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玨渾身輕輕一怔,緊盯著楚傾的眸子看了半晌,終是沒有再多問一個字,低下頭輕聲道:“回吧。”


    楚傾點點頭,隨著他緩緩朝著拴馬的地方走去。


    兩人一路無聲,倒是讓身後緊跟著的韓奇一眾人大為不解,也很疑惑。


    不過所有人都能感覺得到,自從那天晚上回來之後,蕭玨與楚傾之間突然變得很微妙,不再似以往那般,讓人看著便覺二人之間關係曖昧,似有情愫。


    如今,兩人見麵依舊可侃侃而談,依舊可以談天說地,卻再也不提及絲毫關於個人的事。


    三月初五,東朝軍再次攻城,曆城城門外布下七星陣,東朝軍始料未及,吃了大虧,連連退後。


    看著他們撤回的狼狽模樣,曆城的守城將士總算是一雪前恥,出了口惡氣,欲要追出城去,卻被蕭玨攔住。


    宛珂在大軍後方的營帳內,不緊不慢地品著茶,對著氣急敗壞而來的赫連盛道:“王爺不必氣惱,我早與王爺說過了,以蕭玨的性子,斷不會讓守城將士這麽容易追出城來的,他可是個戰場老手,沒那麽輕易上鉤。”


    赫連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那你倒是說說該怎麽辦。”


    宛珂挑眉,“簡單,打敗他們就好。”


    赫連盛不由冷笑,“打敗他們?你可知那是蕭玨和堯冽,還有蕭珩和蕭珝二人在,豈有那麽容易就能打敗?”


    宛珂擱下手中的杯盞,緩緩站起身來,眼底升起一抹清寒恨意,“蕭珩……他既是自己送來了,不收了他豈不可惜?”


    冷冷一笑,他轉身對赫連盛道:“請王爺退兵,將大軍後移三十裏。”


    赫連盛一驚,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曆城內,蕭玨三人正領著一眾將士在商量應對赫連盛的事兒,一名小兵匆匆來報:“東朝大軍正在撤回!”


    “撤回?”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撤回哪裏?”


    小兵道:“已經撤至三十裏外,另外,這封信是方才有人用箭送來,要太子殿下和玨王殿下親自過目。(.好看的小說)”


    蕭珩疑惑地瞥了蕭玨一眼,點了點頭,接過小兵遞來的信函,打開掃了兩眼,驀地變了臉色,蕭玨察覺,接過親自看了兩眼,如蕭珩一般,兩人的臉色都變得沉肅清利,下意識地朝著堯冽瞥了一眼。


    堯冽察覺,卻又不便多問。


    酉時,宋盈和常林匆匆而來,滿臉焦躁,“姑娘,不好了!”


    楚傾沒由來的一驚,丟了手中的草藥,起身問道:“出什麽事了?”


    宋盈道:“太子殿下和玨王殿下方才一起出了城去,沒有帶任何人隨行!”


    楚傾臉色一沉,隻稍稍沉吟片刻,便脫下罩在外麵的輕衫丟在一旁,朝著城門走去。


    宋盈二人一見便知她要做什麽,?麽,不由緊緊跟著她,宋盈道:“姑娘,當初你已經拋下了我們一次,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姑娘一人去冒險!”


    楚傾聞言,隻覺喉間有些哽住,不知該說什麽,索性什麽也不說,想了一會兒,沉沉點了點頭。


    得知楚傾要出城,守城並將自是不容,道是蕭玨臨行前有交代,在他回來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


    楚傾心中焦躁,掏出一枚令牌送到那小兵麵前,冷聲道:“你若是再不開城門容我出去,你們王爺能不能回來,尚未可知!”


    小兵聞言大吃一驚,再見她手持禦令,便是蕭玨在此都不好阻攔,無奈隻得開門放她離去。


    堯冽聞訊趕來,見楚傾已經出了城去,不由大怒,喝道:“糊塗!怎能容她出城去?手持禦令又如何?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你是不知道嗎?”


    韓奇和陸文攔住大怒的堯冽,輕聲道:“放心吧,我和陸兄這便帶人出城去看看究竟出了何事。”


    天色漸暗,一深一淺兩道身影策馬在白馬峰外緩緩停了下來。


    “哎。”見蕭珩欲要抬腳入內,蕭玨一把將他攔住,“這白馬峰內地勢詭異,曾經布有陣法,老將軍便是在此出了事,你多加小心。”


    聞言,蕭珩不由彎了眉角,“倒是奇了,四弟也會關心我。”


    蕭玨頓然冷了臉色,驀地,他神色一凜,抬手一揚,一枚飛刀從袖間飛出,朝著身側打去。


    “嗬嗬……玨王殿下好覺察力。”輕輕的一聲淡笑,繼而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一名身著鴉青色長袍的男子,丟了手中的飛刀,輕輕擊掌道:“如此兄弟情深,當真教人感動。”


    他戴了麵具,看不清麵容,聲音也似刻意變化成這樣,聽起來頗有些奇怪,然不可否認的是,他的語氣之中滿是對二人的敵意。


    “謙瀾。”隔了一會兒,蕭玨淡淡道。


    宛珂隱在麵具後麵的臉上閃過一絲冷笑,謙瀾?而今,他隻是他們的敵人,謙瀾。


    “玨王殿下果然聰明,不似那人,似乎必須要有別人的保護才行。”他說著突然伸手一指蕭珩。


    蕭珩倒也不惱,垂眸冷冷一笑,“你倒是說說,你究竟都知道些什麽,究竟是誰害死了堯老將軍?難道,那個人不是你嗎?”


    宛珂搖頭,“自然不是我,若真是我,我又何必來自討苦吃?害死堯仇的人不僅不是我,也不是任何東朝的人,而是……”


    他突然轉身,伸手一指蕭珩,“你。”


    “荒唐!”蕭珩眼底浮上一抹殺意,“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知道老將軍之死的真正原因,而是自己活夠了。”


    宛珂朗聲冷笑,“這話倒是說對了,我確實活夠了,我本該是早就已經死掉的人才對!可是我沒死,所以,就隻能由你們其中的一個代我去死。”


    聞言,蕭珩和蕭玨的臉色都沒由來的一沉,正要往前走去,卻覺得雙腳釘在地上根本不聽使喚,周圍的一切突然都變得很奇怪,像是波紋一般,輕輕搖晃著。


    “我們入陣了。”蕭玨在蕭珩耳邊輕聲道。


    蕭珩不傻,這麽多年的兵書並非白讀,自是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沉聲道:“看來他是早有防備而來。”


    宛珂笑道:“沒錯,我確實是早有防備而來,不過我並沒有打算殺了你們兩個,我也知道玨王殿下對行軍布陣頗為了解,破了此陣是早晚的事,隻可惜現在是在兩軍交戰的檔口上,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你慢慢破陣。”


    蕭玨冷聲道:“你想怎樣?”


    宛珂道:“我放你們其中一人回去,另一人,則要被困死在這陣中。”


    “嗬!”蕭玨不由輕嗬一聲,“那你說說,我二人誰回去了比較合適?”


    宛珂故作沉思片刻,道:“若論行軍打仗,自然是玨王殿下更勝一籌,如今這局麵,當然是玨王殿下回去了比較妥當。”


    “果然……”蕭玨輕輕搖頭,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說罷,你與太子之間有何冤仇?為何從剛剛一見麵,你就對他滿懷殺意?”


    “冤仇麽?”宛珂仰頭長長一歎,“冤仇太多太深,我竟是不知該從何說起了。不說也罷,反正,遲早也是埋於一抔黃土之人,問那麽多有什麽意義?”


    說罷,又轉向蕭玨和蕭珩道:“你們並不吃虧,要知道,若是蕭玨回去了,大有可領兵擊潰東朝軍的可能,也算是可以為蕭珩報仇雪恨了。”


    蕭玨眸色一凜,與蕭珩相視一眼,繼而垂眸一笑,“原來,你是赫連昱的人。”


    宛珂笑道:“我不是任何人的人,我隻是我自己,隻做對我自己有利的事情,誰能給我的利益更多,我便為誰做事。”


    蕭珩不由蔑然道:“無恥之徒。”


    聞言,宛珂的臉色驟然一變,揚手一揮,蕭珩似是被什麽東西打中了後心一般,向前踉蹌了兩步方才站穩。


    “哼!無恥?究竟是誰無恥?太子殿下一抬手殺了自己的未婚妻子和未來嶽丈滿門的時候,可曾想過這‘無恥’二字?”


    “你……”蕭珩一怔,似是想起了那天宛家被滅的慘象,胸口突然一陣絞痛,身形搖晃不穩。


    蕭玨毫不猶豫地伸手將他扶住,心中對麵前這個謙瀾的疑惑卻越來越深。


    像,實在是太像!


    這種感覺像極了他初識楚傾的時候,那時候她對他便是這種好無厘頭的無聲怨恨,不說其他,隻是一陣見血地掐住那些讓他心痛的往事。


    “既如此……”他突然開口,麵無表情地看著宛珂,“那便由我來承受你這八混陣,放他走。”說著冷冷一笑,“不管怎樣,你是赫連昱的人,而今在為赫連昱做事,赫連盛這一戰成敗皆在你手,而我也明白,你定然不會容他成功回去,否則,何來永成太子和慕安候的立足之地?”


    宛珂稍稍有些驚訝,“怎麽?你要代替這個人去死?”


    “不可以嗎?”蕭玨挑眉,“你隻是說我們之間一人死,一人生,卻沒說誰死誰生。”


    宛珂沉沉閉上眼睛,輕輕搖了搖頭,“不該是這樣,不該這樣的……該是你親手殺了蕭珩,自己逃出來才是……”


    蕭玨眼底驟然閃過一絲淩厲,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想好了,要讓他們兄弟二人自相殘殺!


    不遠處突然傳來清冽的嗓音:“你錯了,他們一個都不會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鳳衣素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淩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淩塵並收藏鳳衣素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