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說的什麽話!”聽到宋錚說不想連累他,黃嶽怒道,“自打認識小郎一來,我就拿你當過命的兄弟看待,凡我黃嶽的事,對小郎一件也沒有隱瞞。小郎放心,若真出了簍子,你就推到我身上。盡管父親不太看重我,但真有了事,也不會有人會把我置之死地的。小郎不一樣,你雖然聲名鵲起,但在江寧城根基太淺,真有事的話,包家恐怕饒不了你,其他人也會落井下石的。”


    宋錚心裏一陣感動。看黃嶽的樣子,此話確實出於真心。他說的也不錯,別看宋錚與小皇帝混得不錯,但說到底不過是一個禁軍統領、皇宮教習的身份。在小皇帝沒掌權的情況下,根本保不住他。比起根深蒂固的黃嶽來說,宋錚還差得遠。


    “大公子的心意我領了。不過,我意已決。”宋錚硬聲道,“大公子若實在過意不去的話,幫我打探一下都衛軍的進鹽渠道。不過,此事要小心,別讓人看出馬腳。”


    “這一點小郎放心,黃峰那小子和我關係不錯,另外,我原來的幾個手下都混進了都衛軍。”


    宋錚皺了一下眉頭,慕頤趕緊補充道,“小郎若是不放心的話,小兒伯約也在都衛軍中。有用到他的地方,你盡管吩咐。”


    “哦,我倒忘了。伯約兄分到了都衛軍,也好,此事就麻煩一下伯約兄了。想必以伯約兄的謹慎,這事應該不難辦。”宋錚這才放下心來。


    又說了一會兒話,宋錚問起了死刑犯的事。死刑犯都是秋後問斬,取秋天之肅殺蕭瑟之氣,應該就是在下個月了。現在想到黃嵩就是江寧府少尹,負責提刑按察這一塊兒。如果讓黃嶽出麵去買通江寧府,恐怕不妥當。


    “這個小郎放心。”黃嶽道,“那些死刑犯,現在雖然關在江寧府大牢裏。但很快就會轉到刑部。江寧畢竟是首善之地,處決死刑犯,都是刑部說了算。我沒去江寧府衙,而是走刑部的關係。”


    “妥當嗎?”


    “有什麽不妥當的。(.)負責此事的是一個刑部佐官。這小子原來到相府送禮,正好碰上我。我當時覺得有趣,便和他聊了幾句,從此也算建立了關係。過年過節,這小子也有孝敬送到我這裏。今年中秋節的時候他到我這裏,閑談時,我才知道,這小子正為找劊子手發愁呢。別看劊子手是個肥差,但真願意幹的還沒幾個,他每年都要附近各路往江寧調人。正好,今年也不用調了,正好讓咱們的人上。”


    宋錚點了點頭,對於黃嶽,他有過叮囑。以黃家現在的地位,有大量官員前來奉承孝敬。也有一些官員到黃嶽這裏“曲線救國”。對於這些官員,宋錚讓黃嶽不要慢待。一些事,能辦的就盡量辦,不能辦的,也要客氣一些。這些大小官員,說不定就什麽時候能用上。從黃嶽與這名刑部佐官交好來看,黃嶽顯然聽進了宋錚的話。


    “那就好,此事別出了簍子。要是傳出去,太過駭人聽聞。”宋錚鬆了一口氣。


    “小郎,你太過小心了。”黃嶽笑道,“算不得什麽大事的。”


    “萬事小心為妙。我擔心的不是名聲問題,而是我手下這些人,要當秘密武器來使用,不想太多的人關注這些。”


    “哦,是這樣啊,那我會叮囑他辦好此事的,想來他也不敢亂說什麽。”


    ――――


    拒絕了黃嶽的留宿,宋錚從後門出了私宅,向著宋府方向行去。快到子時了,夜色很黑。憑借著稀疏的燈火,宋錚快速在街道上穿行。


    江寧府內,盡管有城衛軍巡邏,不過,並不嚴密。隻有在較大的街道上,才會偶爾碰上一支巡邏隊伍。宋錚在夜色中如魚得水,走的又是較小的巷子,所以很容易避開巡邏隊伍。


    作為一個前世的大盜,最重要的工作其實不在於偷東西本身,而是在於準備工作。前世的時候,盡管有網絡可以利用,但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所以,實地勘察地形不可或缺。說白了,就是踩點。


    這一輩子盡管宋錚極少出手,但深知地形重要的他,有空便在大街小巷閑逛。既能尋覓各種難見的小吃,又能通透地了解江寧府的地形。


    起初的時候,宋錚還發現有人跟蹤過。盡管宋錚不知道是哪方麵的人馬,但他本意就是瞎逛,也不主動去找麻煩。所以,跟蹤他的人也不再出現了。孰不知,宋錚通過這種方式,日積月累,把江寧的地形摸了個通透,不下於那些住了幾輩子的老居民。


    這樣做的另一個好處是,宋錚能發現不少有趣的地方。在與小皇帝說閑話時,也有了談資。惹得小皇帝不隻一次地慨歎,真想跟著宋錚在江寧城逛逛,吃點鹽水鴨之類的。


    走了不大一會兒,宋錚便蹬上了應州橋。應州是燕雲十六州中的一個,其實就是山西的應縣。逄太祖以燕雲十六州命名秦淮河上的橋梁,應州橋自然在列。


    剛走到橋上,一個黑衣人出現在前麵的橋頭。宋錚驀然停住,他隱隱感覺,這個人是在等他的。他連忙回身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麽異狀,這才暗自舒了一口氣。若是對方想對自己不利,肯定會在橋頭兩側把自己堵住。屆時,自己要跑的話,隻有跳水一途了。現在,對方沒有這麽準備,看來,沒什麽惡意。至於,對方隻派出一人想擊殺自己,那是意想天開。憑著自己腿上的功夫,即便是赤虎、狂駝這樣的宗師級人物,自己也有七成把握能逃脫。


    在橋上靜等了片刻,前麵的黑影沒有讓開的意思。宋錚伸手將魚腸劍拔了出來,緩步向下走去。等到稍近些,宋錚才發現,對方戴著鬥笠,夜色中根本看不清麵容。


    宋錚嘴角一翹,就要從一側掠過。


    “宋將軍,就這麽走了?”聲音有些熟悉。


    宋錚停住身子,冷聲道,“閣下是誰?”


    “怎麽,連老朋友的名字都忘了?”


    宋錚回想了一下,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木大統領。哦,不對,現在應該叫木將軍了。怎麽是這副麵孔?難道還怕人認出來?”原來,此人赫然是消失已久的木玉。


    木玉也笑了笑,“此處不是說話之地,咱們到橋下吧。”說罷,木玉轉頭,繞下了河堤。


    宋錚略一猶豫,便跟了下去。


    這個季節,秦淮河的水位已經落下去,橋下形成了空地。由於兩岸和大部分河底,都鋪滿了石頭,橋下的空地倒也幹淨。


    到了橋下,借著遠處畫舫上傳來的燈光,宋錚看到,那裏居然擺了一壇酒。還擺著幾個油紙包,散發著陣陣香氣,是幾包鹵味。


    木玉摘下鬥笠,席地而坐。又指了指另一側,“坐!”


    宋錚嘴角一翹,“此處飲酒,倒也別致。”魚腸劍自然已經收起來。


    宋錚也不客氣,直接拍開酒封,暢飲了一口,“好酒。”接著,他便伸把酒壇向前一遞,另一隻手便去抓油包。


    “主人不喝,你倒先飲了。”木玉笑著搖了搖頭,接過酒壇,也喝了起來。


    此時的宋錚,已經撕開油包,扯下一根雞腿大嚼起來。邊吃邊嘟囔,“媽的,我差點忘了,今天晚上沒吃飯。木將軍這隻肥雞正是時候。”


    “你堂堂的武狀元,皇宮教習,卻要貪我的雞吃。要是傳出去,也不怕讓人笑話。”


    “笑話啥?雞就是用來吃的,又有誰規定我不能吃雞了。”宋錚忽然想到,“雞”在另一個世界,可是某種特殊職業的代稱,不禁又是一笑。


    “吃吧,吃吧,沒人跟你搶,慢一點。”木玉的聲音裏竟然有一股親切之意。


    宋錚微微一愣,“你也吃吧。另一隻雞腿給你。”


    “你既然喜歡吃,那就全吃了吧,我吃這包牛肉就行了。”木玉指了指另一個紙包,卻沒有動手。


    宋錚拿過酒壇,又喝了一口。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直到宋錚將一隻雞吞下。


    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頭,宋錚打了一個飽嗝。


    木玉忽道,“黃嶽也忒小氣了吧,居然連飯也不管你吃。”


    宋錚的動作一滯,又若無其事地道,“木將軍不在暗鷹了,還對在下的行蹤如此了解,倒真讓我佩服。”


    木玉好像沒聽出諷刺之意,“受傷的胳膊沒有影響吧?”


    宋錚又是一愣,“那盒補玉膏是你派人送來的?”原來,宋錚在王府受傷三天後,有人忽然給宋府送來了一盒補玉膏,來人隻說是受人差遣,把這種上好的藥給宋府送來,並沒有說是誰。宋錚原來還以為是宋瑜給的,後來他有一晚到宋瑜那裏去,宋瑜卻沒有承認。這一直是宋錚心中的迷。


    木玉卻沒有應話,隻是道,“這些天你小心些,蔣麟可能要對你下手。他找了一個名叫王極的家夥,功夫不錯。”


    “王極?就是那個曾經挑戰過瘋禪的家夥?”宋錚吃了一驚。


    “你也知道他?也好,省得我給你介紹了。”


    這個王極,也是江北一個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曾經上少室山兩次挑戰瘋禪,都落敗了。此人是綠林出身,身上背著幾條人命。不過,由於此人功夫極高,官府捕殺了幾次,都被此人逃脫了。宋錚倒沒想到,蔣麟會把此人拉攏來,找自己報仇。


    宋錚臉色一冷,“這個賊廝倒也看得起我,連江洋大盜都請來了。當初,我就該要了他的命!”


    “你當時要是要了他的命,那蔣魁怎會與你罷休。多虧你留了一線,不然的話,也活不到現在。”木玉的臉色一正,“不過,你以後還要小心一些。這次的情報是袁蓉給我的,他讓我設法告訴你,算是還你上一次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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