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玨隻微微蹙了蹙眉峰,定定看了蕭珩兩人,便清冷一笑,“果然是什麽事都瞞不住大哥。”


    聞言,蕭珩亦是不動聲色,回身看了一眼佛岩寺,“既是如此,四弟何以放心將傅寧一人留在佛岩寺?瘟疫可不是什麽小病。”


    蕭玨臉色微沉,道:“便是我留下也幫不了她什麽,反倒還要累她分心照顧我,我既知如此,又何必留下讓她為難?”


    “嗬!”蕭珩不由輕輕一笑,喝了一聲,夾緊馬腹,馬兒加快速度向前跑去,蕭玨也跟著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無言滿臉惶恐地跪在堂下,有些驚慌地看著眼前的古太後,“太後娘娘,太子殿下他……”


    “退下吧。”古太後滿臉疲倦地揮了揮手,在海棠的攙扶下緩緩進了內室。


    海棠臉色擔憂道:“這也怪不得無言和無心,太子殿下和玨王殿下的脾氣本來就是最難琢磨的,喜怒無常,更是沒人敢勉強的,無言攔不住太子殿下也不足為奇。”


    古太後歎息道:“哀家明白,正是因為明白,所以才會擔心他們。海棠,你不可能看不出來,這兩個孩子對傅丫頭都是百依百順,哀家隻怕他們會為了傅丫頭而不肯回來,這……”


    話未說完,無心便匆匆入內,對著古太後行了禮道:“回稟太後娘娘,太子殿下已經領著諸位王爺退出來佛岩寺,正在回城途中。”


    “哦?”古太後不由得稍稍一愣,“他們……竟是願意回來了?那傅寧呢?”


    無心猶豫了一下,道:“傅大人說是寺內還有病人要照顧,不宜離開,便將幾位王爺勸回城,說是可以幫忙在外麵收集草藥。”


    古太後微微頷首,垂首淡笑著道:“收集草藥……隻怕這是傅丫頭的說辭,為的就是讓這個孩子回城。”


    海棠勉強一笑,道:“傅姑娘菩薩心腸,深明大義,此番若真能救治這些難民,也是是功德一件。”


    古太後不由抬手摁住她的手腕,斷然搖?


    ??道:“你放心,哀家相信傅丫頭,這件事該怎麽才能處理得漂漂亮亮,她心裏一定有數。”


    說著又輕歎一聲,“倒是你這丫頭,海棠,你原本早已到了出宮之齡,可以出宮論及嫁娶了,為何還不願出宮?哀家看到前日報上來的離宮之人名單裏,並沒有你的名字,你真的想要陪著哀家在這宮裏待一輩子,直到哀家老死嗎?”


    “太後娘娘!”海棠一驚,連忙抬手製止古太後繼續說下去,“海棠早就已經說過了,海棠不要出宮,隻要能陪在太後娘娘身邊就足矣。再說,海棠已經習慣了在宮裏陪在太後娘娘身邊的生活,若是現在突然離宮,海棠隻怕……隻怕連該要怎麽生活都不知道。”


    古太後輕歎著,凝眉為難:“可是你要知道,錯過今年,你可能就要再等上三年了。三年呐,哀家真不知道這一個有一個三年,難熬啊,你是怎麽過過來的。”


    海棠淡淡挑眉笑了笑道:“太後娘娘,您真的多慮了,在奴婢心中,隻要能陪在太後娘娘身邊,比什麽都好,怎會有難熬之說?”


    古太後皺了眉頭,稍作遲疑方才問道:“海棠,你老實告訴哀家,你不願離宮,不願離開哀家身邊,除了因為與哀家情感深厚之外,還有沒有什麽別的原因?”


    “太後娘娘!”海棠一驚,瞪大眼睛看了古太後一眼,迎上她那一雙澄明如炬的眼眸,又連忙扭開頭,有些心慌和心虛。


    古太後輕拍著她的手背道:“你對哀家的心哀家了解,這些年來你為了哀家幾經生死,你的恩情、你的忠心、你的好,哀家都記著,可是你畢竟是個年輕女子,你會有什麽想法,哀家不是不知道,你為何不如實告訴哀家?”


    聽到這裏,海棠終於忍不住低下頭去,再喊一聲“太後娘娘”,已是哽咽難語。


    古太後拉著她在身邊坐下,輕聲問道:“那“那個人……是玨兒,對不對?”


    海棠渾身輕輕一顫,始終低垂著頭不語,隔了片刻,她的雙肩輕輕抖動,無聲啜泣。[]


    見狀,古太後不由長歎一聲,握緊海棠的手,“果然是他。”


    海棠連忙抬起頭搖了搖頭道:“太後娘娘,奴婢一直都記著自己的身份,從未想過要怎樣,未想過要求得什麽榮華富貴、功名利利,能這樣守在王爺最在乎、最關心的人身邊,替他照顧好太後娘娘,奴婢已經心滿意足了,別無他求。”


    古太後太息道:“可是這樣,當真苦了你了。海棠,其實在哀家心裏,哀家從來不曾把你當做普通的宮人婢女,在哀家心裏,你與玥兒無異,都是哀家的貼心丫頭,你又為何不願早點告訴哀家?”


    海棠淚眼婆娑,兩道淚痕順頰而下,輕輕搖了搖頭道:“海棠自知身份地位如此,不敢過多強求,留在雍華宮,有太後娘娘庇佑,奴婢是一呼百應的掌事宮女,可是出了這雍華宮,奴婢又是什麽,就連女婢自己都不知道。再者,太後娘娘對海棠有恩,於情於理,奴婢都應該陪在太後娘娘身邊照顧太後娘娘,這般對於王爺和對於海棠都是齊人之美之事,海棠又何樂而不為?”


    說著,重重哽咽了一聲,以袖拭淚,繼續說道:“再說,王爺對太後娘娘關心備至,每每有空閑都會到雍華宮來看望太後娘娘,留在這裏,奴婢好歹能常常見到王爺,王爺外出征戰之時,消息也會最先送到雍華宮,奴婢也能時時聽到與他有關的消息,知道他安危與否。這些,對奴婢來說,已經足夠了……”


    話說到這裏,她緊緊闔上雙眸,剛剛擦去的眼淚再度湧出。


    隻是這樣,就已經足夠了,這該是微小、多不足為道的要求!


    古太後抬起手,一隻手緊緊抓著海棠的手腕,另一隻手滿眼心疼地撫上她白嫩的臉頰,“這是一張多好看的臉,還有一顆如此純真無悔的玲瓏心,能得你之心,是玨兒三生修來之福!”


    “太後娘娘……”海棠頓然一聲哽咽,低下頭去,眼淚濕了古太後的手掌,“奴婢不敢多求,奴婢隻想贖罪……當年,奴婢剛剛到了雍華宮,宸妃娘娘便出了事,奴婢心裏一直在想,也許都是因為奴婢的出現,才引得這一變故。後見年幼的王爺喪母之痛,奴婢心中一直都悲痛不已,這些年來一直都想著能為王爺做些什麽,而未曾想過要索取什麽……也請太後娘娘明鑒,莫要……莫要再趕海棠出宮,海棠隻想一輩子守在這裏,守著您,守著王爺……”


    “你這孩子,怎的將所有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一聲沉歎,古太後的眼角終於緩緩流出兩行清淚,將海棠攬入懷輕輕拍著她的肩,“你對哀家的心,哀家都記著,你放心,哀家絕對不會讓你平白受了委屈,你這些年來的苦,也快到盡頭了。接下來的事,就交給哀家吧,你什麽都不用再擔心。”


    聽出古太後話中有話,海棠不由惶然地抬頭,連連搖頭:“太後娘娘……”


    “什麽都不用說了,安心等著就好。”說到這裏,古太後重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哀家累了,吩咐膳房不用準備晚膳了,扶哀家去歇息一會兒。”


    海棠便不再多言,擦去眼淚,扶著古太後到一旁的榻上緩緩躺下……


    “籲——”一聲輕嗬,拉著馬車的兩匹馬在城門前停了下來。


    兩名守兵快步上前來,抱了抱拳道:“不知車上何人,所運何物出城?”


    門簾被緩緩撩起,一張傾城容貌探出車外,對著兩人淺淺一笑道:“兩位軍爺,這是我家的一些藥材,現在急需運出城去,還望軍爺行個方便。”說著瞥了一眼車夫,車夫立刻掏出一隻錢袋塞進小兵手中。


    孰料那小兵根本不接,疑惑地看了一眼馬車,“藥材?”


    而後相視一眼道:“莫大人說了,前幾日城裏混進了販賣草藥出城的外商,要我們嚴加看守,若是遇上了這些外商,定要將其拿下,我看,你們就是那些販賣草藥的外商!來人,將他們拿下!”


    “誰敢!”見狀,蘇姌心中不由一急,沉喝一聲,緩緩下了馬車,冷眼掃過那些守城兵將,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馬車,“你們睜大眼睛看好了,這是我蘇家的車架,何來的外商?”


    那些人不由得一愣,舉著火把上前仔細看了看,確實都有蘇家商號的標記,而整個大月城內,隻有一個蘇家,而蘇家的年輕女子之中,便也隻有那麽一個年輕女子。


    “您是……”


    “蘇婕。”身後傳來輕輕的喊聲,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人著了素白色的袍子,策馬緩緩走來,在蘇姌身邊停下,下了馬,“何人攔你?”


    眾人見他,紛紛垂首行禮,“參見堯將軍。”


    堯冽揮了揮手,麵無表情道:“本將方才聽聞什麽販賣藥材的外商,何來的外商?”


    幾人連連搖頭道:“是小的有眼無珠,不知眼前這位就是蘇家二小姐,堯將軍的未過門的妻子,是小的該死……”


    “罷了……”堯冽揮了揮手,“這也不是你們的錯,你們奉命看守好城門也是好事,盡忠職守,理應嘉獎。隻是今後可得把眼睛擦亮了些,若是惹了什麽不該惹的麻煩,本將想保你們都保不住。”


    “是……”


    堯冽又道:“時辰不早了,藥材須得連夜運出城,耽擱不起。”


    “可是……”那小兵雖然惶恐,卻還是沒有讓開,“可是莫大人有交代,這樣的馬車一定要搜查仔細了才能放行,這……”


    堯冽和蘇姌的臉色不由得變了變,莫大人……該是莫如寂無疑,他這是故意給他們設絆子!


    正在你僵持之時,突然隻聽得城門外傳來一道沉重醇厚的嗓音:“怎麽?連本宮的東西,你們也非得要徹查不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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