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廣陵城。


    從陳登任廣陵太守的第一天起,每時每刻這裏都在修築城牆,再加上陸羽掌管的庫房不遺餘力的撥款於廣陵城防。


    日積月累,如今廣陵城高予幾十丈的城牆疑似龍臥於陸,大有一股九韌山的既視感,鄙夷天下之勢,看起來,便是那麽的固若金湯。


    此刻…與城外孫家軍鋪滿江麵的旌旗與鎧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城內的車水馬龍,顯得平安喜樂。


    但從城垣上的累累傷痕可以看出,守軍並沒被安樂所蒙蔽,居安而思危。


    隻不過,這一夜有些太過寧靜了。


    不知為何,整個廣陵城上靜悄悄的,往日守軍的兵戈都沒有出現,顯得格外的鴉雀無聲,就好像這是一座空城一般。


    ——“孫將軍,似乎…廣陵城的守軍退了,退往徐州北部的東海一郡。”


    ——“孫將軍,如今是登岸、攻破廣陵城的良機啊!”


    ——“孫將軍,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一幹副將向孫權請命!


    他們走的是水陸,廣陵城三麵臨水不假,可…要攻城,哪怕是大樓船幾乎幫不上任何忙,搶先要做的還是登陸,用雲梯攻城。


    可偏偏…


    便是這登陸,一年來,孫權已經吃了無數次虧,似乎…廣陵城的守將陳登頗為擅長半渡而擊之!


    ——“孫將軍…”


    ——“孫將軍…”


    一幹副將還在請戰…


    此刻的孫權站在樓船的船頭眺望著眼前的廣陵城。


    安靜,安靜的太過詭異了。


    可…


    又安靜的在情理之中。


    廣陵城的守軍數量,他太熟悉了,不過四、五千人,下邳城淪陷後,它們已經成為了一座孤城,不可能有馳援。


    故而…他們極有可能退而求其次,放棄廣陵城,轉而去東海郡駐守,以此為屏障,倒是不失為一個良策,至少…如果他孫權是守將的話,他會這麽做的。


    呼…


    長長的呼出口氣。


    孫權眼眸凝的更緊了,難道…這座久攻不下的城池,真的是座空城麽?


    不如…


    登時,他下定決心,“傳令三軍,登岸!”


    “喏…”一幹副將領命,就去安排,這座廣陵城阻撓他們太久了,他們太希望…攻陷此城!


    安靜,依舊是鴉雀無聲的安靜。


    這個夜晚的廣陵城,就好像一座鬼城一般,無聲無息,安靜的詭異,安靜的可怕!


    …


    江東軍動了,他們開始靠岸…


    靠岸的過程中,他們都很激動,激動的忘乎所以!


    昔日,他們的主公小霸王孫伯符在廬江大敗,被打的狼狽逃竄,每一個江東子弟心頭都幻想著報仇雪恨。


    如今…


    報仇的機會就在眼前,隻要攻下這廣陵城,他們就能拍著胸脯對別人吹噓道,主公打不贏的曹軍,被我們我成了篩子!


    作為先鋒將軍的孫翊亦是“噗嗤噗嗤”的喘著大氣,心裏開心極了,總算特喵的要攻城了。


    他是孫策與孫權的三弟,這一戰…孫策之所以派兩位弟弟參加,就是要借此戰讓他們賺得功勳,揚名江東!


    區別於孫權,孫翊是標準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隨著船舶離岸邊越來越近,他的心情也激動到了極點。


    不過…


    他看到了在城樓上揚起的眾多“曹”字大旗中,多出了幾展玄色的“龍驍”軍旗,倒是令他的眼眸中閃過了一點點不一樣的光輝,“龍驍”不隻在中原,哪怕在江東亦是讓人生出忌憚!


    還好…


    如今的大好局勢為孫翊壯膽了不少,對他而言,十倍於敵,而且自己…江東小霸王的親弟弟親自出馬,縱是龍驍營在此,也是枉然!


    無數江東子弟齜牙咧嘴,躍躍欲試。


    在他們看來,眼前的是空城啊!


    搶先攻進去的,“先登”的功勞是最大的,足以得到一大筆賞金!


    而此刻的城樓上,借著城牆的遮掩,陳登蹲著身子,默默的注視著敵軍的一舉一動。


    他感覺他的心都要跳起來了,他手中的佩刀、令旗緊緊的握住,心情澎湃…


    倒是身邊,同樣是潛藏著的守軍們神情自若。


    或許,是因為陳登那句…這計略是陸司徒錦囊遺留下來的,陸司徒的錦囊妙計,這幾個字,無時無刻…總是能帶給人一種別樣的安全感!


    可唯獨陳登知道,這是錘子陸司徒的計略,這等鬼話,都是他陳登編出來!


    “安靜,繼續保持安靜!”


    陳登小聲吩咐道…


    看到江東兵登陸,他的心情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要知道…他已經錯了一個“擊其半渡”的機會。


    反觀另一邊…


    孫翊登岸後,長刀一揮,“兒郎們,隨我殺…”


    麵對近在咫尺的城池,孫翊心頭的亢奮溢於言表,他的表情就像是過年了一般。


    城樓上的陳登依舊死死的按住自己的刀,不做聲,他害怕守軍們聽到對方攻城的聲音,便“嗷嗷”叫著奮起反抗了起來!


    他顯得格外的冷靜。


    “不許動,敢妄動者,軍法處置!”


    “有孫權再,江東兵不會攻城的,絕不會攻城的!”


    陳登頗為篤定…就像是早已把孫權給看透,其實…對於他而言,別說是孫權了,整個孫家的所有人,他都看的透透的!


    果然…


    就在孫翊帶頭往前衝的檔口。


    “叔弼留步…”孫權當即喊道…


    “二哥。”孫翊不明所以,轉過頭麵向孫權。“破城的時機就在眼前,機不可失,二哥攔我作甚?”


    “三弟!”孫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注意到了城樓上的那玄色的‘龍驍’軍旗?”


    “龍驍軍旗?那又如何?”孫翊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昔日裏咱們大哥廬江兵敗,就是小覷了這龍驍營,小覷那陸羽,才中了請君入甕,十麵埋伏之計!”


    孫權的話頗為篤定,他眼眸凝望著眼前這唾手可得的廣陵城。


    “為確保萬無一失,今夜不許攻城,且先安營紮寨…各營將士掃清城池四周的樹叢、山坡,確保沒有埋伏後,我等再殺入城中。”


    比起孫策、孫翊,這個碧眼兒孫權無疑是更睿智、心思更縝密的那一個。


    廬江戰場,大哥怎麽輸的,他心頭早已模擬過無數遍…


    可以說是曆曆在目!


    每一個細節都嵌在他的心底,讓他格外的注意,特別是“龍驍”二字!


    再加上現在是黑夜,冒然殺入城中,倘若周圍有埋伏、城中有埋伏,在黑夜下,他們人生地不熟,如何能辨明方向?如何禦敵呢?


    無論如何,也要等到天亮後,再度破城…


    孫權自詡這個想法萬無一失!


    “噢…噢…”孫翊壓抑住了心頭的躍躍欲試,他撓了撓頭。


    被二哥這麽一說,他覺得有理…


    也不差這一會兒半會兒的,先肅清外圍,等到明早天亮,城內縱有埋伏,可兵力懸殊,又能如何?


    “好!”孫翊答應一聲。“那我帶兵去巡查周圍,看看這廣陵城附近是否有埋伏。”


    “再好不過!”孫權點了點頭。“那就有勞三弟了!”


    於是…


    孫權指揮將士們就在城外安營紮寨,而孫翊則帶著一萬餘人分五路去探尋周圍的埋伏。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軍寨已經安劄完畢…


    三路人馬亦回營…並未發現什麽埋伏,此時此刻…包括孫權在內,整個軍寨內的所有人均長長的喘出一口大氣。


    待得第四路回來,闡明…依舊沒發現什麽埋伏。


    整個江東軍寨更是懈怠了不少。


    直到第五路…孫翊親自帶兵回來,陳明周圍絕不會有埋伏時,所有人心頭的大石頭才算是平穩落地。


    孫翊本欲直接攻城,孫權卻招呼…


    再等兩個時辰,不急於這一刻,等到天明再攻城,如此一來,縱是敵軍在城內設伏,他們憑著兵力的數量也能從容應對!


    ——“三軍休整,提前開灶造飯,兩個時辰後,大軍攻城!”


    孫權當即吩咐…


    ——“喏!”


    包括孫翊在內的一幹部將拱手領命,有那麽一瞬間,他們覺得…這位江東孫家的二公子,他的用兵,與小霸王孫伯符截然不同,更冷靜,更縝密,更睿智!


    一時間,不少江東子弟對這位孫二公子格外的佩服。


    …


    距離破曉的黎明還有一個時辰…


    這是黎明前最昏暗的時候…


    ——“報…發現城下江東軍寨正在開灶造飯!整個孫家軍守備鬆懈,大多數將士都在賬中睡覺。”


    廣陵城上,一道輕微的聲音傳出。


    “好!”


    陳登總算是長長的呼出口氣,他已經在這城頭蹲了半夜…


    也同樣的…


    此時此刻,他的嘴角揚起微微的笑意。


    ——“按照原定計劃,出擊,劫營!”


    一聲吩咐…


    城樓上人頭攢動,無數甲士迅速的朝城門處轉移,他們盡可能的讓腳步輕盈一些,其實…如此昏沉的時候,幾次都未搜索到敵軍埋伏的江東兵,早已懈怠了,又如何會注意到呢?


    半盞茶之後…


    厄運降臨了!


    廣陵城的城門大開,無數守軍一湧而出,向城外江東軍寨發動了奇襲!


    “咚咚咚…”


    陳登親自在廣陵城城樓上擂鼓助威,江東兵方一聽到擂鼓聲,還以為是自己大軍的總攻開始了,懶散的走出大帳,可迎麵撞上的是無數的佩刀、長矛!


    然後…是莫名其妙的被刺成了刺蝟!


    廣陵城的守軍像是瘋了一般…


    一個個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挺出長矛,隨手就是一陣亂刺…


    其實可以理解…


    畢竟在他們看來,這是龍驍營陸統領的錦囊妙計啊,昔日…廬江大勝小霸王孫伯符,不就是因為陸統領的算無遺策麽?


    廬江城的守軍,一個個立下赫赫功勳,聽說領到家裏的金子,都足夠娶上三房婆娘了!


    那時候,廣陵城的守軍都羨慕的哭了,他們就夢想,什麽時候…這等在陸統領錦囊妙計下“輕而易舉”建功立業的好事兒能輪到他們身上。


    今日…恰逢其時啊!


    在龍驍營陸統領的計略從未失誤過這個大前提下,他們明知必勝,那…區別唯獨是能砍下多少個人頭,立下多大的功勳?


    再沒有比“立功”更讓人興奮的事兒了。


    “建功立業,就在今日!”


    廣陵守軍中,不知誰高喊了一句。


    旋即…這些將士,啊不…準確的說,是這群豺狼的眼眸中,那黑色的珠子開始放亮,投射出一抹抹奪萃的綠芒!


    內心亢奮的猶如飄上雲端,激動的不得了,就連喊殺聲,都帶著喜悅。


    世上…再沒有如此愉悅、亢奮心情,且將士們各個激動的“哇哇”叫著,興奮的眼睛發紅的戰鬥了。


    這些江東軍寨中敵人,宛若獵物!


    再加上…孫家軍毫無防備,頓時被打的四散奔逃,軍寨裏的孫家軍想撤回船上,可哪裏來得及?隻好棄船逃跑,可…廣陵城的守軍就像是狗皮膏藥一樣,窮追不舍!


    畢竟,每一個人頭都是功勞啊,搶人頭的興奮感…讓他們忘乎所以!


    “點火…”


    廣陵城樓上的陳登似乎擂鼓擂的胳膊都累了,他轉過身,將鼓槌交給了一名甲士手裏,旋即淡然的做著下一步的吩咐。


    刹那間,整個廣陵城周圍的樹叢中遍布而出的是無數的火焰…緊隨而至的是…


    “殺呀…殺呀!”


    一句句咆哮與呼喊…


    原來,陳登一早就命人準備好了大量的柴火,兩捆為一堆,趁著大軍出擊,他派人在城郡周圍每隔十步的距離就擺好柴火,縱橫成列,當此夜幕正深的時候,這些柴火統統點燃,再加上將士們撕心裂肺的呼喊,就好像是援軍殺來了一樣。


    反觀孫權這邊…


    原本就被殺了個措手不及,還沒重整軍陣,可又見到了城外的火光連綿不絕,敵軍的將士們一個個又如此興奮…


    很顯然,這不是敵軍的埋伏,那麽…就是…就是援軍哪!


    怪不得…他們敢主動出擊!


    越是這麽想,孫權的心裏越不是滋味兒…他也顧不上下令重振戰鼓,集結再戰,當此時節…唯獨下令撤退,盡可能的挽回損失!


    而這“撤退”的軍令一下,孫家軍的心理防線徹底的崩潰了。


    麵對這火光衝天的情景,沒有人還能夠泰然自若,他們瘋了一般的逃竄,瘋了一般的自相踐踏,所謂的撤退頃刻間就變成了潰逃!


    而看到這副境況。


    陳登的眼眸一凝,令旗自右手提起。


    四個字自口中傳出。“傳訊所有部將——全軍突擊!”


    ——“稟報陳太守,敵軍縱是撤退,可數量依舊巨大!”


    有參軍提醒道…


    “無妨!”陳登氣定神閑的說道。“傳令下去,不必追的太急,慢慢的消耗他們,孫仲謀可不是孫伯符,他穩不住的,等他的心態一崩,然後…”


    講到這兒,陳登頓了一下,緊接著笑著吟出了四個字:“一舉全殲!”


    “遵命!”


    “可…”參軍還在問。“可若是他們逃回了船上怎麽辦?”


    陳登把手搭在了城牆上,接著看了一眼這參軍。“你覺得?若是龍驍營陸統領,他們會怎麽辦?”


    這…


    參軍頓了一下,旋即毫不猶豫的說道。“若是陸統領,必定下令追至終章!”


    追至終章?


    人都說窮寇莫追,說來…追至終章,似乎並不明智。


    可…


    痛打落水狗嘛!


    陳登咬了咬牙,再度朗聲道:“傳令各部,陸統領錦囊妙計中最後唯獨留下八個字——追至終章,一個不留!話已至此,讓各部看著辦吧!”


    言及此處,陳登嘴角揚起,他突然發現,這陸統領的無中生有的“錦囊”是真的好用,韭菜也是真的好割!


    …


    破曉降臨,黑暗總算是過去了。


    大捷…


    ——廣陵城大捷!


    至於多大?


    自然,有人開始清點,曹營各軍團是安排有專門的書吏計算人頭的,是誰的人頭就是誰的?是誰的功勞,誰也搶不走!


    那書吏清點了整整半日,才得出了結論,他的計算水平實在不怎麽高明,數了幾次,數目都對不上,主要是數額太大了,那書吏已經要哭了。


    “死於凶器的,四千三百二十人,可…死於自相踐踏,溺水而亡的,有一萬七千多人,這…這戰報咋寫呀?”


    從廣陵到岸邊,就這麽方寸之地,滿地的屍首…


    甚至河裏也是屍首…


    如今是整整齊齊的排在一起。


    一些將士們還搜索起這些屍首衣服裏的銅板、玉佩啥的,甚至,還有…把他們厚棉衣也給扒下來的,厚棉衣染上了血肯定不能再穿,可裏麵的棉花還能拆出來,做成好幾件夏衫,不能浪費…徐州人還是很善於精打細算的。


    陳登也站在此處,看著那書吏,聽著他的為難,笑著提醒道:“就寫這兩萬一千人全是咱們殲滅的,殺一個的,功勞簿上翻四翻不得了!反正都是咱們的功勞,別人也搶不了…”


    講到這兒,陳登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要臉了。


    計略是他定下的計略不假,大捷也是他一力促成的,可總感覺…缺了點兒什麽。


    沒錯…


    缺了陸羽陸公子的功勞啊,若是沒有他的名頭?若是沒有他那“無中生有”的錦囊,這一戰能這麽順利嘛?


    飲水思源…


    陸公子這功勞也得安排上。


    “對了,記得戰報裏寫上這麽一句——陸司徒妙計安天下,遺留錦囊破江東!快寫,寫完了,即刻飛馬報送朝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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