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玉快步走在明月樓中,正焦急地尋著婉月的身影。


    他推開一個又一個房門。


    不在……


    也不在……


    數刻鍾過去,他尋遍了追月樓所有房間,都未曾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忽然之間,他瞧見了追月樓的老鴇,於是便走上前去。


    “誒,這位公子。”老鴇打著招呼。


    卻見竹玉一把抓住了老鴇脖頸,厲聲問道:“婉月去了何處!?”


    老鴇嚇了一跳,咽喉滾動。


    她怎麽也想不到,眼前這個白淨的公子哥這般嚇人。


    可不要忘了,竹玉並非是人,而是妖,還是劍靈,平日裏看似平和,但若是情緒波動起來,亦是極為駭人。


    老鴇顫顫巍巍說道:“她,她走了……”


    “哪個方向?”


    老鴇指了指某個方向。


    竹玉放開了手,追出了追月樓,走上街道,他從數個行人之間擦肩而過,此刻的他已經被衝昏了頭腦。


    恍惚之間,他想到這些日來的經曆。


    那個細心教導他彈琴的女子,總會說著一些他聽不懂話,時而惆悵,時而又捂嘴輕笑。


    他是妖,不懂這世間的兒女情長,但他知道的是,若是位姑娘死了,他的心裏也會不好受。


    隻是心中在乎,便從東樓追了出來。


    紫衣站在窗邊,望著那飛奔下樓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發絲淩亂,再不複當初儒雅模樣,公子行色匆匆,四下尋覓著某個人。


    一時間,紫衣也愣了片刻。


    “這世上,何曾有過這樣對我的男人。”


    紫衣眉眼輕佻,歎道:“姐姐,妹妹好生羨慕你。”


    忽然之間,數位陰差走進了房間之中。


    “大膽怨鬼,還不束手就擒!”


    陰差手中拿著鎖鏈,怒目而視,勢要將眼前的怨魂緝拿歸案。


    紫衣麵色平靜,沒有分驚慌,望著眼前那一眾陰差,說道:“那竹妖我敵不過,難不成還對付不你們?”


    紫衣抱起那‘菩薩蠻’,指尖在那琴弦掃過。


    雖是身受重傷,但這菩薩蠻得竹妖靈氣浸染,一夜之間,她也恢複了不少,對付幾個陰差,還是綽綽有餘。


    “錚。”


    琴聲奏起,伴隨著陣陣陰風,朝眼前的一種陰差巡遊掃去。


    “好膽!”陰差手持拘魂鎖鏈,迎上那陰風。


    “錚,錚……”


    然而那琴聲卻是越來越快。


    陰風呼嘯,轉眼之間將眼前迎上來的陰差打飛。


    怨鬼就算是受了傷依舊還是怨鬼,陰差雖是鬼神,但若是進不來眼前怨魂的身,手中拘魂鎖鏈也無法奏效。


    “看打!”


    陰差手中的拘魂鎖鏈擲出,直奔那怨鬼的頭顱。


    “砰。”


    紫衣冷哼一聲,一掌拍在那長琴之上,隻見長琴一擺,陰氣附著於長琴之上,將那鎖鏈擊飛。


    鎖鏈砸在了一旁陰差的身上,響起一聲慘叫。


    紫衣撫袖而過,招來一陣陰風。


    “呼~”


    數位陰差連連後退。


    “擺拘魂大陣!”


    八位陰差手持拘魂鎖鏈,立於東西南北各方,將那怨鬼紫衣圍的水泄不通。


    “拘魂!”


    話音一落,鎖鏈叮鈴響起,其上泛起黑氣,八方鎖鏈,直奔那中間的陰魂而去。


    坐在那長琴之前的紫衣麵色不改,抬起手中的‘菩薩蠻’,借其中沾染草木靈氣,陰氣俱出。


    草木靈根本就是得天獨厚,若無此琴,紫衣萬不敢直麵陰差。


    怨氣衝天,在那一刹,紫衣的麵色猙獰起來,時刻要在這怨氣之中迷失自我。


    “錚!”


    一聲琴聲響起,一道鎖鏈被打退,每每掃過長琴,便有一道鎖鏈被打退。


    “轟轟轟……”


    陰差再一次被擊退,拘魂大陣也被那冤魂手中長琴所破。


    眾位陰差眉頭緊皺,盯著那怨魂手中的長琴,很是警惕,也知這冤魂全是靠著這長琴在苦撐。


    紫衣麵色猙獰,她緊咬著牙關,不讓自己在這怨氣之下迷失自我,她的仇還沒報,不可止步於此。


    紫衣麵色平靜下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說道:“不陪你們玩了。”


    說罷,隻見她抱起‘菩薩蠻’,從那窗口躍下,轉眼間消失在了東樓之中。


    “怨鬼休走!”


    陰差走上前去,往那樓下看去,卻早已不見紫衣的身影。


    為首的陰差回過神來,拿出那一片布滿怨氣的樹葉。


    隻見那片樹葉泛起微光,忽然飄起,尋著紫衣怨魂離開的方向,朝著窗外飛去。


    “追!”


    陰差們順著樹葉的指引,朝著追月樓外追去。


    此物可尋著怨鬼的怨氣尋到她的藏身之處,不管是藏在何處,都難逃追捕。


    .


    .


    五川坊王家乃是此地大家,有長者在朝廷之中任吏部侍郎,數年來以勢壓人,就連縣爺都要看王家臉色行事。


    再加上五川坊離京都甚遠,王家公子憑借家中權勢在坊間作威作福,又極好美色,遭他逼迫的女子最後都不見得有什麽好下場。


    盡管一切事情縣爺都看在眼中,但也無可奈何,吏部侍郎,他得罪不起,更是不敢得罪,於是便權當沒看見,隻要不鬧的太大,便也不管不顧。


    前些日子王公子瞧上了追月樓的一位清倌人,差人晚間將其強擄進了府上,誰知那娼妓僥幸逃脫,直奔縣衙而來,將王家公子告上了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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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太爺也無可奈何,隻好傳喚王公子,二者暗中商量了一翻,從中作梗,讓王公子拒口否認,其餘的事情縣太爺幫襯著掩飾過去。


    公堂之上便憑空多出了幾位證人,最後縣爺判下那追月樓的娼妓乃是誣告,以此來保下王家公子。


    誰知那青樓女子不肯受此冤屈,一頭撞死在了這公堂之上。


    公堂上鬧出了人命,他這位縣太爺也坐不住了,焦急的想著該如何結果這件事情。


    王家亦是閉門不再見客,雖說勢大,但這已經鬧到公堂上,而且還出了人命,就算是王家有權,但也沒辦法這般目無王法。


    因為此事,王家家主四處打點了銀子,過去數日,才將這件事完全給壓下。


    而那囂張跋扈的王公子卻不過是被禁足在了家中。


    如此,這件事便平息了過去。


    而那追月樓的清倌人,便再也沒人記得,冤死了就是冤死了,誰讓她時運不濟,要去得罪王家公子。


    坊間某座庭院內。


    身著錦衣的公子哥兒懷中抱著一位豔美女子,在這後院小亭之中眉來眼去。


    那豔美女子將盤中的葡萄剝開,送入身旁的公子哥口中。


    王公子冷哼一聲,說道;“那臭婊子做了娼妓,竟還自命清高,如今害的我被禁足府中,好不痛快。”


    美豔女子捂嘴一笑,說道:“公子說的是,她就是不識好歹,再說了,我就不如那娼妓好嗎?”


    “誒,這是哪裏話。”王公子攬過懷中美人,說道:“她怎麽能比得上美人你啊。”


    忽然之間,陰風大震。


    庭院中的王公子背後發涼,渾身一顫,心道這天晴時候哪來的陰風。


    誰知一回頭,隻見一襲紫衣入眼。


    王公子瞪大了眼眸,指著那女鬼道:“你,你……”


    紫衣捂嘴一笑,望著眼連滾帶爬的公子哥,說道:“王公子不認得紫衣了?”


    這一天。


    有陰風起。


    長琴聲不斷,淒慘之聲亦是從未斷絕。


    .


    .


    .


    竹玉腳踏清風,盤旋在五川坊上,他低頭看著街上人來人往,尋著那道身影。


    他的眉頭一挑,朝下飛去。


    五川坊邊緣有一座長亭,長亭前則是一處水池,每至入夏之季,便有荷花開滿池,如今正值春末,池中也隻有些許浮萍,周圍則是一片蔥鬱之色。


    一襲青衣坐在池邊,玉足在水下晃動。


    她望著水池之中倒映著的是一張絕美的臉,右耳的耳掛在奔來的途中不知掉在了何處。


    清風襲來,蕩起那池邊之人鬢角的發絲。


    竹玉落在了她的身後,未曾開口,隻是望著她。


    婉月頓了一下,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回過頭看向身後。


    她沉默了半晌,開口說道:“我騙了你。”


    竹玉聞言愣了一下,恍惚間回過神來。


    他眉頭一皺,想起那紫衣怨鬼。


    早在他去買蜜餞的時候,紫衣便現身見了婉月,求她幫忙支開竹玉,她需要菩薩蠻擋住陰差。


    原來,一切都隻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婉月也不過是想助紫衣取得菩薩蠻罷了,出了追月樓後,她便四處藏匿,為的就是給紫衣爭取一些時間。


    他不經世事,也從未被人騙過,對於婉月他是萬般信任的,沒想竟是這個結果。


    “原來如此。”


    竹玉微微一笑,亦如當初一般和煦。


    原來,不過是他自作多情罷了。


    先生說的沒錯,最磨人的不是凡事苦難,而是人心難測,他終究還是稚嫩了些。


    清風襲出,他不再停留此地,踏上清風往五川坊中趕去。


    婉月坐在水池邊,望著那白衣離去的身影。


    她抿了抿唇,眼眸之中盡是愧疚。


    她回過頭看向池中遊魚,不知在想些什麽。


    水中是雲天上雲,眼下人是夢中人。


    也隻有竹玉才這般好騙。


    但她卻也從未想過騙他。


    “錯過了。”婉月口中呢喃道。


    或許經曆了這件事,竹玉以後再也不會見她了。


    說不後悔是假的,但她沒有別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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