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並不是總是那麽鼓舞人心,不完美的勝利還總是令人沮喪。


    袁文等人的確取得了勝利,但他的勝利卻並不完美,甚至有太多的缺陷,所以他們很沮喪。


    賀方逃走了,此人雖然現在武功不及袁文與海默生,但是一旦他的魔魂尋練到火候,恐怕他們兩人也奈何不得他。


    顧紅顏已經昏迷了好幾天,至今還未蘇醒,所有人都為她擔心不已。


    無言已經下山去請巧手聖者,但巧手聖手神龍見首不見尾,無言能否找到他尚且難說。就算找到,顧紅顏又能否撐到那時,更無從得知。


    袁輝也略懂醫道,但他卻隻知道顧紅顏中了一門奇毒,至於是什麽毒,他卻不得而知。


    顧紅顏接連昏迷了七天,仍然不見複蘇跡象。袁文這七天之中,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旁。喂她喝粥,陪她說話,彭勵她,守護她,想盡一切辦法喚醒她。一如他當初武功盡失之時,她也同樣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旁,陪他說話,彭勵他,守護他,想盡一切喚醒他。


    如今他醒了,她卻長眠了。


    他如愛人一般守護在她身旁,但他知道她隻是自己最愛的人,卻並不是真正的愛人。


    他看著她,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似乎隻要他一眨眼睛,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隻是他卻忘記了一個人的存在,他也忽略了這個人的感受。


    這個人自然就是海默生。


    海默生曾無數次想像袁文一樣,寸步不離地守在顧紅顏身邊,但他一看見袁文一動不動的身影,他又立馬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他不敢再向前,他怕打擾到他,更怕打攏到她。


    他真地覺得,他應該離開了。


    江湖才是他的家,漂泊才是他的生活,忘記才是他的解脫,祝福才是他的風度。


    他真地要離開了,這是他最後一次來看顧紅顏,看完之後他就離開。他默默地祝福著他們兩人,他也根本沒打算向他們告別,還是因為怕打擾他們。因為他覺得,他本來就是多餘的。他要離開,這裏根本沒人會留戀他。如果有,就是睡著了的那個,可是她現在什麽也不知道。


    他真地走了,沒有告別,也沒有人送行,他就這樣一個人默默地離開了。送出了一份祝福,帶走了一絲苦澀。


    ―――――――――――――――――――――――――――――――――――――――


    海默生走了,無言卻回來了,巧手聖者也來了。


    這已經是顧紅顏昏迷的第十天,海默生走後的第三天,袁文終於看到了希望。


    巧手聖手仔細診斷了一下顧紅顏的病情,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袁文已經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麽樣?老前輩,可有辦法治好我大師姐。”


    袁輝也問道:“老先生,可知她究竟中的是什麽毒啊?”


    李木強也搶著說道:“前輩,求您一定想辦法治好我師姐。”


    巧手聖者整理了一下,才一一回答道:“她的情況很不好,我也沒辦法讓她痊愈。她中的是天下最厲害的毒——百蠱毒,當世之中,根本沒有解藥。我會盡全力救她的,但救不救得了她,還得看天意。”


    袁文不知百蠱毒是何物,他隻聽得“蠱毒”二字,於是問道:“我也曾經中了噬血毒蠱,但現在不也好了麽?怎麽我師姐的蠱毒就沒得救呢?”


    巧手聖者解釋道:“蠱毒分很多種,因為練製方法的不同,它們的毒性也就不同。單一的蠱毒,雖然也十分厲害,但都還有相應的解藥。可是若將成百上千種蠱蟲放在一起喂養,這樣練化出來的蠱毒便會同時具有多種蠱毒的特性,這便是百蠱毒,外人很難配製解藥。噬血蠱毒雖然也十分陰毒,但畢竟還是一種單一的蠱毒,要解此毒卻也不難。蠱惑人心,蠱毒都能迷惑人的心智,所以她剛剛見你之時會出手殺你。但百蠱毒毒性太強,因此隻能迷惑人一次,之後便會毒發身亡。”


    袁文更不解了,又問道:“那師姐現在明明還活著啊!這又如何解釋?”


    巧手聖者答道:“這應該是有人給她吃了壓製毒性的藥物,使毒性的發作時間推遲了許久。類似的藥物,老夫也能配製。可是這種藥物,頂多隻能維持她半年的生命,半年之後如若還找不到解藥,她一樣會毒發身亡。老夫可以救醒她,也可以為她配製壓製毒性的藥物,但老夫不能保證,在這半年時間之內替她找到解藥。因為這種機會,實在太小了。”


    眾人聽完都不由得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袁文才開口問道:“這麽說,我師姐頂多還能活半年?”


    “可以這麽說。”


    第二天,顧紅顏果然醒了,臉色雖然還是十分難看,但真真實實地醒了。


    “我醒了麽?我中了百蠱毒,怎麽還會醒呢?是不是在做夢啊?”顧紅顏居然也知道自己中了百蠱毒。


    袁文笑道:“多虧了這位前輩,師姐你才會醒過來的。”


    顧紅顏卻仍然搖了搖頭道:“不可能,百蠱毒是沒有解藥的,前輩你怎麽將我救活的呢?”


    看來顧紅顏比所有人都更清楚自己的狀況,顯然彭科彪之前都跟她說了,而且她自己也精於醫道,那自然沒有事情能瞞得了她。


    袁文隻得說道:“師姐,你確實是醒了,不是在做夢。隻是你體內的毒性仍然無法祛除,半年之後仍會發作。”


    顧紅顏精於醫道,立即明白了:“這麽說,我頂多還能活半年。”


    說完,她反而笑了,笑得十分坦然:“夠了。”四下裏掃視了一番,立馬又問道:“生哥呢?”


    袁文答道:“他三天前下山了。”


    顧紅顏急了:“幫我找到他。如果我隻能活半年,那我一定要讓生哥陪著我。”


    ―――――――――――――――――――――――――――――――――――――――


    忘記一個人,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男人忘記不了一個人時,最容易借酒消愁,但借酒消愁,隻會愁更愁。


    山外野店,小酒肆。


    一個年輕人正在借酒消愁,因為他也要忘記一個人。可是無論他怎麽喝,自己卻硬是不醉,反而越來越清醒,那人的影象也越來越清晰。


    他似乎已經覺得自己錯了,可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不請我喝一杯麽?”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男子來到他身前說道。


    他顯然對來客感到十分驚訝,愣了半天,才又問道:“你怎麽來了?”


    來人卻不回答,突然揚起右手,“啪”地給了他一耳光,而後才說道:“我是專門來打你的。”


    他居然沒躲,隻覺得十分好笑:“嗬嗬!不,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來人說道:“不,我是來幫你找一樣東西的,一樣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他覺察到了什麽,用錯愕不定的眼神詢問,卻又不敢說話。


    “為什麽丟下我一個人走了?”一個天仙般的女子突然出現在他麵前,雙目含情,似嗔似怒。


    “你是不是見我活不了幾天,就不要我了?”女子又問道。


    “不是的,我……”他手足無措,卻又不知如何解釋。


    那名男子又說道:“世上隻有你,才能佩得上我姐。怎麽?不願意做我姐夫麽?”


    “不是的,我……”他還是不知如何回答。


    “帶我一起浪跡天涯,好麽?咱們能走多遠是多遠,能活多久是多久?”女子又說道,幾乎用的是懇求的語氣。


    他用盡全力,鼓足了所有勇氣,終於說出了心底呼之欲出的那個字。


    好!


    “師姐,記得有空回來看我啊!”男子看著那對漸漸遠去的情侶身影,還不忘大聲叮囑道。


    “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定會回來的。”女子回答道。


    男子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盡管已經十分模糊,便他還是不肯回頭。


    因為他知道,一旦回頭,就多半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紅顏難得一顧,勸君且莫回頭。


    人生,如己難求,也許一回頭,就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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