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發揮,隨機應變。


    這八個字映入眼簾,鍾繇感覺他的心態崩了呀。


    自由發揮?


    他這邊一百餘兵甲,關中十餘萬甲士,且此間尚武之地,強者為尊?他的特長唯獨書法技藝,似乎…沒得發揮呀!


    至於隨機應變。


    嗬嗬…


    鍾繇就“嗬嗬”了!


    昔日裏,他也聽說過陸羽派遣程昱等人身處險地,執行任務。


    可似乎…


    根據程昱後來的話語,往往陸羽總是能精準的算出敵人每一步的行動,有的放矢,故而,他程昱每每化險為夷,置之死地而後生,創造奇跡。


    可…怎麽到他這兒,就變成隨機應變了,陸公子啊陸公子,你好歹多提點兩句啊!


    這一刻…


    鍾繇覺得,他這錦囊簡直開了個寂寞。


    呼…


    又是一陣長籲短歎,鍾繇努力的收拾了下心情,這麽多龍驍營騎士跟著,跑是跑不了,硬著頭皮上吧!


    他的眼眸凝起,正在飛快的思索著對策。


    他的劣勢是什麽?是兵馬和肌肉!


    他的優勢是什麽?是天子詔令和腦子!


    …那麽…


    問題來了,天子詔令對這些關中諸侯有用麽?


    又要如何用腦子,戰勝這些關中猛男的肌肉呢?


    剛剛想到這兒…


    一名龍驍營騎士快步行至鍾繇身側。“鍾太守,陸統領有話,讓我到這關中之地時告訴你。”


    這龍驍營騎士是一名百夫長,他的話讓鍾繇眼眸徒然睜開,精神為之一振。


    “陸統領有交代是麽!”


    他急問道…


    原本以為錦囊看了個寂寞,敢情…陸羽的話在這龍驍營百夫長的嘴巴裏呢?


    呼…嚇死老夫了,真的以為他什麽也沒交代。


    別說。


    這麽一句話脫口,鍾繇心情平靜了許多,又恢複了他那大書法家特有的鎮定自若,氣定神閑。


    畢竟程昱程司馬的珠玉在前,但凡陸羽能提供些思路,他鍾繇也敢去破這個死局!


    龍驍營百夫長如實道:


    “陸公子有一言,讓我轉告給鍾太守,他說…”


    講到這兒,這百夫長語調有些更咽,似乎…有難言之隱。


    這可急壞鍾繇了…


    “你,你倒是說呀?龍驍營將士都是磊落的漢子,有話直說,哪個像你這般支支吾吾,像什麽樣子,你這不是為你們陸統領抹黑麽?”


    “咕咚…”


    這話脫口,龍驍營百夫長咽了一口吐沫,索性心一橫,朗聲道:“陸統領說,鍾太守那啥不行,年過四旬,小妾無數卻生不出孩子!”


    “若然此次完成任務,陸統領必定醫好鍾太守男科之疾!讓鍾太守一年內抱得子嗣!”


    這…


    咕咚…


    鍾繇猛地咽了一口口水,他的瞳孔也於這一刻瞪大!


    這是啥?你這百夫長是猴子請來的逗逼麽?


    原本,百夫長喊出的這話倒是沒啥,可偏偏,因為鍾繇的要求,這一句話,他喊的聲音極大。


    而這話傳出。


    馬隊中所有人都轉過頭望向鍾繇,一個個眼睛瞪大,盯著的位置好像是鍾繇的那啥!


    呃…


    “咕咚”,又是一口苦水下咽,鍾繇後背冷汗直流。


    ——這特喵的,大型社死現場啊!


    原本他四十歲沒兒子這事,隻是他自己心裏頭的秘密,現在倒好,這一刻…他感覺滿世界都知道了。


    當然了…


    陸羽讓龍驍營騎士把這話告訴鍾繇,也是有所依據的。


    鍾繇這輩子有兩個兒子,一個叫鍾毓,另外一個便是大名鼎鼎的鍾會。


    看起來似乎沒什麽問題。


    可實際上…鍾繇這兩個兒子生下來的時間,分別是他五十歲與七十四歲時。


    特別是七十四歲的鍾繇,年逾古稀喜獲幼子鍾會,確實值得慶賀。


    隻是…


    這也恰恰可以證明,如今四十歲的鍾繇,他尚且生不出孩子的事實。


    在古代…


    一個男人四十歲年紀,尚且無後,這是一件很恥辱的事情。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陸羽特地派人去查過鍾繇。


    他知道,鍾繇府上的小妾不少,別看他是一個大書法家,可對這床幃之事,他竟極其熱衷,幾乎是夜夜當新郎。


    當然了,熱衷歸熱衷,新郎歸新郎,陸羽可以理解,人家老鍾不是好這口,純粹的是為了生兒子,總的來說,老鍾還是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既然如此…


    多半,鍾繇便是有病,男科不孕的病。


    ——治不孕,找陸羽,治男科,自然也得找陸羽!


    故而,陸羽的錦囊也好,托人帶話也好,其實就是吊起來鍾繇的情緒…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丫的,關中就交給你了,你能不能抱上兒子,全看你的了,看你還能不盡心竭力?


    隻是…


    如今,倒是有那麽點尷尬了。


    鍾繇感覺他渾身都是僵硬的,他很懵逼,為了生孩子,他努力過…可生不出孩子,他也很無奈啊!


    當然了,這種四十歲無子嗣的人,還是男人,對孩子的迫切程度…


    可遠遠要比丁夫人高多了。


    也沒有比這個,更能點起鍾繇心中的火熱與激情。


    再說了,陸羽是神醫啊,他所能生出孩子,便一定能生出孩子!


    “鍾…鍾太守!”似乎是覺得,因為自己的話讓鍾繇社死,有些過意不去,這百夫長連連寬慰道:“我有一個朋友,我也跟鍾太守患了相同的…”


    他本想說,他那個朋友四十多歲沒生出孩子,可架不住人家五十多歲的時候,三年生倆!


    “咳咳…”


    不等這百夫長把話講完,鍾繇猛咳一聲,他挺起了腰板。


    “即刻派人告知韓遂、馬騰等關中諸侯,就說朝廷任命的司隸校尉、長安郡太守鍾繇來了,本太守請他們喝茶!”


    一下子,鍾繇的語氣硬起來了,他的行動也果敢起來了,整個大書法家的氣場全部凹陷而出。


    ——泰然自若,氣定神閑!


    這一次,關中撫軍閥,縱不是為了功名利祿,不是為了家門榮耀,即便是為了能喜提一子,他鍾繇也要放手一搏!


    丫的!拚了!


    “喏…喏…”


    聽過鍾繇的吩咐,百夫長連忙去安排。


    “等等!”鍾繇卻是喊停了他,盡管依舊被眾人的目光凝望著身體的某個部位,可現在的他已經不在意了。


    社死算啥?


    被人知道他四十歲生不出兒子又如何?


    隻要能讓他生出孩子,便是再社死十次也無妨!


    “咳咳…”輕咳一聲,鍾繇嚴肅的問道:“小子,你方才說的話都是真的吧,陸統領的原話就是這麽說的麽?他說能治好老夫的男科之疾?”


    呃…


    這話直接把這百夫長問懵了。


    好像,似乎,仿佛…是這麽說的?吧?


    …


    …


    泰山之中,一處山寨傲立於此。


    山寨極大,在這磅礴的山間,不是一峰獨秀,也不是三五成群,而是千峰萬仞綿垣蜿蜒,似乎…每一座山上都有這個山寨的影子。


    此間正是呂布部將臧霸與泰山軍駐紮之所,蜿蜒山巒上的有三萬餘泰山軍的甲士,似乎,稱呼他們甲士,不如稱呼他們為山賊更為貼切。


    此刻,正直正午,無數山賊敞開衣衫,坦露著,任憑午後陽光照射在他們的身上,這都是一群粗獷的漢子。


    呼…


    一聲輕吟,一處山崖前,一個身材纖細的紅衣女子格外的醒目,在這滿是糙漢子的泰山山巒中,她格外的惹眼。


    隻是,她的眼眸流轉,表情複雜…


    沒錯,她正是呂布的長女呂玲綺,十餘日,她跟隨臧霸叔叔好不容易逃到了這泰山,憑借著山巒之險的倚仗,憑借著泰山軍優秀的山地作戰經驗,再憑著臧霸叔叔在徐州的名望,如今…總算是能喘出一口大氣!


    逃出生天了!


    隻是…


    呂玲綺並不知道,現在的下邳城局勢如何?她的父親呂布,她的小娘貂蟬,她的妹妹靈雎,現如今是死是活?


    綠…


    整個泰山山巒樹木繁茂,綠茵茵的一片,站在這樸實無華的綠色裏。


    呂玲綺的紅,沒有帶來多餘的色彩,反倒是平添了無窮的思念與擔憂!


    “大小姐…不好了…”


    就在這時,臧霸匆匆的跑來,他的眉頭緊緊的凝起。


    說起臧霸,他曾經自成一方霸主,呂布征討他,雙方互有勝敗,呂布欽佩臧霸的人品,臧霸佩服呂布的武藝,兩人便化解仇怨,結為兄弟。


    便是為此,義字當頭的臧霸對呂玲綺,比對待自己的親女兒還要上心。


    他心知呂玲綺擔心呂布的安危,故而…才剛剛回到泰山軍,建立好防線,就親自帶人下山去打聽。


    可…打聽的結果卻是。


    “臧叔父?可是打探到我父親的消息?”呂玲綺連忙迎了上來,幾日的擔憂,讓平素裏大大咧咧的她變得沉默寡言,變得極其敏感。


    “打聽到了…隻是…”臧霸頓了一下,他的眉頭凝起,還是如實告知呂玲綺:“下邳城四門洞開,曹軍攻入其中,呂將軍被俘,他…他被曹操殺了!呂將軍…殞命,殞命在白門樓!”


    ——白門樓呂布殞命,曹司空問鼎中原!


    消息早已經傳開了…


    整個街頭、巷尾、酒肆、茶攤,談論的都是這樁事兒!


    無需太久…臧霸就已經探明,匆匆趕回第一時間告訴大小姐呂玲綺。


    隻是…


    他的話音傳出,毫無準備呂玲綺瞳孔猛地瞪大,心頭一緊…


    踏…踏!


    她急退兩步,雙腿一個踉蹌,若非臧霸一把抓住她的長槍,險些…呂玲綺就要墜入那深淵之中。


    父親?殞命了?


    轟…


    轟隆隆!


    父親殞命,這…這對呂玲綺而言,無疑是一重巨大的打擊!


    天塌了,這一刻,她感覺天塌了。


    “父親,父親怎麽會…怎麽會殞命呢?”


    “他…他可以投降啊?難道…難道他沒有投降嘛?”


    回過神兒來的呂玲綺急問道。


    “投降了,可…”臧霸將他打探到的娓娓道出。“溫侯明明已經投降,可偏偏魏續、侯成、宋憲、成廉他們四個叛徒…連翻勸那曹操…欲要致將軍於死地!”


    “還有…還有劉備,這個假仁假義的小人,他枉顧昔日裏溫侯轅門射戟救他的恩情,竟向曹操講述起丁原、董卓、王允之事…以此激怒曹操…”


    “便是為此…曹操他…他…他殺了溫侯!白門樓上,劊子手一刀斃命,溫侯無敵於天下,竟…竟隕落時不得全屍!”


    聲嘶力竭…


    臧霸的話聲嘶力竭!


    而呂玲綺,她的胸口跌宕起伏,她的眼眸不斷的睜大,睜大,再睜大!


    她多麽希望,臧霸叔父的話都是假的。


    可…


    可這怎麽會是假的呢?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啊…”


    ——“啊…”


    淒厲的咆哮,對於十七歲的呂玲綺而言,這個打擊太大、太大了…


    她不知道該怎麽做,她唯獨狂嘯,以此去宣泄心頭的憤恨與不平!


    明明…明明父親都投降了!


    為什麽…


    你們為什麽還要殺掉他!


    ——“啊…”


    又一聲咆哮過後,“鏘啷啷啷”…呂玲綺的長槍掉落在地上,槍聲低鳴,呂玲綺則是蹲下身子,她的腦袋埋在雙臂之中,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湧。


    “滴答,滴答!”


    很快,這淚水很快濕成一片,染濕了她身下的這一方石階。


    無數泰山兵默契的低下了頭,他們的眉宇間亦是無比的落寞…


    這一刻…


    大小姐失去了父親,而無數泰山軍失去了那個天下無雙的將軍哪!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唯獨能聽到蟲鳴、鳥叫,還有…呂玲綺那止不住的抽泣。


    “大小姐…若然…若然溫侯在天有靈,他…他也不想看到大小姐如此模樣吧?”


    臧霸連連寬慰道,其實,他的眼眶中也滿是淚意。


    這一刻,他也失去了兄長,失去了主公。


    對於忠義之人而言,這個打擊足夠重了!


    “臧叔父…”


    終於,呂玲綺緩緩的站起身來,她皓齒緊咬著那煞白的嘴唇,她的麵頰亦是蒼白如紙,她再度蹲下,提起了那長槍。


    下意識的雙手握緊,此間力道,就像是呂玲綺要將那槍杆捏碎一般。


    “臧叔父,你能找人在我的袖口紋上幾個名字麽?”呂玲綺低吟著請求道!


    “名字?什麽名字?”


    臧霸連忙問。


    呂玲綺的聲音再度傳出。“魏續、侯成、宋憲、成廉…劉備!曹操!”


    一連吟出了六個名字…


    這下,臧霸懂了,大小姐是要將六個仇人的名字紋於袖口,她是要報仇雪恨。


    “大小姐,這…”臧霸本想勸。


    畢竟,大小姐縱是天賦異稟,縱是武學奇才,武藝不凡,可終究還是年輕啊…


    她這武藝,莫說是劉備,曹操身旁均有武技高超的護衛者!


    縱是魏續、侯成、宋憲、成廉,依著大小姐的槍法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可…


    勸慰的話,臧霸終究還是沒能吟出。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怎麽能阻止大小姐報仇呢?


    “大小姐若要報仇的話,也算我臧霸一個!咱們泰山軍沒有一個是孬種,這仇,咱們都記下了!明日…咱們就殺回下邳城,為溫侯報仇雪恨!”


    拍了拍胸脯,臧霸雙手亦是下意識的握緊。


    呼…


    呂玲綺卻是擺擺手示意道:“臧叔父武藝雖高,卻高不過關羽、張飛,高不過那古之惡來,泰山軍雖驍勇,又如何是數十萬曹軍的對手呢?”


    呂玲綺的語氣一下子變得格外的沉穩。


    人都是會成長的!


    而父親殞命…這件事兒,讓呂玲綺一夕間長大了,她不再是那個刁蠻、任性、暴躁的大小姐,而變成了一個睿智、縱觀全局的侯門女將!


    “大小姐的意思是…”臧霸接著問。


    “正麵,我們不可能是曹操的對手,縱使再過十年,也沒有機會,可…如果是刺殺呢?如果…我的槍技能更勝一籌呢?”


    呂玲綺的聲音傳出…


    臧霸心頭“咯噔”一響,刺殺,刺殺嘛?


    可…刺殺必須過的是曹操、劉備身前護衛那一關!


    無論是關、張,還是許褚…都不好對付啊!


    至於…大小姐要槍技更勝一籌?


    這又如何容易呢?


    “大小姐,當今世上論及槍法,最強悍的三人乃是西川槍王張任,北地槍王張繡,還有常山趙子龍,大小姐若要精習槍法,少不得向他們三人請教,隻是…即便是學得了他們三人的槍技,也未必能刺殺了曹操!”


    臧霸這不是潑冷水,這是客觀、理性的分析。


    但,他這話隻說對了一半。


    “有一人,隻要習得他的槍法,足可以刺殺了這些仇人…”呂玲綺的語氣愈發的堅決,她微微頓了一下,旋即吟出了那人的名字。


    “當世槍神——童淵!”


    “臧叔父豈不知?北地槍王張繡、西川槍王張任、常山趙子龍的師傅,便是此——童淵!”


    呂玲綺的話格外的嚴肅,格外的一本正經,完全不像是開玩笑!


    “我打算北上幽州,聽聞童淵隱居於那裏,若然…若然能得他傳授槍法,或許…或許…”


    呂玲綺沒有把話講完…


    可意思再明白不過,得童淵真傳,或許…足夠讓她暗殺這些仇人,為父親報仇雪恨。


    隻是…


    這拜師求學之路必定極其艱難。


    這…


    臧霸頓了一下,他思慮了片刻,還是點頭…


    算是答應了大小姐的這個要求。


    這也是他們…為數不多能替溫侯報仇的機會。


    ——“大小姐何時出發?”


    ——“明日!”


    ——“那大小姐何時歸來?”


    ——“不知!”


    一問一答…呂玲綺是真的不知道,她唯獨知道的是!


    她呂玲綺歸來之日,必是為父報仇,血債血還之時!


    心念於此,呂玲綺轉過身,本想再交代給臧霸叔父幾句,可猛然間,她又想到了一個人。


    沒錯…


    她的仇人不止是那六個,還有一個!


    父親殞命的始作俑者,罪魁禍首便是此人!


    呼…


    輕呼口氣,呂玲綺的眼眸睜開,眼芒中一抹殺意凝現。


    “叔父,還望你吩咐下人,替我在袖口再多紋上一個仇人的名字!”


    ——“何人?”


    “殺死父親的始作俑者,罪魁禍首,龍驍營統領——陸羽!”


    ——清脆的女聲中,殺意盎然,寒芒乍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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