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七刻,蕭璠、月寒嬋、蕭珝等人齊聚太醫署。


    廂房門緊閉,除卻蕭玨,其餘人都被隔在外廳等候,卻沒有一個人能等的安穩。楚傾對月寒嬋有數次救命之恩,而今又是為了月寒嬋才中了毒,所以月寒嬋和蕭璠皆是麵色憂慮,至於蕭珝,隻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跟著來回奔波擔憂是為了什麽,說到底,不過是放心不下。


    就在幾人急得團團轉時,隻聽得有宮人道了句“公主來了”,抬眼就看到蕭玥一家三口進了門來。


    “怎麽樣了?”蕭玥迎上蕭珝便開口問道,見蕭珝搖了搖頭,便又問道:“都有哪些人在裏麵?”


    蕭珝道:“四哥,太醫令百裏大人,還有四哥的是隨軍軍醫張儉。”


    蕭玥點了點頭,回身看了喬舜一眼,喬舜道:“聽說玨王與神醫祁大夫關係不錯,要不要去請祁大夫來?”


    蕭珝搖頭道:“這個四哥倒是沒說。”


    頓了頓,又問道:“駙馬和二姐怎麽過來了?淩波殿那邊怎麽樣了?”


    蕭玥回身看了一眼喬陵道:“是陵兒嚷嚷著非得要過來看一看傅姑娘不可,畢竟,她救過陵兒,陵兒難得與人親近,我和駙馬對她亦是心存感激。”


    聞言,蕭璠和月寒嬋連連點了點頭,蕭璠道:“傅姑娘看似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卻沒想到實則是心地善良,進宮短短時日,就幫了那麽多人,聽說雍華宮的宮人生了病都是讓她給治好的,分文不取,卻沒想到,如此善良之人竟……”


    說著,他眼底又升起一抹怒色。


    幾人的心情與他相差無幾,低聲歎息的同時也忍不住惱怒孟馨的狠毒。


    “你們一走,淩波殿就亂了套,多虧有聶將軍在。”


    “怎麽了?”蕭璠皺了皺眉,“皇祖母怎麽樣了?”


    蕭玥道:“海棠已經送皇祖母回宮休息去了,可是今天晚上發生這樣的事,傅寧又是生死未卜,皇祖母怕是難眠。皇祖母走後,璠王妃和玨王側妃也一道離開了淩波殿,至於去了哪裏,便不得而知。”


    “她們一同離開的?”蕭璠下意識地皺起眉頭,他不蠢,今天晚上的事絕對與鄧竹音脫不了幹係,隻是現在還不是追究她的時候罷了。


    蕭玥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今天的晚宴開始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怎麽聽聞,玨王是陪著傅寧從雍華宮走出來?他不是陪著側王妃一起入宮的嗎?還有太子良娣,她與傅寧素未謀麵,也不相識,何故要處處針對她?”


    眾人麵麵相覷,顯然都不了解情況,突然蕭珝眼尖地發現了守在門外的宋盈,伸手一指道:“你……那個誰,你過來一下。”


    常林和宋盈便一起快步進屋,對著幾人行了禮,蕭珝問道:?道:“你們說說晚宴開始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宋盈惶然地看了幾人一眼,小聲道:“晚宴開始之前,太……太子良娣到沉香殿去找姑娘,命隨從砸了太子殿下送給姑娘的花,又讓人打了奴婢,還要教訓姑娘,多虧太後娘娘和玨王殿下及時趕到,救下了姑娘。後來太子殿下不知從何處聽到風聲,也趕了來,怒氣衝衝地帶走了良娣……這後麵的事,兩位王爺和公主都知道了……”


    幾人全都豁然醒悟,大約明白了其中原委。難怪孟馨沒有隨蕭珩一起出現,而後出現在淩波殿的時候,蕭珩會是那番態度,隻怕在此之前,他已經斥責過了孟馨。


    至於蘇婕又是怎的與她們碰上的,幾人雖不知曉,卻也大致猜到了些,方才席間隱約聽到蘇婕說起迷路、扭傷了腳一事,真假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孟馨正是因為蘇婕迷了路又扭傷了腳,所以將她送過來,這才得以參加今晚的晚宴……


    “吱呀”一聲,幾人豁然起身,走到門前,看到廂房的門打開,百裏秋一臉疑惑神色,緩步出來。蕭珝第一個迎上去,道:“情況怎麽樣?”


    百裏秋皺緊眉頭道:“姑娘的毒是解了,隻是……隻是這毒太蹊蹺,不知這位姑娘怎麽會中了這種毒?”


    幾人相視一眼,皆不答,隻是追問:“人現在安全了嗎?”


    百裏秋便點頭道:“放心吧,性命已無憂,張大夫正在裏麵給她清理餘毒,四王爺也在裏麵看著,好在這毒發現得及時,四王爺送來的也及時,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眾人這才稍稍放了心,百裏秋又道:“調理的方子,稍後張大夫會開,若沒有別的事,老臣便先退下了。”


    幾人頷首以應,目送著百裏秋離開,再回身看了看依舊緊閉的房門,正猶豫去留之時,海棠便快步走來,朝著眾人行了禮道:“奴婢奉太後娘娘之命,前來看一看傅姑娘的情況,方才遇到百裏大人離去,可以已經無礙了?”


    蕭珝點頭道:“已經性命無憂,隻是四哥還在裏麵,尚且不知裏麵是什麽情況。”


    海棠鬆了口氣:“沒有性命之憂就好,奴婢這便趕回去告訴太後娘娘,免得她睡不著。”


    眾人皆知海棠在古太後身邊待了很多年,深得古太後信任,兩人的感情更似祖孫倆,是以海棠說出這樣的話,眾人心中便明了,古太後果然因為楚傾的事擾了心神。


    就在海棠欲要離去之時,門再度打開,這一次走出來的人是張儉和蕭玨,隻聽蕭玨便走出來便道:“你回去把藥方開好,把藥抓好,直接送到沉香殿去,晚些時候本王會把人送回沉香殿。”


    “是。”張儉躬身應著,對著幾人行了禮,匆匆離去。


    蕭玨看了一眼神色擔憂的眾人,輕吐一口氣道:“都不用擔心,她不會有事,夜已深,你們都趕緊回去休息吧。”


    蕭玥點了點頭,喬陵卻有些不願,撅了撅嘴道:“娘親,我想看看傅姐姐。”


    聞言,蕭玨淡淡一笑,輕拍著喬陵的小臉道:“陵兒乖,傅姐姐生病了,需要休息,等她病好了,四舅舅一定帶她一起去看你。”


    喬陵將信將疑地看了他片刻,這才極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好。”


    蕭玨複又看向海棠道:“海棠,你回去回稟皇祖母,讓她好好休息,我很快就會把人送回去。”


    “嗯。”海棠用力點了點頭,轉身快步離去,其餘人便也接連著離開。


    走出幾步遠之後,月寒嬋下意識地回身看了一眼,正好撞上蕭玨的深邃沉冷的眸子,那麽深意了然,洞察一切。


    稍稍愣了愣,月寒嬋莞爾一笑,蕭玨便回以一笑。


    待所有人都已離開,蕭玨對著宋盈和常林使了個眼色,又折身回了屋,撩起厚重的簾幕,走到床邊坐下,輕聲道:“都已經走了。”


    原本雙眸緊閉的楚傾豁然睜開眼睛,看了看蕭玨,淡笑道:“你都知道?”


    蕭玨笑道:“我隻是相信,憑你的醫術,就算良娣真的要下毒害你,也不可能成功。”


    楚傾清冷一笑道:“你的意思是,她根本沒有下毒害我,這一切都是我自己故意做出樣子的?”


    蕭玨搖頭,有些無奈輕歎道:“我的意思是,你這毒中的蹊蹺,要麽,是你故意將計就計,要麽,就是有別的緣由,你不可能察覺不了那杯酒有毒。”


    頓了頓又道:“更何況,那杯酒原本是給月妃的。”


    楚傾便垂眸,微微搖了搖頭,“果然什麽都瞞不過玨王的眼睛,我若告訴你,其實兩杯酒都有毒,你會相信嗎?”


    蕭玨毫不猶豫道:“信。”


    楚傾道:“那你為什麽不問我,為什麽月妃沒有中毒?”


    蕭玨笑問道:“我想問的是,她扶你的時候,你給她喂了什麽?”


    楚傾輕嗬一聲,“解毒丹。”


    蕭玨便點點頭道:“那便是了,兩杯酒裏的毒,應該是一樣的,你給月妃服了解毒丹,所以月妃沒事,可你呢?你是沒有服解藥,還是……”


    “我服了以毒攻毒的藥。”楚傾淡淡說著,掙紮著想要坐起一點,怎奈全身沒有力氣,蕭玨便伸手把她扶起,又給她墊了軟墊在背後,聽她繼續道:“我懂醫術,又會武功,她們輕易傷不了我,月妃不一樣,她不過是個嬌弱的女子,前有馮妃下毒,今日在佳元節晚宴上又有人欲對她下毒,我若不想法子先把她解救出來,還不知她以後還要被毒害多少次。”


    聞言,蕭玨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你們認識?”


    楚傾搖頭道:“不認識,但是我知道她出自宛家。”


    蕭玨便垂眸,不再多問。楚傾繼續道:“與其兩個人都中毒,倒不如把矛頭指的更明確一點,逐個擊破,一一解決。如此一來,所有人都會知道是有人容不下月妃,竟當著太後娘娘的麵想要毒害月妃,不禁能引起眾人的注意,而且也能讓那個人不敢再妄動。”


    “可是你卻差點賠上自己。”


    楚傾笑著搖頭:“無礙,我有分寸,才不會輕易就這麽害了自己的命……咳咳……”


    饒是如此,她的臉色依舊難看至極,顯然,為了讓眾人相信這次下毒是真的,她甘願用了苦肉計。


    蕭玨的臉色沉了下去,“若是我慢了一步,又或者這兩位的醫術不好,那你豈不是要賠上自己的性命?百裏秋剛剛也說了,若非來得及時,你性命危矣。”


    楚傾不由得淡淡笑開,低垂著頭,像是在想該怎麽說,半晌,她抬起頭道:“我相信你一定能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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