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彭石穿帶著隊伍走最後一關,古嶺頭。


    一夜,陳老都沒有收到來自八字眉的電報,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從電報裏得知八字眉帶領的一個團最後駐紮的山穀,遂,命令第五師派人前去查看,這一看,大吃一驚,血流遍地!


    滿穀屍首!整整一千人的大團啊,被人一夜之間,一夜之間殺死!


    第五師師長顫抖著手,趕緊致電陳老說明情況。


    “什麽!”陳老這個百戰沙場的人聽到此消息,也不禁驚的一下站了起來。


    “據死亡狀態看,都像是在睡夢中被人一刀割喉而死。”第五師師長又捏起一個士兵的臉,仔細一看,嘴上青紫,印上一個人的手掌,又趕緊命令其他人也去看看別的屍體上是不是也有手印子。


    手底下的個軍官連連點頭,表示都有。


    “指揮,是被人捂住嘴……”


    “廢話!這還用說嗎,用小腦想也知道是捂住嘴的,別人在你身上割刀的時候你不叫嗎!蠢貨!”陳老氣得破口大罵。


    “是、是,指揮教訓的是。”第五師師長額上直冒冷汗,心想,這到底是誰的手筆,太毒辣了,一夜、一夜就屠戮一千人!隻要想到自己睡覺的時候,也有人忽然出現在床頭割斷自己的喉嚨,他就一陣泛寒。


    陳老罵完之後又道歉:“好久都沒有人能挑起我的怒火了,溫紹,是我失禮了。”


    “陳老,您別這麽說,能得您老教誨,是溫紹的福氣。求之不得。”聽到總指揮都向自己道歉了,溫紹心裏好受不少,認為自己已經入了陳老的眼,得其賞識是遲早的事情。


    “吳曉少校……遇難否?”想起那個陪著自己下棋的年輕軍官,是個人才,若這麽窩囊就死了,太可惜了。


    “回指揮,屬下並沒有找到少校的屍體,應該沒有死。屬下猜測,該是被俘虜了,接下來該如何,指揮。”


    “第五師火速趕往古嶺頭,依時間推算,他們現在應該在那裏,一定要救下吳少校。”


    “是!”


    陳老放下電話,叫來參謀,命令:“備直升機,我要親自去界首會會這支奇兵,看看,到底是誰領得兵!。”


    古嶺頭,果然重兵布防。


    老彭與老滕對視一眼,知道情形不容樂觀。


    彭石穿回頭看跟在他身後一步步走,穿著敵人軍裝的細妹,小聲問:“撐不撐得住。”


    細妹忍著下腹的陣痛,強笑著,堅忍說,“我可以!”


    “她快生了。”孫惠娘插嘴。


    細妹咬牙切齒,瞪孫惠娘一眼,“多事。”


    “我能撐過去,我們沒時間了,司令,我可以。”細妹用司令的責任壓他。


    彭石穿攥緊了拳頭,咬咬後牙槽,“把少校壓過來,扯掉臭襪子。”


    彭石穿親自壓人,緊貼著八字眉的身體,背後抵著沙漠之鷹,趴在吳少校耳邊,悄聲威脅:“閉上你的嘴,他們盤問什麽,你隻要點頭就行。聽見沒有。”


    八字眉終於擺脫了臭襪子,先蹲在路邊很吐了一回,稍後站起身,整整自己的軍裝,傲然冷笑道:“我隻怕你們費盡心思,還是過不去。”說的信誓旦旦。


    “過去過不去,總得過給你少校大人看看才行。少廢話,快走。”


    對老滕道:“把他的軍官證拿在手裏。我們走。”


    話分兩頭話雲龍。


    眼看天都亮了,自己還沒穿出樹林,李雲龍加緊腳程,身後遠遠還甩著幾個戰士,他大體放心,知道大家差不多都到了這裏。


    就在這時,附近鑽上來一夥敵軍,李雲龍趕緊潛伏,把自己埋進草叢。


    腰上別著至少十支手榴彈,他在考慮,現在炸不炸死他們。


    “不行,一旦有槍彈聲響,整個黃山的敵軍就都知道了,隻能等到奪界首之時,再狠狠幹一場。”


    “你們的番號是?”據守的士兵頭頭一看是自己軍的軍服,心下放鬆,笑嗬嗬問。


    “兄弟辛苦了啊。這是我們團長的軍官證,您請查看。”老滕陪著笑臉,把軍官證遞上去。


    那人倒也是個仔細的,對照著吳曉上下打量了幾眼,笑道:“沒錯,是一個人,你們過去吧。”


    這個過程吳曉一直很安靜,不知道是他貪生怕死還是什麽原因。


    他越是安靜,彭石穿心中越是不安,更加謹慎的貼住他。


    “兄弟,你們這是去幹什麽呀,上麵的命令不是守好古嶺頭嗎?”這個士兵好奇心挺重。


    老滕心裏一咯噔。


    老彭立馬開口,小聲道:“這不是怕有漏網之魚嗎,上麵讓我們去界首再布置一道封鎖線。”


    “哦,這樣啊,你們快走吧。”


    “哎。”


    細妹緊張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一聽通過了,趕緊抹一把自己頭上的汗珠。


    “那個兄弟,你這身段夠肥的啊,能跑動嗎這。”士兵開玩笑道。


    細妹一驚,看自己一眼,可不就是肥的像豬,因為肚子的原因,一看就是孕婦,彭石穿想法子,在軍服下麵給她整體增肥,統一,讓她看起來像胖人,再把她往中間一夾,她個子小,一瞬就淹沒在這些大男人中間,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沒想到這個人,這麽找碴。


    “兄弟,你別看他又矮又肥,可他力大無窮,扛重機槍是個好手!”彭石穿豎起大拇指誇他


    “哦哦,人才啊。”這個士兵也豎起大拇指,誇他。


    細妹氣得扭過臉去,暗罵,去你的又矮又肥。


    “別磨磨蹭蹭的,趕緊的走,耽誤了上麵的事,我斃了你。”彭石穿橫眉怒目訓斥這個又矮又肥的偽士兵。


    又矮又肥連連點頭,快速跟著隊伍前進。


    “大家行動麻溜的,事情緊急,急行軍啊,都給我跑起來。”彭石穿發下這道命令之後,看都不敢看細妹了,拳頭攥的死緊,骨節泛白。


    “兄弟,事情太急,沒辦法,那我們就走了啊。”老彭抓緊吳曉且說且退。


    “走吧,走吧。”那個士兵笑嗬嗬的目送他們,眼看這個障眼法就要生效了,大家心裏隱隱有喜色,不想,有一個士兵忽然大喊:“團長,那個士兵腳上有血。”


    老彭立馬反應過來,大概是在山穀的時候不小心踩上去的,趕緊補救:“我們在山裏獵殺野獸,不小心沾到的,……”


    “捉住他們,他們是共匪!”正在這時,第五師已經趕到,從樹林裏竄出來,老遠看見這邊的情況就大喊。(.)


    李雲龍連同幾個獨立團的士兵一聽就知道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拔掉引線,照準第五師隊伍就扔了出去,接連三發,炸的他們毫無還手之力。


    李雲龍開火了,彭石穿那邊一看,知道,後麵該是哪個隊伍也趕到了,立即也開槍,先撂倒之前檢查他們證件的團長,接著就拉住八字眉且戰且跑。


    “不要戀戰,界首會合!”彭石穿大喊。


    第五師遭遇後方突然襲擊,知道後方有敵兵,溫紹立馬發令,一部分士兵對付後麵的敵軍,一部分繼續前衝,必須救下吳少校。


    “放下我們吳少校。”溫紹端著突擊搶就衝過來。


    “不要過來!”吳曉大喊。


    與此同時,與係統合體之後的細妹察覺到地下異常,深入探測之後,臉色一下就變了,大喊一聲:“有地雷!”


    “地下有雷!”吳曉非常想英勇就義,自己踩中地雷,與彭石穿同歸於盡。可是他被彭石穿牢牢地鉗製住,根本夠不到距離他一丈遠處埋雷的地點。


    跑出一半的隊伍頓時慌了,有戰士嚇得狠了,慌不擇路,誤踩地雷,一下就炸死一片。


    “地雷是你埋的?!”彭石穿恨得臉色通紅,真想一槍斃了他。


    “我親自指揮,等的就是你們。”八字眉傲然一笑。忽然發難,拿頭撞向彭石穿胸膛,彭石穿被撞趔趄,手下略鬆,八字眉就趁此時,掙脫鉗製,往一丈遠出奔去,彭石穿身手更矯捷,摔倒之前,已經扣動扳機,一槍正中八字眉左肩,一霎開出血花。


    “吳曉!”溫紹怒紅了眼,那是他唯二的朋友。


    老滕此時,拔下引線,就往身後扔去,阻止湧上來的敵人,對彭石穿大喊:“快走!”


    “大家不要慌,跟我跑,我跑哪一段路,你們就跑哪一段。”細妹捂住自己的肚子,咬咬牙,率先奔向雷區。


    “不行,後麵還有我們的隊伍。我們跑了,他們就要被包圍了。”彭石穿反應特別快,當即下令:“打,前後夾擊,滅了他們!扔手榴彈,快!快!”


    李雲龍不愧是他教出來的,腦子反應也快,當即命令戰士往敵人隊伍扔手榴彈,手榴彈炸開有煙霧,戰士們隻能拚命一搏,借這個時候衝出來。


    前後都有敵軍,國黨士兵慌了,他們這是被包圍了呀,成了人家板上肉,戰鬥力立馬就降了下來,隨著手榴彈的爆炸,有些士兵為躲避爆炸,直接就抱頭趴伏在地了。


    “哥,快,走啊!”帶著部分隊伍衝出雷區的細妹又跑回來。


    “撤!”彭石穿下達最後一道命令。轉身就跑。


    看見細妹又跑回來,彭石穿怒紅了眼,大罵:“你怎麽又回來了。”


    衝上去,抄起人抱在懷裏就衝進雷區。


    細妹來不及指揮,登時就踩中一個,虧得彭石穿速度快,當地雷炸開,已經跑出很遠。


    “左邊,右邊,中間,……”細妹抱住彭石穿的脖子,迅速指揮,隻可惜,有時跑得快說的慢,接連又踩中幾個,炸開,煙霧四起,塵土飛揚。


    李雲龍帶人衝了出來,跟在後麵跑,那是拚了命的跑。


    但是,還是有很多不幸的戰士,踩中地雷,當場死去。


    與此同時,這一段雷區也阻住了敵人的追趕,他們隻要跑出這段雷區就能暫時得到喘息的機會。並且,更給山中還沒衝出來的戰士減輕了負擔。


    人的極限是什麽?彭石穿懷裏抱著至少百斤的細妹,還能跑的飛快!當生命受到威脅,人的潛力無窮!當心中有想要保護的人,即使透支十年壽命,也要她安好!


    肝膽欲裂!驚心動魄!


    當每跑過十步,身後就有地雷爆炸,當從爆炸的地雷附近跑過,當塵土漫天,彈片飛揚,人心劇顫,停止跳動,停止呼吸,腦子裏一片空白,隻有一個意識,跑!


    “右側!最後一個了。”細妹緊張的手指掐進男人的肌肉都不自知。


    可是,身後又有地雷爆炸,牽連的這最後一個也突然的炸開。


    措手不及,彭石穿首先的反應,把細妹整個包在他的身體之內,往前一竄,飛撲臥倒。


    細妹與係統達成協議之後,可以憑借自己的意識支配係統的部分功能,當即就全麵啟動保護盾,將男人的後背擋住。


    彈片,尖銳的碎石,碰到男人的後背都被彈開。


    老滕先一步跑出雷區,當聽到身後的爆炸聲,他睜大了眼,立馬回首,就看見,彭石穿被炸飛,登時,眼目欲爆,撕心裂肺。


    他喊的卻是:“細妹!老彭!”


    險象環生!


    當爆炸聲停止,彭石穿隻覺渾身像被大汽車碾過,哪兒哪兒都疼。


    甩甩頭,將頭上的塵土甩掉。


    想到細妹,他趕緊查看懷裏人如何。


    落地之時,他一隻手捂住細妹頭按在懷裏,另一隻手就放在細妹大腿根處,讓她整個身體著地都是墊在他的一雙手臂上的,應該不會有事的。


    你看,他都沒事。


    可是……細妹臉色煞白,眼睛閉著,呼吸微弱,竟似是……似是……


    “細妹,你別嚇我啊,軍醫,軍醫在哪裏,滾過來――”整張冷硬線條的臉痛苦的都扭曲了。


    孫惠娘跌跌撞撞的跑過來。手都在顫抖。


    她、她何曾見識過如此驚險!


    當真、當真險惡!她的心至今都在急速的跳動,顫顫巍巍。


    “細妹,你醒醒,醒醒。”當彭石穿去捧細妹的臉,他就發現自己放在細妹大腿根處的手上沾滿了血,嚇得這個男人一下白了臉。


    細妹是能夠聽見的,隻是,她感覺好疼,一點都不想動。


    聽到男人痛苦的吼聲,她勉強睜開眼,硬是扯開嘴唇,笑道:“我要生了,哥。”又緩緩閉上眼。


    彭石穿愣了一下,突然就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麽了。


    還是孫惠娘,隻聽她說:“快,找個安全的地方,我給她接生。”


    老滕反應也快,趕緊拚湊出一張擔架,一把推開彭石穿把細妹抱上去,命令兩個戰士:“快、快,跑起來。”


    彭石穿是被山中炮火聲驚醒的,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的責任,要先把指揮部設起來。


    矛盾的是,他現在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去界首渡口,接著打!”彭石穿也趕緊追上去。


    太陽高高升起的時候,湘江戰火全麵燎原!


    整個紅一方麵軍都在一邊阻擊敵軍,一邊搶渡湘江。


    湘江附近縣區,哪兒哪兒都是戰火,硝煙彌漫,槍聲如雨,一陣強過一陣。


    界首渡口,不遠的地方有一間祠堂,紅3軍團臨時指揮部就設在這裏,此時,裏麵除了彭石穿頻繁發布命令的吼聲,還有一個女人痛苦的喊聲。


    “用力!用力!”孫惠娘急得滿頭大汗,卻隻會喊用力用力,她雖然學過醫,對婦科疾病也感興趣,但是她沒接生過孩子啊,她自己又沒生過,她不知道要怎麽辦。


    彭石穿一邊聽著細妹生孩子痛苦的喊聲,一邊聽各處傳來的壞消息,火急火燎,在屋裏走來走去,一夕之間,他的嘴上急出了水泡。


    “報!紅五團團長沈樹青陣亡!”接線員說完這一聲,又迅速投入到工作中。


    彭石穿又損失一員大將,心痛如絞,登時就覺眼前一黑,身體站立不穩要倒。


    老滕趕緊把人扶住,道:“老彭,你是我們紅3軍團的中流砥柱,你要是倒了,我們就真玩完了。想想正在生孩子的細妹,你馬上就要有兒子了,你不想看到他長大嗎?”


    “沈樹青,沈樹青,還問我要歌詞來著,一下就沒了。”彭石穿捂住臉。


    “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紅五團現在缺少指戰員,你必須馬上做出調配。”


    此時,又從另一屋內傳來孫惠娘的聲音,“用力,再用力,就快了。”


    “生了幾個小時了,怎麽還沒生出來,急死人了。”彭石穿道心緒不寧。無法平靜。


    “生孩子,生孩子很慢的,我記得在老家時,我嫂子生孩子的時候,生了一天一夜。”老滕趕忙說。


    “那麽久,這不得疼死了。”


    “老彭,你要冷靜下來。現在不是自亂陣腳的時候。”老滕心裏亂成一鍋粥,他還要勸說彭石穿冷靜,真是一點說服力也沒有,誰能聽到撕心裂肺的生孩子聲,心還能靜下來,尤其還是孩子他爸。


    “我知道,我知道!”彭石穿低吼。“可是,我就是靜不下來。聽到她的聲音,那麽難受,我、我……必須冷靜下來,我還要下命令,那麽多兄弟,一旦我策略有誤,就是血的代價。對,我冷靜,我他媽就是冷靜不下來!”彭石穿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報告!紅6連全部陣亡。”


    “一個不剩?”彭石穿不敢置信!


    “是。”接線員一臉悲戚。“彈盡糧絕,與敵同歸於盡。”


    “好!好!都是好戰士!”彭石穿忽然大笑數聲。腦子裏嗡嗡嗡,仿佛要炸開。任悲傷將他淹沒。彭石穿忽然舉起雙臂,袖子上全是血跡,有細妹的,也有他自己的,整個墊在細妹背後,那麽遠墜地,衝力太大,被尖銳的石頭割傷,一道道或深或淺的都是血口。


    彭石穿屈起雙指,沿著最大的一條血口,深挖進去,然後咬著牙一劃,登時,血口張大,血流如注,肉都被翻了出來。


    “啊――”疼痛難忍,彭石穿壓抑的低吼。


    “老彭!”老滕震驚不已。為了讓自己鎮靜下來,竟是用了這樣殘忍的方法。


    額上冷汗大顆大顆的往下落,彭石穿覺出一絲清明。


    撕扯開自己的袖子,胡亂一綁傷口,彭石穿背手在後,下令道:“命杜中美前往第五師指揮作戰。以公路為界,將部隊分成左右兩翼,互相配合形成交叉火力,全力阻擊敵主力部隊。浮橋搭建的如何,讓後勤部隊先過江。”


    “敵上空有飛機轟炸,火力太猛,我們動作艱難。”


    此時,湘江上幾隊戰士正在抓緊時間搭橋,橋是用數條船隻做橋梁,用簡易木板兩船相連做橋麵,搭成的浮橋,非常不穩,上空又有敵機投彈,許多戰士都被炸傷,身體倒進湘江再也沒有浮上來。


    湘江之水,戰爭之前,碧波蕩漾,清如許,夾岸綠樹紅花,鳥鳴獸吼,是一處極美麗的地方;戰爭之中,湘江之水,由綠變紅,岸邊到處是戰士的屍體,湘江附近山林,到處都是黑煙,火光,又多少戰士死不能埋骨,最終腐敗成塵。


    “這一次我們太慘烈了,我們究竟還要犧牲多少戰士的生命才能、才能……”看著那麽多的戰士一個個倒下,彭石穿身心劇裂!


    “我們不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都不能認輸,隻要我們紅軍還有一個戰士還活著,就要革命到底!”


    細妹極力的忍著,隻有受不住的時候才喊一聲,這時,細妹蒼白著臉,漸漸也發現了孫惠娘的無用,恨得咬牙,卻不是生氣的時候,對她說:“產道開了幾指了?”


    “我、我不知道。”孫惠娘嚇得都哭了,好多血啊,她的手上、身上都是細妹的血。


    “你伸下去試試!”細妹一氣,猛一使勁,隻覺肚子裏的球又下墜一點,她深吸氣又呼氣,再接再厲,又猛一使勁。


    “哦,哦哦,好。”孫惠娘早傻了,隨著細妹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雖然害怕那血窟窿,但還是伸進去摸孩子。


    “夠、夠到了,你再加把勁。”孫惠娘一喜。


    “先出來的是頭還是腳。”


    “頭、頭,我確定。”


    “順產就容易。”細妹一咬牙,痛叫一聲,又往外逼出一點。


    “細妹,你怎麽樣了。”彭石穿聽到聲音,抽出空蕩趕緊來問。


    “快、快了!”細妹上氣不接下氣。自己揉著自己的肚子,狠著心,往下使勁。


    “臭小子,你快點出來,你媽媽的肚子裏不能再呆了,緊急,你要是個孝順孩子,就老老實實快出來!”彭石穿急得口不擇言。


    “生不出兒子怎麽辦!”細妹疼的留下淚來,卻還不忘兒子的事情。


    “沒事,我們能再生。”


    “生下女兒受苦怎麽辦!啊――”又大叫一聲,頭發都被汗水打濕了,貼住細妹蒼白的臉,“好痛……再也不生了……”


    “那就送給別人!”彭石穿在外屋走來走去。


    “不送……你敢送……我跟你拚命!”


    “新搭成的橋又被炸斷了。”老滕急急奔來,“需要再派人手。”


    “去一個死一個,你決定吧。”彭石穿蹲在地上抽煙。


    “好。”老滕點點頭,又跑出去安排。


    “報告,司令,中央馬上就要撤完了,命令我們立即撤退。”接線員道。


    “知道了。通知前方陣營各師各團,撤到炮兵營身後,幫助炮兵營,全力阻擊敵人,浮橋一旦搭建好,有掩護,有撤退,按照順序,一隊一隊的撤。獨立團……最後。”


    “是。”


    “看見頭了,為什麽還不出來,你再使勁,卡在這裏會憋死孩子的。”孫惠娘急忙去看細妹的情況。一看這才知道,細妹力氣用盡了,正半睜著眼不知道想什麽。


    “就快了,你想要放棄嗎,會一屍兩命的。”


    細妹感覺到了,當彭石穿說要把他送人的時候,他就不動了,無論自己再怎麽努力都沒有用。


    細妹感到奇怪,和係統溝通,再次問這個孩子到底是個什麽來曆。係統又是一大堆根據史料記載。細妹一腳將腦子裏的係統踢飛,決定還是靠自己。


    “彭石穿,我要你說,不論什麽情況都不能把孩子送走,快說!再不說來不及了,我要這個孩子,不論什麽,殘疾也好,啞巴也好,天生歹毒也好,我要他。”細妹厲聲對門外人喊。


    彭石穿聽到細妹急促的逼問,心中憐惜,以為細妹是擔心他會因為沿途艱難把孩子放在老鄉家寄養,臨生下來前,一定要得到他的保證才安心,於是趕緊道:“都聽你的,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細妹你安心生啊。”


    “聽見了嗎,家裏媽媽最大,媽媽護著你,你爸爸不會把你送人了。好孩子,你快出來。媽媽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你再不出來,媽媽也要和你一起死了。”


    說完這話,細妹緊張的握著拳頭,大概有三秒的停頓,細妹忽然覺出肚子裏的孩子又動了,這回,她就感覺自己輕鬆很多,孩子似乎也在幫忙蠕動,很努力的要從產道自己爬出來。


    細妹知道自己的感覺很詭異,但是,這就是一個母親臨生子之前的感覺,做不得假的。


    界首渡口,上空,太陽西落,暈黃了藍色的天空。


    “那是什麽地方。”陳老指著一座從一片茂密綠色裏露出頭來的一小片灰色。


    飛行員往下看,又對照縣區精細地圖,回答道:“對照地圖,看下麵的大體位置,應該是三官堂,清朝時留下來的老祠堂了。”


    “炸掉它。”陳老閉上眼,淡淡道。


    “是!”飛行員準備,飛往三官堂上空。


    “頭都出來了,再努力。”孫惠娘捧住嬰兒的頭。


    “你往外拉,我沒力氣了。刀,準備好了嗎,火,要火把刀考熱。”


    “哦哦,這個時候,就該是我出力了。都備好了。”孫惠娘屏住呼吸慢慢的往外扯孩子。


    正在這時,附近突然傳來爆炸聲。


    孫惠娘嚇了一跳,孩子一下也被拽了出來。


    細妹一聽,知道情況不好,敵機發現這個位置了,用上最後的力氣坐起身來,自己拿了刀將臍帶割斷,用早已經準備好的白棉布把孩子一包,抱在懷裏。


    彭石穿也聽到了動靜立馬下令撤退。


    他闖進來,看孩子已經生下來了,心放下不少,奇怪的就是孩子為什麽沒哭。


    把細妹連同孩子都抱起來,就往外衝。


    孩子的異常,再沒有比母親更敏感的了,細妹心下一慌,看向自己剛生下來的孩子,隻見孩子一身青紫,眼睛緊閉著有些浮腫,身上還有胎脂等粘液附著在上麵,腦袋很大,四肢細小,這些細妹都能接受,因為她以前生女兒的時候也是這樣,腦袋占了嬰兒身體的大半,手手腳腳都很細小,長長就好,再說,她從空間的嬰兒書上也了解過。


    但是,為什麽他不哭也不動,細妹流下淚來,心中大慟,帶著哭腔道:“哥,他為什麽不哭?”


    彭石穿身子一頓,望向自己才見第一麵的孩子,心中悲痛:“細妹……大概……”細妹在途中受了那麽多罪,這個孩子怕是、怕是……


    “不、不……”細妹猛搖頭,想起什麽,眼睛倏地就閃亮起來,“打他屁股,對、對!”


    說著就狠狠揍了孩子屁股一巴掌,一巴掌孩子眉頭蹙起,細妹心中大定,又打了一巴掌。


    此時,爆炸聲距離祠堂越來越近。


    彭石穿再不猶豫,一個箭步衝出祠堂。


    與此同時,孩子“哇――”一聲,大哭,哭聲震天!


    當飛行員準備再次投下一輪炸彈的時候,陳老忽的睜開眼,問:“你聽到了嗎,哪兒來的孩子哭聲。”


    飛行員停下手,隱約也聽到了,心中很不是滋味:“指揮,我們會不會轟炸錯了地方,怎麽會有嬰兒呢。”


    “過江!馬上。”發現空中又多出幾架轟炸機,彭石穿趕緊下令。


    “快快,把最後一條船劃過來,搭上木板。”聽見命令,老滕站在橋上更加急促的指揮。


    第一隊戰士撤回來,經過三官堂過江,也給彭石穿又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杜中美臨時接任第五師,趕到第十團向三營交代完任務,欲去二營陣地,剛爬上山頭,就被一顆子彈打中,救治無效,當場死亡。


    彭石穿此時也顧不得難受,隻在心中死亡名單上又把杜中美加了上去。


    “第二隊,撤!動作快。”彭石穿站在橋頭,手裏還抱著老婆孩子,自己卻沒先過江,而是在這坐鎮,就怕為了活命,出現混亂,自相殘殺等等事故。


    “轉去湘江上空,炸掉他們的浮橋。”陳老捏了捏自己的脊梁骨,顯得很疲憊,還是放過了轟炸那片灰色區域。


    抬頭就能看到敵軍的轟炸機在上空盤旋,不時的扔下炸彈,想炸毀浮橋,但是,距離太遠準頭不夠,扔下的大多炸彈都掉進了江水裏,在水中爆炸威力大減。


    但是,敵機有數十架,炸彈也多,還是炸死了很多撤退的戰士。


    身處在這樣隨時都能丟命的環境中,細妹一手環住彭石穿的脖頸,一手牢牢抱住自己的孩子,心中出奇的竟然一點也不害怕。


    她想,隻要不分開,他們一家人死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細妹捂住孩子的耳朵,生怕這麽脆弱的孩子被轟炸聲炸破耳膜。


    懷裏的孩子動了動身體,眉頭又皺了起來,蠕動著嘴巴,細妹知道孩子餓了,可是,隻能先委屈著了。


    “還有幾隊沒撤完。”


    “炮兵營和李雲龍的獨立團。”最後撤回來的一隊團長報告說。


    “來不及了,一起撤,炮兵營輜重多,獨立團墊後。”


    “老彭,不行,你趕緊過吧,再不過來不及了,你這還抱著老婆孩子呢,太危險,趕緊先過,這裏我盯著,等著李雲龍的團過來了,我再過。”


    “我自己走試試吧。”細妹咬牙道。


    “你行嗎?”老滕知道剛生完孩子的女人還要坐月子,就是因為身體太虛弱了,才要修養的,就怕細妹連走都走不動吧。


    “算了,就這樣吧,已經到了這樣了,你要是掉進江裏,我還要下去撈你,更費時間。”彭石穿已經看見最後兩隊人過來了,炮兵營一撤,後麵敵軍肯定進攻上來,果不然,就見炮兵營抬著重機槍等輜重在前麵跑,獨立團就在後麵拚死抵禦,但是敵人太多了,密密麻麻的像螞蟻,獨立團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戰士倒地不起。


    彭石穿稍稍安心,上了浮橋。


    “老滕,撤吧,在那頭等著他們。”


    “好。”


    “開始吧!”陳老的這架飛機,相對來說是最先進的,作戰起來更靈活,準頭更高。


    飛行員接到命令,打開肚倉,接連扔下幾枚炸彈。


    炸彈在幾座浮橋邊緣炸開,水花濺起數丈高,把木板都掀開了,守在船上的戰士見狀趕緊打撈,卻最多隻能撈回一兩塊,又趕緊搭上。


    水花四濺,幾滴水珠都崩到了孩子的眼睛上,眼睛雖是閉著,但是當水融入眼睛,孩子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


    “不哭,不哭。”細妹連連哄著,又親又吻,但是卻不知道孩子為什麽哭。急得不行。


    此時,炮兵連已經上了另幾座浮橋,往江對麵衝去。


    “李雲龍,上橋。”彭石穿邊跑邊喊。


    後麵敵人也追上來了,兩軍展開廝殺,都上了刺刀。


    血,溪水一樣的匯入江河,竟然將大片的水都染紅了。


    孩子哭聲越來越大。


    “指揮,孩子?”飛行員大驚。拉動按鈕的手停了下來。


    “孩子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陳老拿來望遠鏡親自往下看,隻見底下死屍遍布,江水大片大片的泛紅,人間煉獄,亦不過如此。


    繼續尋找,終於在一座浮橋之末找到了一個男人,隻見這個男人一身狼狽,滿身是血,他的懷裏正抱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身上也都是血,女人懷裏有一團白,哭聲那裏最響。


    陳老本是一顆曆經滄桑的心,說是無情都不為過了,可是,此時,看到這樣的場景,混亂戰爭之中,殺伐血腥,冷不丁出現一對母子……這、這也算平常吧,不足為奇。


    陳老告訴自己。同時,心裏也清楚,紅軍已經是走投無路了,才會把所有的一切都帶上一起大轉移。


    這一戰,我方完勝!紅軍折損慘重!


    還要不要趕盡殺絕,陳老思考著得失。鴻門之宴,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殺!”當陳老淡淡的說出這一個字,心中突然就升起了負罪感。


    稚子何辜!一個嬰兒,還沒有長大就要死了。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剛剛睜開眼看這個世界,就又要永遠的閉上。


    戰爭,戰爭到底是為了什麽!


    陳老從未有一刻,是如此的厭惡自己。這一雙老手,又要製造出一樁罪孽了。他每一次看自己手上細碎繁多的紋路,都會覺得又多了一條,那是殺和罪。


    當他死去的時候,會投胎入畜生道,他肯定的想。哦,西方不是說,沒有妖魔沒有鬼怪嗎,死了就是一捧塵土,沒有轉世,沒有來生,什麽都沒有,我這一生犯下的罪孽,至死都不需要償還。


    富貴的到死都富貴,貧窮的到死都貧窮。沒有來世補償與還債這樣的說法。所以,我欠下的,別人欠我的,都要在我沒死之前完成才是正道。


    當炸毀幾座浮橋,當來不及渡江的戰士死在江中,哭聲破天!


    晚霞夕照,殘陽如血!獸吼驚雲霄!


    陳老再次睜開眼。“是什麽讓他哭的這樣厲害。”


    飛行員不好回答,他也知道陳老的意思並不是要問他。


    “西風梨棗山園,兒童偷把長竿。莫遣旁人驚去,老夫靜處閑看。要是我兒子好活著,我的孫子也該出生了,含飴弄孫,是我一生再也追求不到的了。可憐。”淡淡的蒼老之聲,這“可憐”兒子,飛行員士兵卻聽不懂,陳老是說他自己還是那個孩子。


    “撤了吧。給這個孩子一個長大的機會。”


    “是。”飛行員馬上通知各飛機上的人員。


    “炸掉浮橋,阻止敵人過江。”彭石穿站在江岸上,冷酷道。


    當看到浮橋被炸毀,還在橋上的敵軍掉入江中,彭石穿心中一鬆,終於可以暫時的喘口氣了。


    “接下來前往遵義與中央軍委會和。在這之前,先找地方休整,治理傷員。”彭石穿看一眼懷裏的妻兒,傷亡慘重的3軍團,如是說。


    “老滕,統計一下傷亡人數吧。”彭石穿抿緊薄唇,“折了大半去。該死!”


    “差一點就要被全部殲滅了,幸好,幸好。過雷區的時候,還多虧了細妹同誌。”


    細妹微愣,強笑著說:“我運氣好。”


    “這小子,仗打的越激烈,他哭的越厲害,這會兒安全了,怎麽又不哭了,看來是個膽小的。是小子吧,快掀開給我看看。”生下來至今,彭石穿還不知道自己孩子是帶把的還是不帶把的。


    “我也不知道。”細妹這才反應過來,當時情勢危急,她壓根不知道自己孩子性別。趕忙去掀白棉布查看。


    “哇――”孩子蹙著小眉頭抗議。


    “乖乖,這是餓了?”彭石穿被這突來的哭聲,嚇得一哆嗦。這嗓門大的,看來很健康啊,彭石穿傻笑。


    ------題外話------


    吼吼,四四出生,果然驚心動魄。


    霞光萬丈,紫氣東來,乃真真帝王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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