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兩個時辰,曹仁與夏侯淵眼珠子始終盯在這幾卷厚厚的竹簡上。


    此刻,夜已三更,兩人毫無困意。


    看著他倆興奮的樣子,蔡昭姬卻犯困了,眼神也有些迷離。


    也不怪她,蔡昭姬本就不熱衷於兵法,哪裏能像曹仁、夏侯淵一般一下子就體會到其中的妙處,驚為天人。


    需知,陸羽口譯,蔡昭姬撰筆而成的這《三十六計》,乃是明清時期無名氏著作而成,每一計都根據曆史上的著名戰役解析而出。


    凝結起的是無數先輩、兵神、謀聖的心血,與漢末這個時代的兵書相比實用太多了,此外,因為有具體案例,它更容易被理解,不像這個時代兵法那般晦澀難懂。


    從這個角度去比較,說它超越這個時代數百年並不過分!


    當然,其中提到的一些耳熟能詳的名字,陸羽均是適當改變,完全架空,並不會因為這個出現理解上的障礙。


    瞞天過海、以逸待勞、圍魏救趙…這些戰局,或許曹仁、夏侯淵在以往的兵書中也能尋覓到一些影子,可…樹上開花、假癡不癲、空城計、苦肉計,這些心裏上的博弈,讓曹仁與夏侯淵受益匪淺,佩服不已。


    “妙才認為哪一計最妙?”


    看的癡了,曹仁忍不住去問夏侯淵。


    “子孝?你呢?”


    “我倆都寫在手上一同展開如何?”曹仁提議,同時準備好了毛筆、硯台。


    “再好不過…”


    夏侯淵接過筆墨,款款在手上書寫四字,曹仁也是如此。


    這下,倒是讓昏昏欲睡的蔡昭姬打起了精神,她也很好奇,陸羽弟弟的這部《孫子兵法》中,兩位將軍最看重哪一個計略。


    “竟然是…”蔡昭姬微微一頓,有些驚訝。


    因為,在兩隻粗狂的手掌中,書寫的是相同的四個字——走為上策!


    走為上策,這四字一出,哈哈哈哈…夏侯淵與曹仁均是笑出聲來。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妙才…看來咱們是英雄所見略同啊!”曹仁笑著拍了拍夏侯淵的肩膀。


    夏侯淵也是意味深長的大笑著。


    收兵、鳴金、撤退、隱忍,這些原本負麵的辭藻,因為“走為上計”一下子變得自帶光環。


    誰一生征戰也不可能時時刻刻處於上風,當形勢不利時,避敵鋒芒,權且忍讓,可不就是最明智之舉麽?


    當然,“走為上計”中解析的很清楚、很全麵,這一計的精髓並非一味的被動逃跑、躲避困難,乃是恰當的脫離,達到保存自己、扭轉不利形勢,否極泰來的目的。


    …不過一夜的功夫,曹仁、夏侯淵兩位將軍已然從官軍潰敗、濟北相陣亡的悲痛中走出。


    至於緣由…


    拋開《三十六計》之外,最重要的當屬天縱奇才“陸羽”,他帶來的可不止是《孫子兵法》、《三十六計》的理解,更多的是帶給曹營巨大的希望,在岌岌可危的局勢下扭轉戰局的希望!


    “咳咳…”


    猛地抬頭,夏侯淵才注意到蔡昭姬還在他們身邊,當即拍拍腦門,忘了這事兒了…


    他們兩個糙老爺們秉燭夜讀也就罷了,怎麽能讓蔡琰姑娘無聊的杵在這兒呢?


    失禮,太過失禮了!


    “蔡琰姑娘,抱歉了…我與子孝看的入迷…倒是忘記蔡琰姑娘!”


    “來人,速速送蔡琰姑娘…”夏侯淵一句話尚未脫口,當即話鋒一轉。


    連帶著闔上了《三十六計》的竹簡,主動伸手示意。“蔡琰姑娘,我親自送你回帳!”


    恭敬有禮,這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譙沛軍團將軍麽?


    一幹親衛都呆住了。


    “我與妙才一道去。”曹仁也迅速闔上竹簡,主動領路…


    這下…所有甲士更是呆若木雞。


    不過是一日的功夫,蔡琰姑娘就從軍營中無人問津的女子,搖身變成了兩位將軍親自護送的尊貴之人,這中間態度的轉變…也太過玄奇了吧!


    “兩位將軍…我…”


    “蔡琰姑娘,天色不早了,快走吧。”


    蔡昭姬本還想推遲,可現在外麵的天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說實在的,她還真的有些害怕。


    就這樣,在曹仁、夏侯淵…還有一眾親衛的護送下,蔡昭姬回到了大帳。


    目送兩位將軍走遠,她才轉過身趴回陸羽身邊,幽幽的望著這個小弟弟。


    口中喃喃自語。“陸羽弟弟,果然,一切都逃不過你的預料。”


    “《三十六計》一出,咱們的好日子縱是逃也逃走咯。”


    念及此處,蔡昭姬輕撫了下陸羽的麵頰。


    這麽清俊的麵頰,偏偏還有一刻如此透徹的心。


    種種加持下,有那麽一瞬間,蔡昭姬隻覺得陸羽弟弟好讓人著迷,但,他是弟弟呀,在蔡昭姬的心目中,陸羽一直就是個小弟弟!


    …


    …


    陳留郡,衙署。


    此刻的衙署內,除了曹操之外,還有夏侯惇、曹洪、李典、樂進幾位將軍。


    他們所有人正對著一台靈柩,沉默著低下了頭,靈柩中擺放的乃是濟北相鮑信的屍首。


    這是好不容易從亂軍中尋得的,而他的身軀已經支離破碎,麵目全非。


    哭了,曹操淚流滿麵。


    他從不輕言哭泣,曆史中有記載的也唯獨哭過四次,而這次,讓他痛哭流涕的正是最支持他的好兄弟、好戰友——濟北相鮑信!


    “我與蛾賊勢不!兩立!不共!戴天!”


    曹操雙拳握緊不住的捶打在靈柩上,他不忍心去看其中鮑信的樣子,他胸腔中的怒意已然沸騰。


    十八路諸侯討董時,曹操剩勇追窮寇,唯一支持他的就是鮑信;


    謀算兗州時,鮑信更是第一個站出來替他去遊說各世家大族;


    曹操缺兵,鮑信就將麾下兗州兵盡數交給他統領,這般情義,又怎能不讓曹操哀痛不已呢?


    此刻,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幫好兄弟報仇,可麵對境內三十萬蛾賊,他尚且自身難保,又如何報仇雪恨?


    “鮑兄,我曹操知你死不瞑目,可蛾賊勢大?我又該何去何從?”


    曹操喃喃自語…


    聞言,所有將軍低著頭,他們想勸曹操,卻不知道如何勸起,隻能沉默不語,一言不發。


    寂靜,落針可聞的寂靜持續了許久!


    卻見曹操從懷中取出一封檄文,這是當年他陳留起兵號召天下英雄討董時的檄文。


    隻是此時此刻,究是他也不由得迷茫,當初的那一切,究竟是對是錯?


    “我初起兵是為天下除暴亂,逆境之時,受隱麟指引入主兗州,本為保境安民,卻不想讓我手足兄弟、讓我麾下甲士慘死異鄉…我曹操罪孽不可謂不深重。”


    “或許昔日隱麟是看錯了我曹操,月旦評也看錯了我曹操,我縱有保境安民之心,卻無平定亂世之能,我愧對鮑兄,愧對麾下甲士!”


    征討黃巾失利,兄弟慘死,讓曹操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他甚至覺得自己不配入主兗州,不配讓兄弟將麾下甲士全盤托付。


    人嘛,在逆境的時候自我懷疑,再正常不過,究是曹操也不能避免。


    卻就在這時。


    “大哥,大哥…”


    曹仁匆匆而來,一眼就看到曹操如今悲愴的神情。“妙才帶三千譙沛兵就要抵達陳留郡了,我先一步趕來稟報大哥!”


    “大哥,我們在譙沛軍團中發現了一蓋世少年,在大哥征討蛾賊前,他就大膽預測此戰必敗,而他的胸腔中正藏著大敗三十萬蛾賊的取勝之匙!”


    曹仁的聲音不大,語氣也十分和緩。


    但,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特別是曹操,他的眼眸中猛然釋放出奪萃般的光,這是一抹隻有在絕境之下看到希望時,才會眼眸閃爍出的嗜血晶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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