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葳讓小瑩引自己進屋的舉動,讓宋錚不由自主地想到水滸裏的“誤入白虎堂”一節。玉戈院裏的這間屋子,雖然不是白虎堂,卻也算得上一處禁地了吧?這麽多的武功秘籍,又有韓忠的赤金戈,定不是普通人隨便能進的。那小瑩進屋後,不是僅僅呆立在屋門口嗎?連為自己倒茶時,都小心翼翼的。


    雖然逄葳設小圈套,但人家是郡主,宋錚自然不能衝著她去。小瑩不過是個可憐的丫環,宋錚對她也不好發作。惟有這黑衣婦人,宋錚看著不爽,又是一個強勢角色,宋錚才會衝著她去,不惜罵其是“狗”!


    “宋小郎!”逄葳喝了一聲。那黑衣婦人哪裏還忍得住,嬌叱一聲,軟劍如毒蛇一般刺了過來。


    宋錚冷哼一聲,腳下一挑,那杆已經炸毀的吐火槍箭一般衝著黑衣婦人飛去,宋錚借機探手,魚腸劍便拔了出來。


    黑衣婦人軟劍一掃,像鞭子一樣抽中了吐火槍,吐火槍一下子飛了出去,擦著小瑩的耳際,打到了北屋的窗子上,隻聽得啪的一聲,原本裂開的槍杆,一下子裂成了幾片。小瑩嚇得“啊”了一聲,癱坐在地上。


    此時,黑衣婦人已經衝到宋錚麵前,劍尖如槍,刺向宋錚的脖子。這一次可不是比武較量,已經氣急的黑衣婦人也沒再留手,上來就是殺招。


    宋錚也憋了一肚子火,他覷準對方的軟劍,手腕一抖,便狠狠地削了下去。軟劍被黑衣婦人灌注了真力,已經便成了“硬劍”。這次交擊,發出當的一聲巨鳴,直刺耳膜。軟劍再利,卻哪是魚腸劍的對手,僅這一擊,軟劍的劍鋒處,被磕開了一個口子。這還是因為軟劍彈性驚人,若是真的硬劍,宋錚這一下,能把對方的劍尖削掉。


    黑衣婦人是用劍高手,不用細看,就知道軟劍受損,當下又驚又怒。她手腕連甩,那劍又變成了蜿蜒前行的毒蛇,虛虛實實,向著宋錚周身要害處招呼。


    宋錚微微眯著雙眼,將目光集中在其手腕處。黑衣婦人的軟劍晃動太大,劍尖更是變幻莫測,如果隻看劍尖處,很容易被晃暈。然而,再靈巧的劍,也是通過手腕發力。通過對方手腕的動作,宋錚便能判斷處軟劍震動的方向,從而做好預判。所以,魚腸劍始終不離對方軟劍,劍鋒所指,無一不是與對方硬碰硬。


    魚腸劍本來就短,宋錚難以近身,所以,便使出這種招數,利用魚腸劍無與倫比的鋒利,與軟劍硬撼。宋錚的眼力何等高明,黑衣婦人縱然使出渾身解術,軟劍卻始終難以擊中宋錚,反而與魚腸劍連碰了多次,交鳴聲不絕於耳。


    隨著雙方兵器的不斷交擊,軟劍被碰開了無數個小缺口,整個軟劍的前半部,到處是劃痕、裂口,赫然變成了鋸齒狀的殘劍。


    黑衣婦人越打越怒。她不斷變化身位,想要以靈巧快捷的步法,將宋錚斬於劍下,奈何宋錚同樣以速度身法見長,而且還要勝過黑衣婦人一籌,黑衣婦人根本討不得任何便宜。


    當然,宋錚想要進攻,也不太容易。魚腸劍太短,往往宋錚剛要刺向對方,對方便或切或掃,使得宋錚不得不拉開距離,抵擋住軟劍攻勢。


    黑衣婦人眼睛瞪得溜圓,臉色越來越難看。如此快節奏的戰鬥,維持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黑衣婦人已經額頭見汗。反觀宋錚,憑借著非人的體力,除了喘息略粗外,沒有別的變化。


    這個過程中,逄葳和小倩都看呆了。她們從來沒想到,居然有人能把劍用的這麽快,眼花繚亂的攻防,讓她們根本看不清兩人是如何出手的。隻覺得一短一長兩把劍,像水銀瀉地般,濺出朵朵銀花。時而傳來的交鳴聲,刺激著觀者的耳膜,中間還夾雜著令人牙磣的切割聲,讓逄葳和小倩有說不出的難受。


    至於小瑩,則呆坐在地上,早已忘記了喊叫。


    纏鬥了這一會兒,宋錚與黑衣婦人的身位,不知變化了多少次,整個打鬥的場地也變成了一個方圓六七丈的大圈。(.)小倩和逄葳不自覺地後退著,為兩人讓出地方。


    打鬥聲驚動了王府的其他侍衛,不斷有人向著玉戈院跑來,很快聚集到了門口處。以他們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場中的二人並非普通的比武較量,而是拚死搏殺。這讓眾人大驚失色,不由地都聚集在逄葳兩側,牢牢地把逄其葳護住。更有人湧到玉戈院中,三三兩兩,將場中比鬥的二人圍了起來。


    不過,眾人都沒有動手。隻是緊握住兵刃,緊盯著場中。黑衣婦人,他們自然認識。但也有一些人認出了宋錚。他們中有的曾跟逄檜去過武院,知道眼前的這位是今年的新科武狀元。有的則知道宋錚是逄檜的“愛將”,甚得逄檜看重。在情況未明之前,他們也不敢胡亂出手。


    宋錚麵如冷霜,心裏卻念頭急轉。他本就是想出口悶氣,沒有斬殺黑衣婦人的打算。奈何黑衣婦人恨極了他,出手招招奪命,讓他也打出了火。盡管如此,他還是壓住情緒,一心隻想將對方軟劍斬斷,不再進攻。


    黑衣婦人的軟劍已經徹底報廢了,前半個劍身不再像起初那麽靈動,使出的劍招,也有些混亂。黑衣婦人的武功,一半兒都寄托在詭異的軟劍上,現在見軟劍已經損壞,她憤怒至極,眼睛已經變成赤紅色。眼看著軟劍就要斷了,黑衣婦人大喝一聲,軟劍瞬時繃直,向著宋錚狠狠地刺來。


    宋錚想了不想,反手一劍,就磕在了軟劍上最大的豁口處。啪的一聲,半截劍尖被斬了下來,一下子飛了出去。


    “不好!”宋錚叫了一聲,急忙將魚腸劍拋了出去,直奔那截劍尖飛去。原來,那個劍尖不偏不倚,竟然直奔不遠處的小瑩而去。而小瑩仍然坐在地上,沒有一點功夫的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閃避。


    那截劍尖畢竟是蹦出去的,速度不甚快。魚腸劍在宋錚的用力投擲下,堪堪在劍尖刺到小瑩麵門前,被魚腸劍追上。啪的一聲,劍尖被撞飛,魚腸劍也變了一下方向,從小瑩身側插入到後麵的廊柱中,直沒劍柄。


    與此同時,隻聽得噗的一聲,黑衣婦人手中的斷劍,刺中了宋錚的左臂。


    黑衣婦人本就想借軟劍被斬斷之機,最後一搏。見宋錚主動將短劍拋出去,她根本沒想別的,本能地按照原來的設想,向著宋錚刺去。宋錚由於救人,也沒有機會再閃開這一劍,危急之中,隻能勉強側身,用左臂受了一劍。


    當逄葳的驚叫傳來時,宋錚左臂已經中劍。他和身子一個踉蹌,側退了數步。不待眾人看清,他的右手已經捂在了傷口處,鮮紅的血從他的指縫出汩汩流出。他轉過身子,冷冷地看著黑衣婦人。


    黑衣婦人也是一呆,她向著小瑩處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短劍。短劍斷口處,猶自沾著一絲血跡。


    “你……你……好!”黑衣婦人恨恨地將軟劍往地上一拋,用哆嗦的手指,衝著宋錚點了點,轉身離去。


    “祁嫂!”逄葳連忙喚她。


    “他的胳膊廢不了,但要立即包紮一下。”黑衣婦人頭也不回,便出了院子。作為用劍的高手,黑衣婦人對手上的感覺極有分寸。方才在刺中宋錚時,從劍上傳來的感覺很奇特,斷劍雖然刺破了宋錚的皮膚,卻像是刺在牛筋上。再加上劍尖已失,斷劍每前進一分,便感覺到奇大的阻力。與其說宋錚是被斷劍刺破的,倒不如說是被“撞”破的。


    幸虧宋錚對肌肉的控製力十分驚人,在斷劍臨身的一刹那,他的肌肉以極高的頻率抖動著,再加上不自覺地側倒身子,斷劍上的驚人力道竟然被他卸掉了一部分。不然的話,隻憑這一擊,也足以將他的臂骨撞斷。現在的結果是,他的左臂有了較大的創麵,不過骨頭卻沒受到損害。


    逄葳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小倩,去屋裏把玉苓膏拿來,給宋將軍敷上。”


    “郡主?”一個領頭的侍衛有些疑惑地看著逄葳,想確認逄葳是否真的讓他們離開。


    “沒聽清我的話嗎?都走!”逄葳冷著臉,不客氣地訓道。


    領頭的侍衛連忙拱手,又向著眾人招呼了一聲,眾侍衛魚貫離開了玉戈院。


    宋錚感知了一下傷口,確信胳膊沒有斷,也暗自舒了一口氣。他靜靜地走到小瑩麵前,伸手拔出魚腸劍。


    “宋錚,你……”小瑩也緩過神來,知道宋錚又一次救了自己,心裏百味雜陳。上次見到自己的哥哥錢滿櫃後,她曾向錢滿櫃說起宋錚把他從車輪下救起的事,錢滿櫃卻說這是宋錚的圈套,並叮囑她,以後離宋錚遠一些。小瑩雖然不認同錢滿櫃所說,但一貫聽話的她,還是答應了。


    如果上一次是宋錚的“苦肉計”,那這一次呢?小瑩心裏亂了。她雖然知道哥哥對宋錚怨念很深,但兩次相救之恩,讓小瑩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宋錚當作仇人看待。現在,見宋錚左臂血紅一片,隱隱有白肉從傷口翻出來,讓她莫名地心中一痛,喊了一句宋錚後,就再也說不出話。


    宋錚沒有理她,隻是默默地將魚腸劍收到小腿上的劍鞘內,轉身向著院門口處走去。


    “宋小郎!”逄葳喊了一聲,剛要伸手攔住宋錚,卻發現了他染紅的左臂。她伸出的手又縮回來,輕聲道,“你還是包一下吧,流了好多血。”


    “些許小傷,不麻煩郡主了。如果郡主沒什麽事,在下就回去了。”宋錚淡淡地道。


    “你……你怎麽能這麽出去?”逄葳有些發懵。


    宋錚搖了搖頭,“不要緊的,是我學藝不精,理應受傷。”


    “你別這麽說,我都看到了,你是為了救小瑩。”逄葳聲音柔柔的,全沒有江寧大姐大的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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