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難瞧出,北涼嫡長子徐鳳年入京名為做那離陽王朝的駙馬,實則,是做質子。


    這下,便是那些時常辱罵北涼徐家以向離陽王朝表忠心的士大夫們,也不禁由衷敬佩北涼王徐驍。


    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徐驍倒也不是真舍得,這位踩著屍山血海成為大柱國北涼王的“人屠”,在家裏真是要多慈祥有多慈祥,從來都是溺愛著四個孩子,如今雖將嫡長子徐鳳年送到了離陽王朝的眼皮子底下做了駙馬,但一同送去的兩個丫鬟,卻也有些門道的……


    離陽王朝裏那位姓趙的皇帝,對徐鳳年這個乘龍快婿也著實不錯,居然將最受寵愛的隋珠公主趙風雅,許配給了他。


    這位鼻尖有雀斑點綴的公主有多受寵愛?


    她之所以叫隋珠公主,乃是因她出生之時,隋國進貢了需四位二八佳麗環手而圍、在泰山腳下挖出的世間最大的夜明珠。皇帝更賞賜了她兩顆被譽為“龍鳳雙眼”的上等夜明珠,讓她握在手中時時把玩,一國貢品不過如此。


    或許,離陽王朝裏那位姓趙的皇帝,因為徐鳳年這位北涼嫡長子就在眼皮子底下,而對隻認涼王虎璽,不認天子玉璽的北涼三十萬鐵騎,放心了不少。


    至於那位北涼小王爺徐龍象,在離陽王朝的眼中尚且構不成威脅。


    據離陽王朝安插在北涼王府內的諜子所傳密報,這位北涼的小王爺天生是個瘋癲性子,北涼王徐驍怕他丟人現眼,自小王爺出生後沒多久,就將他囚禁在屋中整整十二年,未曾出門一步,除了家人外,就隻有青鳥、紅薯兩個貼身丫鬟,以及李義山、徐驍六義子等少數幾個北涼心腹見過這位北涼小王爺的真正醜態。


    傳聞,這位北涼小王爺隻喜道教典籍,不瘋魔不成活,至於武功秘籍、兵法韜略、琴棋書畫等,一律不聞不問,和其八歲練刀至今二品,文韜武略琴棋書畫樣樣優良的兄長徐鳳年相比,差之遠矣。


    徐驍為了哄這個不瘋魔不成活的幼子,隻好將“聽潮亭”內所有的道教典籍都搬到這位北涼小王爺的房間裏去,天下無數對“聽潮亭”心向往之的武夫都不禁暗暗嘲笑這位北涼小王爺,放著亭內無數武功秘籍不讀,卻去讀什麽道教典籍,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和那徽山軒轅世家隻會讀儒家典籍的嫡長孫軒轅敬城,簡直就是一對兒“臥龍鳳雛”嘛,哈哈。


    這下,世人皆說那北涼王徐驍的大兒子成了質子,小兒子是個瘋子,徐家後輩堪憂,然古語有雲:“東方不亮西方亮。”


    徐驍自家兒子雖一為質子一為瘋子,麾下北涼三十萬鐵騎中,卻人才輩出,且不說那“一虎二熊三犬”的六義子,單是一位離陽王朝近來才探知到姓名的季青臨,就頗為惹眼,坊間傳聞此人少年秋狩時,徒手殺黑羆,勇猛無匹,如今弱冠之齡,似已成一品高手,在軍中威信頗高,直追徐驍六位義子,很可能成為徐驍的“第七位義子”。


    不過義子再惹眼,終究不是親生的,離陽王朝世襲罔替的,永遠隻能是親生兒子,到時徐驍撒手人寰,那八歲練刀至今二品,文韜武略琴棋書畫樣樣優良的嫡長子徐鳳年已成了趙家人,做不成藩王,隻能由瘋瘋癲癲的徐龍象接下北涼,你北涼縱有七位義子,還不是要四分五裂,在徐龍象這個瘋子手裏毀掉?


    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


    在湖心亭與唯一一個還在家中的兒子一起賞雪的徐驍忽然低聲道:“龍虎山的趙天師說,你是天生‘殺破狼’命格,將來會殺盡北方天狼,為中原守國門,此次去江湖遊曆,說不定連北莽都會牽扯進來,畢竟,他們就是所謂的‘北方天狼’嘛,你可得多帶點人。”


    季青臨笑道:“我姓季,又不姓徐,帶這麽多人,擺這麽大陣仗,離陽那邊說不定以為我是你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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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柱國登時皺眉,“胡說八道,天下誰不知道我心裏隻有你娘一個!不過你說的也有些道理,這樣吧,我手裏頭倒是有一個老妖怪,一人可敵千軍萬馬,你把他帶上吧。”


    季青臨隱隱猜到這個老妖怪是誰,“這麽厲害?!”


    大柱國伸出兩隻手,“全天下,真真正正能排進前十的人物,二十年前可以排進前五,四十年前可以排進前三甲。”


    季青臨問道:“哪兒呢?”


    大柱國指了指那“聽潮亭”,神秘兮兮道:“在那亭子底下鎮著呢!我為何建造此亭,李義山為何在此,都是因為這個百年一遇的老妖怪。”


    季青臨躍躍欲試,“那我現在去把他放出來?”


    徐驍連忙把他拉住,“莫慌!那老妖怪的戾氣還沒被磨光呢,你現在去放了他,被他殺了事小,江湖上必將因他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再等等吧,等過完這個年,你就可以帶上他出北涼了。”


    ……


    春節過後,新桃換舊符。


    季青臨過兩日就將出發,遊曆江湖去,今日剛剛從“鳳字營”中挑選出一百菁英鐵騎,準備帶上一起。


    至於為何不從自己的“龍象軍”中挑選將士,自是為了盡量避免別人將季青臨和徐龍象聯想到一起。


    此時天色已晚,季青臨回到自己的院裏,準備休息,除了少數幾位北涼心腹,誰也不知他那不起眼的院裏,某個書房暗藏密道,與北涼小王爺徐龍象的房間相通,而所謂的“有望成為徐驍第七位義子”的季青臨,正是十二年來一直被鎖在房間裏的徐龍象。


    回到自己真正的房裏,名叫青鳥的大丫頭迎了上來,纏繞名貴蜀繡的纖柔手臂上,停著一隻“六年鳳”矛隼,這位天生冷臉冷心,對季青臨恭敬親近,卻不盲從的青衣女子,見到自家公子,微微一笑,柔聲道:“公子,請先寬衣沐浴,紅薯正在為公子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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