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劍!劍!


    漫天的劍氣!


    白雪已退無可退,暮然回首,隻見心中突見智勇仁三字。


    何為智?明辨是非,絕不妄動,何為勇?臨危不懼,慷慨赴難。


    這般簡單的道理人人可懂,人人可說,可又豈是人人可做到的。


    原來如此,白雪放開胸懷,猛地轉身以自己的胸膛去擋那一口必殺之劍。


    長空悲吟,利劍哀悼。


    白雪長發彭的炸開,飛揚四射,那一劍穿心而過卻不留下任何痕跡,便如融進了他的身體。


    良久,白雪睜開雙眼讚道:“好狠辣的劍法!好快速的劍法!好恐怖的劍法……”。


    劍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歎道:“主子心思敏捷,能夠猜到那一劍的意圖,可惜也正是如此取巧,隻怕日後會有埋下大禍根。”


    自古要登上劍道極峰從來都要忍受常人無法想象的寂寞孤獨,白雪從來懶惰荒唐,雖說經過十年苦修,可在那生死一刻,他骨子裏的那股心思便不自覺地冒了出來,所以他從來都不是無敵的劍客,他隻是個花間客。


    白雪哈哈一笑,道:“仁者無敵,無敵仁者,我不求無敵何須想那許多作甚?”他這一生最大心願實在是呼朋喚友,對酒當歌,歡樂到老,可惜世間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他俯身下去,慢慢拉起劍奴的衣裳替她披上,那副奇特的圖案一寸寸的消失在黑袍下,卻一點點清晰的印在了他的心上,刻在他的骨子裏,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白雪看著她潔白的耳垂變得粉紅動人,心中那股強烈控製的欲望竟有些隱隱要猙獰而出,他最後放在劍奴肩上的雙手已開始有些不自主的顫抖了,忽然,他看見了劍奴的臉。


    那張清新脫俗、慵懶動人的臉上不知何時已靜靜的滑落兩行淚水,就這麽兩滴淚珠,白雪的邪惡如瑞雪兆陽頃刻間化的幹幹淨淨。


    他長長的吐了口氣道:“我已看過了,已明白了。”


    劍奴輕輕的嗯了一聲。


    這十三道劍痕便是神劍十三式的劍意,這劍意渾然天成,也正因為是天生胎記,所以神劍劍譜一直以來不能簡簡單單的化三合一。


    但這裏麵到底蘊含了怎麽樣的劍意?白雪真的看懂了嗎?


    劍奴不敢肯定,她隻明白自己在白雪為她披上衣服的那一刻起,這一生隻怕已離不開這個男人了。


    她覺得自己的喉嚨很癢,癢得要命,很想喝口酒,可那隻青色的酒葫蘆便如泰山一般沉重,她簡直連看都不敢看一眼,她忽然覺得自己不該會喝酒,自己應該學學像那個斯斯文文,笑起來很好看的阿瑤姑娘一般。


    女人?什麽是女人,男人永遠也不懂女人?她們可以在陌生人麵前想也不想的將自己脫得幹幹淨淨,可以放肆的醉酒舞劍,可一旦在她心上人麵前,所有的女人都變成了規規矩矩,又大方又得體的好姑娘。


    所以男人永遠也不懂女人。


    白雪也不懂女人,他什麽都不懂,他拿起那個青色的酒葫蘆,搖了搖,拔下酒塞,又閉目仔細聞了聞,然後喝了一口,遞給了劍奴。


    劍奴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般跳了開去,就在剛才她已經和這個酒葫蘆完完全全的撇開了關係,她的表情便如從來沒有見過這個酒葫蘆,更甚從來沒有喝過酒。


    她甚至覺得,一個好的姑娘是不會喝酒的。


    白雪摸摸下巴道:“好酒,從你一出現我便想尋個機會好好的喝一口這葫蘆裏的酒,要知道一個男人的身邊如果都是不喝酒的淑女,那麽他一個人偷偷去喝酒便成了天大的過錯。”


    劍奴臉血一般的紅,她都快要哭出來了。


    隻見白雪打開窗戶,讓溫暖的陽光和海風吹進這小小的房間來,他靠著窗戶,又喝了口酒,道:“劍痕我已經看過了,如果你不願意跟著我……隻要一上岸,你便自由了。”


    劍奴失聲道:“為什麽?可是劍奴有何過錯,主子要拋棄劍奴?”


    白雪微笑道:“我從來不覺得強迫別人為奴是一件多麽高貴的事情,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不是嗎?”


    每個人自由而平等,這是世間最基本最正確的常識,可也是最可笑最不可能實現的,當看見別人的傷痛時人們或許臉上帶著虛偽的同情,可心裏大抵是歡愉的,尤其是看見自己的同類匍匐在自己的腳下時,那種滿足感更勝吸食罌粟般快活!


    “當然,你若是喜歡,我們也可以經常一起喝喝酒,聊聊天。我們是朋友,要知好朋友是最珍貴的,也是最難得的。”


    看著白雪真誠的微笑,劍奴忽然也淡淡的笑了,她的臉上又露出那灑脫的表情,她也斜斜靠在窗邊,從白雪手中接過酒葫蘆,大大的喝了一口。


    “好。”白雪大喜,他實在從未遇見過一個如此奇特的女子,隻覺得新奇之極,亦有趣之極,他對於新鮮刺激的事情也總有種天生的追求。


    他盤膝而坐,擊掌而歌:


    “笑笑笑


    笑白雪


    三生不忘最可笑


    一生墮紅塵,任我自飄搖


    海已藍風嘯高佳人在畔癡情換酒嚐”


    他唱了兩句,心裏酸溜溜的,忽然抽出自己的陽朔劍舞了起來。


    “青蓮花陽烈郎十年茫茫長


    古來王孫埋荒塚


    生不料死難搖半世最逍遙


    蒼天不見醉笑笑一場


    這詞明明說的極為淒涼,可他唱的確是歡快之極,劍也舞的越急,看得人卻快要流下淚來。


    人比花嬌,劍逾冰堅。


    他唱完後隨後一拋佩劍,又取了那酒葫蘆大大的喝了一口。


    “好酒,真是好酒.......好些年沒有喝過這麽好的酒了。”


    是好酒還是好人?


    白雪已經分不清了。


    海風低迷,春日融融,就在那海天一線,乘風巨舟之上,兩個世間奇兒女抵足而坐,將那葫蘆烈酒喝盡後白雪伸長懶腰,席地而臥,慢慢睡去。


    劍奴看著這個睡夢中如嘴角如嬰孩般幹淨純潔的男人,淡淡陽光下,散發出無窮的魅力,她借著酒勁,慢慢的,一寸寸的朝他的嘴唇靠近過去,卻忽然覺得眼皮極重,身子一歪倒在白雪身上也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夕陽已淡淡抹紅滄海。


    白雪一動,劍奴立即也醒來了,其實她早就醒了,可她不願自己醒來,她覺得自己還沒有醒,沒有醒自然便能繼續靠在他的身上。


    白雪自覺地動作很輕,沒想到還是吵醒了她,歉意道:“不好意思吵醒了你。”


    劍奴的臉又紅了,好在白雪又道:“不知不覺睡了一下午,也算是浮一大白,偷得半日閑,一覺醒來最適宜到處走走。”


    劍奴迷迷糊糊的跟著白雪走出房門,繞過長長的走廊,一路上白雪都含笑對每一個水手致意,仿佛他們是多年的好朋友,不會兒,已來到了甲板上。


    現在已經是白天將盡之際,好幾個水手正在清洗甲板,海上的船員給人的印象永遠是不洗澡和髒亂的,可天一閣的規矩無疑很嚴,所有的下人看上去都那麽的幹淨而有禮教。


    白雪脫下鞋襪,踩在剛洗過帶著絲絲涼意的甲板上,覺得舒服極了,他看劍奴還站在甲板下樓梯口,笑著朝他招招手道:“過來呀。”


    劍奴也除下潔白的羅襪,露出一雙精致的玉足,跟隨他而去。


    兩人靠在船沿上,正是黃昏近晚霞,伊人美如玉。


    “此情此景,最適合喝一杯,你的葫蘆裏沒酒了。別急,我去裝點來。”白雪反手一撈,已取了劍奴肋下青色葫蘆。


    不一會兒,他便回來了,左手裏一個滿滿的酒葫蘆,右手還有不知從何處找來的一個大大的盤子,盤子裏有兩隻烤得黃黃的乳鴿,配兩片檸檬,幾片多汁的牛肉,半隻白雞,一條蒸魚,還有一大碗濃濃的蕃茄湯,兩碗臘味飯,一滿杯紫紅的葡萄酒,杯子外凝結水珠,像是已冰過許久。


    劍奴伸手接過白雪拋來的葫蘆大大的灌了一口,才問道:“這些從哪裏來的?”


    白雪笑道:“它們怎麽來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好好的欣賞它們的滋味,要知道誰都會吃,可不是誰都懂得吃……”


    皇帝舌的白雪自然很懂得吃,他小心地將檸檬汁擠在鴿子上,吃了一口雞,又喝了口杯裏的酒,那葡萄酒一入口便被他噗的一聲吐出,他又抄過劍奴掌中葫蘆喝了口酒,才道:“這葡萄酒從西方運來,一路顛簸酒便被驚住了,實在入不得口,還是這竹葉青不錯。”


    劍奴曼聲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這酒如熱血,現在喝既不對景又不對時,自然難以入口了。”


    白雪道:“正是這個道理……”一句話未完,臉色突然變了,失聲道:“你瞧,你瞧那是什麽?”


    夕陽照耀的海麵上,竟漂來了一個人──一具死屍,更詭異的是屍體的頭上盤坐著一隻黑色的貓。


    白雪隻覺得那隻貓的眼神如一個活人般的盯著自己瞧著,他心中一動。


    恭喜簽約再次失敗,再接再厲,看看要什麽時候才能出櫃,淡淡的菊花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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