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兩濁酒入喉,辛辣無比,卻又好像酒中有汗,是這酒安坊外鄉辛勤勞作者的汗水。


    酒隻解渴,喝一口便是痛快。


    陳九放下竹筒,欣慰的砸了咂嘴,笑道:“還是當初那酒,不錯不錯,哈哈哈。”


    就如一段回憶,勾連著這一切的便是那竹筒裏的酒水。


    劉老漢說道:“先生若是喜歡,老漢便再去打兩壺來。”


    “誒。”陳九抬手道:“不必如此客氣,能再喝到老人家的酒,便是緣分,再多些,反而是沒了滋味。”


    一旁站著的漢子望著自家爹爹與這來曆不明的先生繪聲繪色地說著,自己卻是難以插入其中。


    漢子癟了癟嘴,也不知該問些什麽好。


    劉老漢連忙擺手道:“不敢說緣份,而是老漢我福氣。”


    能遇到先生,便是福氣。


    陳九看向了一旁的漢子,說道:“這位便是令郎吧。”


    劉老漢點頭道:“正是,也是上月才回來,子恒,還不快見過先生。”


    劉子恒手筋皆斷,隻是微微頓首,說道:“見過先生。”


    雖然他也不知這位先生有什麽本事,但都說到這裏來了,起碼的禮數還是得要有。


    陳九看著劉子恒,說道:“近來邊關很不太平,回來了也好,我瞧你年歲也不小了,倒不如延續個香火。”


    劉子恒聽到這話愣了一下,“我這……”


    他低頭看向那垂下的手臂,歎息道:“還是算了吧。”


    試問哪個姑娘又會嫁給一個廢人呢,更別說,他如今都到了這般歲數。


    陳九說道:“總會有辦法的。”


    劉子恒點了點頭,說道:“也許吧。”


    他倒是覺得希望不大。


    從鎮北一路歸來,拜訪各路名醫,也沒能接回這手筋來,如今為時已晚,更是沒得治了。


    劉老漢卻是恍惚了一下,看向陳九問道:“先生是說,我兒還有得治。”


    “不算太難,天下能治這病的也大有人在。”陳九點頭道。


    撲通一聲。


    隻見劉老漢跪了下來,磕頭在地,半晌不曾抬起。


    劉子恒見狀也跪了下來。


    父子二人跪在陳九麵前,隻聽劉子恒說道:“我這手…當真還有的治嗎?求先生指點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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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這是作甚。”


    陳九無奈搖頭,說道:“老人家,陳某可不白喝你的酒。”


    劉老漢抬起頭來,他的嘴唇顫抖著。


    說不出話來。


    轉瞬間卻已是老淚縱橫。


    “不過二兩濁酒……”


    劉老漢眼眶泛紅,淚水浸入那眼下的皺紋中。


    不過二兩濁酒,又怎能換如此大恩。


    “起來吧。”


    陳九抬手招來一陣微風吹過,將那地上跪著的父子二人托起。


    劉子恒瞪大了眸子,有些沒能反應過來。


    是風?


    風拖動了他?


    他望向了陳九,此刻的他眼前完全變了,變的有些畏懼,但更多的則是敬重。


    劉子恒嘴唇微張,呢喃道:“神…神仙……”


    “護疆有功,如今還鄉,又怎能低頭作人,這你應得的。”


    陳九笑了笑,引一縷玄黃法力入那竹筒之中。


    他晃了晃手中的竹筒,說道:“這酒滋味不差,你也嚐嚐。”


    劉子恒愣神之間便接過了竹筒。


    神使鬼差地便灌了一口下肚。


    忽悠一股熱浪席卷從那腹中席卷全身,匯聚在手筋斷裂之處。


    一陣痛癢之感傳來。


    “嘶!”


    劉子恒緊咬著牙關,額頭上流下了冷汗,更不知手該往哪放。


    “往後可莫要辜負長者苦心。”


    一道聲音傳來,忽然卷起了微風。


    “呼~”


    劉子恒抬起頭來,看向了眼前,卻早已不見那儒衣先生的身影。


    “人呢?!”


    劉子恒看向了身旁的劉老漢,晃著老父親的肩膀,瞪大了眼眸道:“爹,方才那位先生人呢?”


    他忽地一愣,看向了自己的雙手。


    我的手?


    怎麽……


    “好,好了?”劉子恒有些不敢相信。


    卻聽一旁的劉老漢咧嘴笑了一聲,說道:“子恒,這可是你的福氣,往後可莫要忘了先生。”


    “先生他啊…已經隨風走了。”


    劉老漢看的清楚,這一次再沒眼花,便是一陣風吹來,先生便踏著風走了。


    就在眨眼之間。


    神仙下凡,當是如此。


    劉子恒半晌說出話來,隻是望著手中的竹筒發愣。


    .


    .


    比起春時,酒安坊卻是大變樣。


    桂花香早就淡了去,但許多人都還記得今年春時的滿城桂花香,注定是難以忘懷的一年。


    落葉散落在了坊間的小道,橋邊的樹木皆是泛著黃色,隻須再過些許時日,待那葉子落光了,估計就隻餘下蕭瑟了。


    陳九再次踏足此地,心態卻是大有不同。


    隻不過,他始終都認為,酒安坊是個遠離世俗的好地方。


    若是哪一天要死了,倒不如在這渡過餘下的歲月。


    橋頭的米粉鋪子依舊開著。


    入了秋後吃米粉的人也多了起來。


    陳九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接著便見一個身著灰衣的夥計走了過來。


    陳九打量著米粉鋪子,比起年初時大了一圈,想來是擴張了,鋪子裏也請了夥計,估計是人手不夠。


    煮麵的也還是那個老板娘。


    隻不過時常蹲在門口的小姑娘,成了如今的夥計。


    夥計年歲不大,頂多也不過十五六歲,笑臉問道:“客官要吃點什麽?”


    陳九說道:“一碗米粉,不要辣子。”


    夥計答應了一聲,便下去忙活了起來。


    沒過片刻,米粉便端了上來。


    陳九抽出筷子在桌上輕輕砸了砸,接著便嚐了一口那碗裏的麵。


    味道變了。


    比當初好上太多,想來老板娘在粉麵上也下了一翻功夫。


    難怪如今來吃粉吃麵的人會這麽多。


    卻見一位身著錦衣的老者走進了鋪子裏。


    老者的眼神打量著,最後停在了陳九身上,他邁步走去,與那儒衣先生坐在了一張桌上。


    他擼了擼袖子,說道:“一碗米粉,多些辣子。”


    陳九看向來者,調侃道:“年紀大了還吃這麽辣,不怕受不了嗎。”


    “先生年紀輕輕,想得卻比我這老東西都多。”


    老者大笑一聲,拱手說道:“陳先生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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