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南,顧名思義,便是位於封國南部的一個地方。當然,這對於普通人來說並沒有什麽。但是,白玉樓竟然說,靈幽宮真正的核心與力量,是在封南?


    任流螢想到的第一個問題,是靈幽宮與封國又有著什麽樣的關係??


    “雖是在封南,但,靈幽宮並非封國勢力。”白玉樓似是看出了任流螢心中所想,道:“靈幽宮算是江湖組織,卻又懷著江湖人所沒有的野心。流螢兒,這份野心,也許要靠你來完成了。”


    任流螢看著掌心中兩樣重若千斤的物事,然後,慢慢地收攏了五指。抬首,眸光流轉而銳利,唇角微微牽起:“白玉樓,這一場局,究竟是你贏了,還是蕭明楓贏了。”


    白玉樓一怔,隨即嗬嗬而笑。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甚至連精致的眉眼間也隱隱透出青紫之色。但是,這樣一抹笑,竟如冬日陽光一般,頓時令這張好看的臉多出幾分溫潤來。


    這一刻,想到這個女人——曾無比清高不可一世的女人,會成為一個廢人,任流螢的心,驀地緊緊揪起。


    而此時,白玉樓已由著紫霄參扶而重新回到了馬車中。車簾放下,遮住了那個高挑的身影。


    任流螢恍然回神,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這應該是她第一次見白玉樓沒有身穿紅衣……


    是的,在此之前,白玉樓與其他靈幽宮宮人一樣,從來都隻穿著一身鮮紅如血的衣衫,襯著她五官精致的臉龐,不可一世的氣質,真真猶如浴火的鳳凰一般。


    可是,這一次,她穿著普通的白色素衣,那樣的簡單,亦是那樣的……蕭索……


    “流螢兒,待我送宮主出了西南邊界,便回來找你。”紫霄看著任流螢,沉聲道。


    任流螢眨了眨眼,有些不解,“我沒事的,你可以護佑白玉樓安全。”


    紫霄搖了搖頭,低聲道:“宮主說了,要我以後,專為護你周全。我……不會違抗她的任何命令。”


    “紫霄,你……”任流螢還想再勸。


    然而,紫霄已然轉過了身,什麽都沒有說,徑直跳上馬車,驅車離開了。


    馬車很快進入那蔥鬱的鬆柏小道之中,轉眼之間便隱在了其中,不見了蹤影。


    任流螢歎了口氣,轉過身,看著身後那專屬於萬家莊的巍峨的大門,忽然就覺得自己的心沉了沉,一種沒來由的沉重的感覺也隨之湧了上來。


    白玉樓,也許早已知道自己因為練就神功而損傷全身經脈,以至於就要成為廢人了。所以,即便蕭明楓沒有設計毀掉春風得意樓,白玉樓也會想辦法將這兩樣能夠統領靈幽宮的東西交到她任流螢的手上。


    靈幽宮的核心力量在封南,這個天大的秘密——白玉樓以在尋常不過的平淡語氣道出的天大秘密,也許,連雍王爺蕭明楓與明石王都沒有查到的。


    那麽,她要怎樣才能與靈幽宮取得聯係,又還要怎樣,才能去往封南,將白玉樓交給自己的重任,一點一點慢慢擔負起?


    這是白玉樓留給任流螢的難題。


    而當任流螢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的同時,一絲絲興奮之感也倏然而生。


    是的,興奮。


    任流螢,蛻變之後的任流螢,一直都期待著那種站在高處,操控一切的一幕?


    捏緊了手裏的信物,任流螢輕輕彎起唇角,黑琉璃一般的眸子,波光流彩。


    正此時,那兩扇巍峨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個青藍色的人影走了過來。


    高挑的身材,穩健而並不匆忙的步伐,並不算俊美卻流溢著俊雅氣韻的臉龐,那微揚起的衣袂衣擺,隻讓他整個人更顯清逸。


    合該是個被書香氣圍繞的世家儒生,卻在那雙棕色的眸子裏透出幾分陰狠與銳利。


    儒雅的外表,狠絕的手段。


    便是明石王。


    任流螢不由自主地笑了笑,些微的冷然與嘲諷。


    “笑什麽。”明石王看了看她的身後,狀似隨意地問道:“白玉樓已經走了?去往哪裏?”


    任流螢不著痕跡地將手裏的物事收進衣袖之中,極為簡潔地道:“西南,出邊界。”


    明石王淡眉微皺,“怎會想到出西南邊界?”


    任流螢心下冷笑,瞥了他一眼,道:“這裏離西南邊界最近,不從這裏出去,難道還要舍近求遠,從其他地方離開?”


    明石王聽出了她話語中的嘲諷,抿了抿唇,方低聲道:“我也沒別的意思,隻是隨便問問而已。”


    任流螢很想說,你的隨便問問,其實都隻是為了從她的口中得到所有有關靈幽宮的消息而已。


    但是,她並沒有說出口。心白笑是。


    “進去,天快黑了,外邊冷得緊。”任流螢攏了攏衣襟,側過身,便要朝大門內走去。


    “白玉樓沒說什麽?”明石王快步跟上,邊走邊問。


    任流螢眸光一寒,輕輕牽起唇角,“說了。(.無彈窗廣告)”


    明石王立馬接口:“說什麽了?”


    任流螢噗嗤笑出了聲,邊笑著邊搖頭,流轉的眸子裏溢滿了笑意。unu2。


    明石王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不解道:“你笑什麽。”


    任流螢柳眉一挑,有意軟嗲著聲音道:“石王呐石王,您想要問什麽,想要知道什麽,就直接問流螢兒就是了嘛,何必做這麽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真是的,再怎麽說,奴家也是石王的‘螢夫人’,不是嗎?”


    明石王眸光一閃,停下了腳步。任流螢也隨之停下,偏著臉,笑盈盈地看著他。


    “對,我想要知道,白玉樓在離開之前,對你說了什麽。或者,給了你什麽。”明石王抬起手,摩挲著任流螢瑩潤的側臉。


    任流螢眯著雙眼,如小貓一般,任由主人垂憐。


    “她說——”她頓了頓,抬眸看了眼明石王的表情,才又繼續道:“她為練就神功,傷了全身經脈,此時需要回到靈幽宮總舵養傷。”


    任流螢避重就輕,說出的話,既有隱瞞,也算是事實。這樣子,正好不會引起明石王的懷疑。


    “靈幽宮總舵?”明石王重複了一句,又問道:“難道不是春風得意樓?那麽,她可曾告訴過你,總舵在哪裏?”


    任流螢垂下眼簾,長睫掩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寒芒,“在……封南。”


    “封南??”明石王失聲低喊了出來。


    任流螢抬眸,眸光澄澈,“對,在封南,但具體在什麽地方,我並不知道。她隻告訴了我這些,石王還有什麽想知道的,恐怕流螢兒也說不出什麽來了。”


    她的語氣平靜,目光清澈無垢,讓人無法不相信。


    所以,明石王握住了任流螢的手,低聲道:“我相信你。”


    這一次,明石王是真的相信了她,也就意味著,任流螢得到的明石王的信任,再多了幾分。


    但是,任流螢不知道,對明石王隱瞞的事情,究竟是對,還是錯。


    “過了今晚,就是元旦了。”明石王忽然鬆開了手,轉過身,眯著棕眸看向某處,“也許,元旦之日,便是蕭明楓之人馬攻上來之時了。流螢兒,到時候你要記得,”


    他偏過臉,望進任流螢的雙眼中,低聲而鄭重地道:“記得,跑快些。”


    記得,跑快些,越快越好,這樣,才能躲避傷害。


    這是忠告,亦是……關懷……


    任流螢的心,再一次顫動。然,衣袖下的雙手十指張開、攥緊、再張開,最終,仍是緊緊攥了起來。


    曾經的傷痛與教訓,讓她懂得的最為深刻的道理便是——


    人,在這塵世之中,沒有什麽值得感動。亦沒有什麽人,值得相信?


    所以,她,任流螢,誰也不信?


    ……


    過了這一夜,明日便是元旦了。整個九尾城洋溢著新年喜慶的氣氛。城郊處,群山於白霧之間影影綽綽,煙吞丹嶂,霧吐青巒。


    蕭明楓站在群山腳下,身後隻跟著原易、原非,再無他人。


    “王爺,這裏易守難攻,想要攻下整個萬家莊,恐怕不太容易。”原易一邊觀察著四周,一邊道。


    原非抿了抿唇,默默地點頭。


    蕭明楓卻是沒說什麽,片刻後,方道:“本王上山去看看,你們不用跟著了。”


    原易一驚,忙道:“王爺不可?現下明石王定然已經知道我們的人馬已到了山下,山中怕是到處都是萬家莊的人。若王爺一個人上去,恐怕……”


    “原易~~”蕭明楓劍眉皺起,不耐地打斷他的喋喋不休。


    原易神色微變,忙施了一禮:“王爺恕罪,屬下逾矩了。”


    蕭明楓擺擺手,示意沒關係,隨之便徑自朝那條上山的小路走去了。


    原易仍是不放心,想要跟上去,卻被原非扯住了衣袖止住了。


    “怎麽了?做什麽拉住我?”原易忿忿地甩開原非的手。


    “你仔細聽。”原非麵無表情地道,他的話向來不多,但簡潔而明了。


    原易初時不想理會他,可正要繼續跟上去,卻又忽然停下了腳步。


    凝神細聽,可以聽得有悅耳的琴聲,從群山之間隱隱約約地傳來。聽不出那是什麽曲子,隻是應和著這冬日月光和蒼翠景色,顯得格外悠揚悅耳。


    原易忽然明白,為什麽蕭明楓會在這個時候,獨自上山去——


    為了去找一個人,那個……彈琴的人。


    ……


    蕭明楓腳下不停,但也沒有運輕功,隻徒步上得山去。直到那琴聲已然響在耳邊,才停下腳步,極目遠眺。


    抬首望去,霧氣蒸籠,群峰朦朧,石筍煙嵐,如淡墨染就。


    群山隱沒在虛無縹緲之間,見不得那深處模樣。然而,卻讓人禁不住想要去看看深處,其間是有仙人存在。


    左右古鬆成林,露滴鬆梢,虯枝成林,如蒼龍出海。蕭明楓無心觀景,隻是癡癡而立,直望著一座亭閣上,白水黑水分流而下雙擊水心黑石,那朱紅亭閣淩空於其上。


    清音閣,三個字在朦朧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幽然。


    煙霧迷茫中,仿佛有紫衣女子端坐於亭中。朱紅欄杆,如煙紫衣,雙橋清音,如琴瑟錚鳴,清悅如珠。時而如琴聲轉急,如潮起潮落。


    蕭明楓眨了眨眼睛。眼中的霧氣漸漸散去,唯有月落半天,霜清露泠。


    隻聽鬆林沙沙作響,卻不隻是風動之聲,還是衣袂飄動之聲。那個纖細人影,就那樣子淡淡然地立在古鬆之間了。


    月光正好照在他的臉上,如玉晶瑩,雙眸黑如點漆,雙眉之間,一點鮮紅欲滴的梅花烙。


    清秀,亦嫵媚。


    兩人就這般對望著,耳邊隻聞得鬆濤聲響,清音如潮。


    “深夜月下,雙橋清音之妙境尤絕。”


    蕭明楓看著她笑,這抹笑包含著太多複雜的東西,讓人看不透,卻也神秘俊美得讓人迷醉。


    任流螢也是笑了,這一笑卻讓蕭明楓有些許失望,剛才她眼中那抹無法掩飾的驚喜,又被這抹熟悉的笑容所淹滅。她笑得很美,極美,是可以讓人心動的美,也是讓人捉摸不定的美。


    “明日便要攻山了,雍王爺,您似乎早到了。”


    蕭明楓凝視著她,那眼神仿佛永遠都不願意移開似的,可是鷹隼般的眸子裏,卻仍然隻是深沉與銳利,“你的琴音傳來,便是引本王上山,難道不是麽?”


    任流螢吃吃地笑出了聲,那低笑的聲音,在鬆濤聲中,飄飄蕩蕩,有點疑真疑幻:“我還真沒有想到,用琴聲,就能將堂堂雍王爺引來。看來,以後想要見雍王英姿,便用琴音便可。你說,這樣的秘密,我能賣多少錢。”


    蕭明楓勾起唇角一笑,道:“本王倒是沒有想到,你會彈琴。”


    濃雲遮住了明月,任流螢的臉,在鬆影之下,更是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是啊,你沒有想到呢。就如同當初你鬆開手,眼睜睜地看著我掉入懸崖時,亦沒有想到我會回來。”


    她垂下臉,輕撫琴弦,如歎息般的聲音幽幽傳來——


    “蕭明楓,究竟要怎樣,你才能放過萬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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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計劃失策,中卷明日結束。霜此時有事外出,四千字先奉上,明日爭取更新五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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