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希冀,在這一刻驟然崩塌。


    他嘴角噙著淺笑,盯住她的眼,一字一句:“是本王,毀了你、的、眼——”


    宛如利匕,在左胸腔處劃出一道黑紅,傷口不長,卻深入皮肉,直抵心髒。


    任素妍全身都開始戰栗了起來。她恍然搖著頭,一臉的不可置信,亦不敢相信。


    “不,不是你,明楓,你騙我的對嗎。不是你傷了我。你怎麽會傷我呢。”她的聲音虛弱而顫抖,那是臨近瘋狂的脆弱平靜。


    蕭明楓彎下腰,湊近了她,鷹隼般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看進她的雙目之中,“本王怎麽就不能傷你呢。要知道,那一刻,本王本想將間射入你的胸口,可仍是對你手下留情。所以,你應該感到慶幸,慶幸你仍活在這世上。”


    “蕭明楓——??”任素妍嘶喊一聲,隨即揚起手,朝著那張近在眼前的俊顏扇了過去。


    蕭明楓瞳孔萎縮,略一抬手,兩指扣住她手腕,沒有用力,卻讓任素妍感覺到些微的抽痛。


    “隻要本王稍一用力,你就會一命嗚呼,所以——”他眯眼看著她,眉眼間滿是危險之色,“以後,你最好安分守己,休要給本王惹麻煩,否則,一旦本王感到煩躁,便不會再忍你。”


    說完,他猛地甩開手,直起上身,隨之倏然轉身,拂袖而去。


    待他剛踏出門口,身後驀地傳來一聲尖叫,淒厲的,憤然的,仿佛穿透了生命抽離了靈魂一般。


    蕭明楓腳下微微停滯了一瞬,便繼續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內殿裏,任素妍瘋狂地撕扯著床單被衾,滿腔的憤怒與不甘肆意發泄,卻總也不夠。


    直到指甲斷了,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她虛弱般背靠著床柱,緩緩滑下,低垂著頭,淩亂的長發遮住她半邊臉頰。


    然後,有水滴掉落,落在地上,染塵,散開……


    這一刻,突然就有了一種悔恨的感覺。


    ——如今這所有遭遇,皆是報應。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不是不報,不過時候未到而已。


    任素妍閉緊了雙眼,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顫抖著,想要將十指蜷起,卻僵硬無比。斷裂的指甲處,沾染著點點血跡,幹涸了。


    ……


    且說蕭明楓走出內殿後,便見魏大夫領著兩名護衛迎麵走了過來。


    蕭明楓將三人掃了一眼,神色微斂,“查到什麽了。”


    魏大夫抬頭看了看他,然後搖了搖頭,道:“什麽都沒查到。王爺,沒有什麽路可以通往那處懸崖,而懸崖底部水流湍急,人掉下去,絕無生還之可能。而且……”


    “而且什麽。”蕭明楓平靜地接下他的話。


    魏大夫歎息,“而且,根本無法找到屍體,那是真正的屍骨無存呐。”


    蕭明楓攥了攥掌心,隨之快步朝前走去,邊走邊道:“本王出去一趟,魏大夫著人收拾行李,明日一早便啟程。”


    話音剛落,人已不見。


    魏大夫沒來得及回應,隻看到蕭明楓一閃而逝的衣角。


    蕭明楓沒有帶護衛,徑自出了楓陽殿,出了皇宮,一路朝西,最終停在了一片樹林之中。


    隱約可聽見前方有江水流過的聲音,還有夜風穿過樹林時的聲響。sxkt。


    他又來了這裏——就在不久前,他鬆開了一個女子的手,眼睜睜看著她跌落懸崖,被江水卷走,轉瞬即逝。


    蕭明楓緩步前行,踩著落葉,輕微的聲音仿若能透入心裏。


    懸崖漸漸臨近,那裏風景依舊,可在他的眼中,早已天翻地覆、麵目全非。


    ——“楓哥哥,你說的話,我記住了。”


    ——“楓哥哥,你,可曾記得……”


    ——“蕭明楓,你欠我的,你欠我兩個還未出世的孩子?”


    ……


    不過數十年光陰,卻仿佛過了一生一世,說完了所有的話,傾訴完了所有的情感,不管是愛,是怨,還是恨。


    蕭明楓承認,他曾那麽的想念過多年前的那個小女孩,女孩的澄澈與純淨令他念念不忘了許久。


    直到知道任流螢就是她。


    “我……不會後悔,為我所做的一切。”看著那深不見底的懸崖,蕭明楓輕聲低喃。


    然後,他驀然轉身,快步離去。


    身後,山風呼嘯而過,猶如魂魄,嫋嫋而散。


    有些離別,預示著再不會相見。就算那一天再次遇到,也已然物是人非,再回不到原來的模樣。


    世事難測,世人皆是凡俗之輩,奈何不了紅塵三千,掌控不了上天注定。


    注定的相遇,總會上演。


    ……


    風動雲舒,隔了瀟湘的竹簾,月光是一道淡淡的白色胭脂,就那麽淒涼地抹在了茜紗窗畔。黃花眠在了闌幹外,或者就醒不過來。


    半宿未眠,到得月隱日出,清晨到來,楓陽殿外已傳來輕微的吵雜之聲。


    蕭明楓穿戴整齊,用過早飯之後,便領著幾名護衛出了宮門。


    宮門外早有車馬等候,任素妍也由兩個丫鬟參扶著,站在一邊,慘白著一張臉。


    任禦史趕來相送,弓著背朝蕭明楓施禮,又來到任素妍麵前,一臉關懷與擔憂地說了幾句安慰的話。


    任素妍麵無表情地隻是點頭,整個人蒼白瘦弱,仿佛被抽掉了魂兒,無絲毫生氣。


    “妍兒呐,你……你要想開些,王爺能帶著你去雍州,就說明他並不在意你的容貌,你要好好珍惜,好好伺候王爺才是。”任禦史仍舊苦口婆心的勸告,言語間倒也聽不出有多麽的虛偽。


    任素妍終是露出一抹淺笑,卻透出無限嘲諷。


    任禦史不知該說什麽了,便又轉向蕭明楓,說了幾句客氣的話。


    蕭明楓應了兩聲,隨之轉過頭,朝身後那巍峨的宮門看了一眼,一時間,周身尊貴高傲之氣盡顯,那是欲要掌握乾坤的意氣風發。


    然後,在眾護衛護送下,他跳上馬車,一行人漸漸前行。


    永嵐帝以早朝為由而沒有親自送他出城,其實就連任禦史也是告假來送任素妍。


    而此時皇宮內,永嵐帝站在永鸞殿外,也不知怎的,指尖忽地顫了顫,仿佛有什麽東西從手中被抽走。那東西,是他拚盡力氣得到的。


    “不會的,蕭明楓,朕絕不會讓你將它奪走。”


    壓低了聲音,從齒縫中吐出,狠厲而絕決。


    這樣的恨意並沒有傳入蕭明楓耳中,但其實,蕭明楓對此早已知曉得透徹。所以,在回去雍州的過程中,他並沒有走慣常要走的道路,而是選擇了隱蔽的偏道。


    當然,他並不是忌憚於永嵐帝,而是疲於應對可能出現的攔截與刺殺。


    在他的眼中,如今的一國之君並不是最強力的對手。隻要他想,不久之後,便能將他所想要的東西盡握掌中。


    林間的小道異常僻靜,馬蹄聲連同馬車碾過地麵時的聲響夾雜在一起,一點一點將人帶入夢中。


    蕭明楓端坐於馬車之中,閉著眼,俊美的臉上一派平靜無波,仿若已然熟睡,卻又在下一秒猛地睜開了雙眼。


    鷹隼般的眸子如常銳利,無絲毫剛剛睡醒時的恍惚。


    “怎麽了。”蕭明楓沉聲問道。


    車外立馬傳來護衛的稟告聲:“回王爺,到了清風鎮了,魏大夫就在鎮中等著咱們。”


    原來,魏大夫比蕭明楓先行一步,為的是探路,相約於清風鎮會麵。


    蕭明楓嗯了一聲,隨之掀開車簾,利落地躍了下去。


    前方處,隻見青青的山穀間伏著一座市鎮,江浦驛道穿鎮而過,鎮子看來並不大,隻有一帶長街,街邊的民居多是青磚黛瓦,一派的寧靜祥和。


    蕭明楓沒再上馬車,而是翻身上馬,長鞭一甩,率了車隊,擇小道下山,直奔那市鎮而去。


    此時太陽已挪到了西天,風過竹梢,暮色裏漫山的翠竹綿綿起伏、青金跳蕩,真似碧海一般。


    行不多時,車隊已到嶺下,踏著青青石板路,沿江浦驛道再行了半裏,一座市集赫然在望。進了鎮中,但見路旁榆槐成行,商鋪林立,家家戶戶,青牆烏瓦,人聲盈盈。


    此時,護衛驅馬上前,在蕭明楓耳邊低語了幾句,蕭明楓略一點頭,那護衛便一夾馬腹,走在了蕭明楓前麵。


    不一會兒,一行人到了一家客棧門口,護衛指著偌大的店道:“王爺,就是這裏了。”


    蕭明楓勒住了馬,舉目看去,眼前一棟三層的木樓,朱牆烏瓦,甚是堅固,門前懸塊匾額,黑漆底麵,上書四個金色的大字“清風客棧”。


    護衛躍下馬車,奔進了店堂,不多時,一個胖子領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夥計趕了出來,見到端坐於馬上的蕭明楓,忙堆著一臉笑,道:“客官快請進,客房早已備好。”


    此時,魏大夫也迎了出來,他早到了這裏,訂好了房間,隻等著蕭明楓來。


    那客棧的管事並不知曉蕭明楓的身份,隻當是哪家貴族,見得蕭明楓剛毅銳利的氣質,卻也不敢多問,更不敢怠慢,便親自迎了蕭明楓去往訂好的廂房。


    任素妍頭戴紗幔鬥笠,由丫鬟參扶著去了另一間房,這個向來跋扈自傲且心狠的女人,此次竟是沉默了一路。


    走進廂房,魏大夫揮退了小廝,將門關好,一邊倒了杯茶水遞給蕭明楓,一邊道:“王爺,我遇到個人,那人她……”


    他猶豫著,竟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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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們猜猜魏大夫遇到的人會是誰。


    所說車沒。今日兩更完畢,明日繼續,敬請期待,另:上卷即將結束,女主大轉變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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