問道:“情兒,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昨夜吃了些點心,今日起來後覺得有些口幹。無礙的……”南宮芷情說到一半,想起昨夜那一吻,臉騰地就紅了。


    慕容浚看到,心中一蕩,心思不由地轉了幾回,也就沒再思慮子魚剛才話中的破綻了。


    一時之間,三人都不說話,默默地站在水月庵前。此時正是午後,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照射到三人的身上,給他們的衣裳添了如許斑駁的花紋,就像一幅美麗的圖畫。


    終於,臉上的熱慢慢褪去,南宮芷情打破了寧靜:“子魚姐姐,你還是先趕路吧。等見到神醫後,把原公子的情況說一下,最好是請神醫親自到慕容山莊一趟,為原公子醫治。”


    子魚點頭:“家師催得急,我必須馬上出發。原公子的情況我會告知家師,至於家師是否肯去,子魚無法作出承諾,一切看原公子的造化。情兒,慕容公子,保重!”


    慕容浚見子魚醫女一心趕赴知元府拜見師傅,知道挽留也無濟於事,便拱手道:“子魚姑娘,保重!原湘的事還請姑娘留心,慕容浚在此先謝過姑娘!”


    “慕容公子放心,子魚一定會記在心上。”子魚招手,停在不遠處的南宮相府的馬車緩緩駛來。


    “子魚姐姐,保重!”南宮芷情暗暗舒了一口氣。


    “請慕容公子送情兒回府。”見慕容浚應下了,子魚上了馬車,往鳳悅城的東門去了。


    “不知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子魚姐姐。”南宮芷情回過頭來,“奕飛,你放寬心,子魚姐姐一定能夠請到神醫為原公子醫治的。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謝謝你安慰我。我送你回府吧。”慕容浚伸出手,用他的大手把南宮芷情的小手包在了他的掌心裏,牽著她向馬車走去。南宮芷情心裏有些掙紮,但很快就坦然了。


    上了馬車,南宮芷情想把手抽出來,坐到慕容浚的對麵去,無奈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見慕容浚嘴角含笑,一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她隻好放棄,和他並肩坐下。卻不想,下一刻她便到了他的懷裏。


    他,絕對是預謀好的!南宮芷情心中哀歎,早知道如此,就該讓子魚姐姐乘坐的馬車先送自己回府,再送她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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