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郊外,五十裏處的一個村落。


    夜深人靜,一方茅草屋內。


    “仲達…”


    一聲清脆的呼喊,是許攸旳侄子許遠,他快步走到了司馬懿所在的房舍。“田豐那兒,還是老樣子,每日隻進食一點,之後…一言不發。”


    “我知道了。”


    司馬懿將桌案上的一張紙折上。


    眼眸微眯…


    按照陸總長的吩咐,他潛入鄴城,用計逼得審配對許家施以重罰,間接引導了許攸的投曹,對於官渡一戰,可謂是立下大功。


    之後…


    他更是將田豐、許遠…


    連帶著田家七口人,許家一十九口人都接到了附近村落,隱姓埋名…躲避袁家的怒火!


    近來,冀州動亂,風聲鶴唳,新繼位的袁尚自然也顧不上這些。


    在加上信紙的出現,這方便了司馬懿與陸羽的書信往來。


    至於田豐…


    他依舊是一根筋,起初尋死覓活,後麵以他家人的安危相威脅,這才勉強吃了一些飯食。


    當然…田豐這個家夥,是陸總長特地囑咐司馬懿救下的,司馬懿不敢怠慢。


    呼…


    輕輕的呼出口氣,司馬懿的眼眸再度轉向眼前的這張折紙上。


    “仲達?”許遠則是感慨道:“也不知道,這種躲藏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言外之意,許遠希望曹軍盡快的打過來,希望能再見到叔父,再過上那衣食無憂的日子。


    司馬懿回望許遠。


    片刻的沉吟過後,他輕聲道:“快了,就快了!”


    講到這兒…


    他握住折紙的手指更用力了一分。


    而這個動作引起了許遠的猜測。


    “仲達?這紙是陸統領寄來的信箋麽?陸統領有新的命令?”


    “的確有任務。”司馬懿輕聲道。


    言及此處,他緩緩起身,迎著月光站在窗前。“不愧是恩師,竟能想到,啟用這麽一個家人”


    這麽?一個?人?


    許遠有點懵…


    司馬懿卻是輕笑一聲。“明日我進城一趟,如果恩師預料不錯的話,一個月內黃河以北黎陽一線的防禦將徹底瓦解!”


    “曹軍北上將再無阻攔…”


    言及此處…


    司馬懿的眼眸凝起,眼神中釋放出無數璀璨的光!


    要知道…


    啟用…這麽一個人!


    不是雪中送炭,可對北境的局勢而言,勢必是火上澆油!


    …


    …


    深秋之際,許都城外蒼山如黛,皇宮德陽殿高聳的城牆遙遙在望。


    一襲馬隊正在馳騁,無數玄甲騎士,威風赫赫,高高舉起的黑色旌旗,上麵的“龍驍”與“陸”字格外清晰。


    任憑誰也能看出,這是龍驍營在班師回朝!


    此刻的五輿馬車內,陸羽展開了一封信箋,這是郭嘉從校事府送來的信箋,大體稟明近來百官的動向、北境的動向…以及天子的動向。


    陸羽揣著下巴,微微的“吧唧”了下嘴巴。


    這中間,他最關心的是北境的動向…


    當看到袁紹將世子之位傳給小兒子袁尚,卻又因為心存愧疚,將七萬兵馬交給長子袁譚…


    這騷的簡直不能再騷的操作一出。


    陸羽的嘴角就忍不住揚起,露出欣欣然的笑意。


    穩了…


    這下,北境的局勢穩如狗!


    果然,有一句話說的太對了——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當然…


    除了北境的局勢外,陸羽注意到了另外一個點,萬年公主出宮了,而且去的地方正是龍驍營班師回朝的必經之所,一處皇家園林。


    “有意思。”


    陸羽眼眸微眯,淡淡的笑出一聲。


    就在這時…


    “噠噠噠…”


    馬蹄聲傳來,緊隨而至的是曹休的聲音。


    “統領,前麵有一隊禦林軍,備好了馬車,說是他們的主人請公子前去一敘。”


    唔…


    陸羽抬起頭。


    “傳令龍驍營就地安營紮寨,告訴禦林軍,我這就來!”


    “喏!”曹休答應一聲,駕馬前去傳話。


    不多時…


    陸羽走下四輿馬車,與典韋一道上了前方禦林軍的馬車…


    這些禦林軍大多是老曹的人,陸羽並不擔心他們會對自己不利,再加上有典韋護送…鐵定是萬無一失。


    當然,要去的地方?要見的人?


    因為校事府的提前稟報,陸羽心中有譜,而他們的目的嗎?無外乎還是拉攏!


    “駕…”


    許都城高聳的城牆遙遙在望,馬車卻是一拐,向著山野的方向跑去。


    典韋探出頭來,看著方向有些不對,詫異的詢問馬車。


    “你們是禦林軍?該去的地方不是皇宮麽?這可不是進城的方向!”


    車夫一揚鞭,高聲道:“在下奉一位貴人之命護送禦史大夫、白馬侯,錯不了…到地方,許將軍自然知曉。”


    這…


    典韋還是一頭霧水,他轉頭望向陸羽,陸羽卻是擺擺手,示意他淡定…


    一切都是意料之中。


    車夫加快了鞭打馬匹,馬蹄嗒搭疾馳,快的連車身都顛婆了起來。


    終於…


    馬車在田野間一處山清水秀的水榭樓台前停下,車夫先跳下去,去扶陸羽下車,陸羽則是抬頭張望,打量著四周,屋外流水潺潺,高樹成蔭,鳴泉流瀉的清音比絲竹更悅耳。


    這水榭樓台紅牆碧瓦,屋簷上結滿牽牛紫藤,這是一處十分幽靜且怡人的所在!


    那車夫領著陸羽徑直來到門口叩門。


    “禦史大夫、白馬侯,陸公子到!”


    這時…門們突然開了,兩個穿戴整齊幹淨的童子應聲而立,向陸羽彬彬有禮的躬身行禮,“奉我家主人之命,在此迎候白馬侯!”


    “你家主人?”陸羽反問:“萬年公主是麽?”


    小童也不回答,隻是微笑。


    “曲徑通幽,白馬侯,請…”


    在小童的引領下,陸羽與典韋步入這庭院中。


    這裏,花木瀟然,水車淅瀝,回廊曲折,隱隱傳來琴聲…


    當然…


    這樣的皇莊,陸羽並不意外,許都城距離洛陽極近,桓靈二帝時期,這附近就有許多皇家園林,而大漢的天子素來有“建園子”的愛好!


    當然…想想也是情有可原。


    國事蜩螗,江河日下,當皇帝已經這樣艱難了,造個園子樂嗬樂嗬實屬常事。


    西漢武帝劉徹曾建上林苑、兔苑,大手揮霍;


    東漢明帝造廣成苑、濯龍園、氣派恢弘;


    孝桓帝更是因為造顯陽園,大肆拆毀百姓民居…


    而當今天子他老子…靈帝劉宏在位時,依著他的性子,怎麽可能像其它皇帝那樣,隻建造一、兩個園子呢?


    那也忒小氣了。


    便是為此,東西畢圭苑,還有靈昆苑,除此之外,洛陽附近的司隸地區、許都地區,隻要是有皇莊的地方,均大肆修建園林。


    萬年公主作為漢靈帝最喜歡的嫡長女,賞賜幾個園子,似乎也並不意外!


    “啪…”


    忽的一聲,這水榭樓台的大門關上。


    典韋警戒了起來,就打算拔出武器…


    昔日,陸羽曾特地囑咐過,他要隨身攜帶著武器,人在武器在!


    便是為此,雙戟永遠藏在她的身後。


    可…


    這一次,雙戟尚未抽出,陸羽直接擺了擺手,示意不用緊張。


    “典都統,對方沒有惡意!”


    陸羽微微一笑…


    他吩咐典韋守在門外,自己則獨自一人追尋著琴聲慢步進屋。


    閣宇之內,大堂之上,軟玉溫香…富麗卻不失去清雅,幾十名秀美的丫鬟,或在布酒,或在焚香,或在插畫,皆優雅無聲如同圖畫。


    她們看到陸羽,隻是無聲的向他斂衽行禮,繼而便各自去做手頭之事。


    陸羽感覺一陣如夢似幻…


    仿佛到了一個世外桃源、世外仙境一般。


    踏踏…


    腳步繼續向前,尋著琴聲,陸羽走入內室。


    隱隱可見一個美人在撫琴,撥開黑色的珠簾,陸羽凝望著這古琴前如夢如幻的身影…


    忽然,這美人抬頭對著陸羽嫣然一笑,一時間,陸羽竟有些愣神兒了。


    琴聲纏綿幽咽,頓挫悠揚,許久之後…女子終於停下,款款起身,看到陸羽的眼眸在盯著自己。


    含笑問道:“白馬侯是在盯著我看麽?”


    女子這話的意思,本是因為陸羽的目光惹得她有些羞澀,想讓對方收斂一點,哪曾想,陸羽的回答直接了當。


    “怎麽?萬年公主如此好看?還不許人多看兩眼麽?”


    這…


    萬年公主劉雪一雙美眸無意識的放大,都顧不上麵色羞紅了。


    她…她算是被調戲了麽?


    被未來的夫君在洞房花燭夜之前調戲了麽?


    …


    …


    丞相府。


    荀彧站在曹操的身旁,似乎這一對“摯友”剛剛聊過一些事項。


    中間,虎賁軍統領許褚送來一份急報,曹操展開竹簡,看過之後,冷冷的一笑。


    荀彧問道:“曹司空的表情有些古怪,多半是與長公子有關吧?”


    此間丞相府的書房,唯獨曹操與荀彧兩人。


    私下裏,荀彧都用“長公子”來稱呼陸羽。


    “算是吧…”


    曹操回了一句,卻又沒有講述的太過細致。


    荀彧好奇的問道:“今日不是龍驍營凱旋麽?”


    言外之意就是…今天好像不該有什麽事兒。


    “哈哈…”


    聽到這兒,曹操爽然笑道:“龍驍營的騎隊是到了許都地界,可卻沒有進城。”


    荀彧稍稍一驚。“那…長公子在何處?”


    曹操笑著回道:“溫柔鄉啊!現在的羽兒可比咱們舒坦,陛下提前就安排萬年公主去為他接風,這接風之所還是先帝賜給萬年公主的皇家園林!這麽看,就不止是接風,還有洗塵咯!”


    講到這兒…


    “哈哈哈…”曹操悵然笑道:“現在的羽兒,怕是已經醉臥美人膝了吧?”


    嘶…


    荀彧有些疑惑。


    似乎…陛下此舉,完全沒有必要吧?


    陸羽與萬年公主尚未完婚,頂多就是個天子賜婚,可…若是這出城迎夫君的消息傳出去,那在整個許都可就是一出豔聞了。


    保不齊,還會傳出大漢長公主急不可耐,要在婚前會情郎…亦或者萬年公主欲求不滿,婚前霸王硬…那啥!


    這…


    荀彧眼眸眯起。“丞相?這真的是陛下安排的?”


    曹操搖了搖頭。“你太小瞧陛下了,這種事情,關乎皇室顏麵,陛下怎麽會安排?而萬年公主此舉的目的,倒是有些替陛下遮掩的味道了!”


    講到這兒,曹操頓了一下。


    “比起皇室的臉麵,看起來陛下更想與羽兒開誠布公的暢聊一番!”


    嘿…


    曹操把話講到這兒份兒上,荀彧懂了,怪不得…今早去崇德殿問安,陛下以偶感風寒回絕,原來…陛下已經不在皇宮裏了…


    想到這兒,荀彧再度把眼眸望向曹操…


    陛下是不是在皇宮裏,似乎…不那麽重要!


    因為…無論陛下在哪,也逃不出曹操的掌握,或許…陛下私會陸羽,在曹操看來,還是喜聞樂見的一樁事兒。


    “丞相就不怕陛下…”荀彧一句話說到一半…


    “哈哈…”曹操爽然笑道:“荀令君,陛下與你、我一樣,都是聰明人,有些事,我們也不可做的太過火了!”


    “再說,這大業,我曹操早晚要傳到羽兒手中,羽兒與天子,一個是曹營的未來,一個是門閥士族經驗世界裏的主宰,他們這場提前的對話,在我看來…喜聞樂見!”


    霍…


    好霸氣的言論!


    好自信的言論!


    字裏行間,流漏出曹操對長公子滿滿的信心哪!


    呼…


    荀彧長長的呼出口氣,曹操說的沒錯…一邊是漢庭,一邊是曹營,陸羽與天子的對話,意味深長…且影響深遠!


    “荀令君…”就在這時,曹操再度開口。“方才政務已經議論完畢了,接下來,本相想與你議論一件私事!”


    唔…


    私事?


    荀彧大體有一種預感,這私事必是關乎陸羽的。


    果然…


    曹操的話接踵而出。“如今袁紹已死,內部大體穩固,那麽…接下來,對於我曹操而言的頭等大事,便是如何揭示羽兒的身份!如何順理成章的將世子之位交到他的手裏!”


    “荀令君,你一貫思慮周全,這事兒,還得由你全權主理!其中勢必會遇到一係列的阻礙,可一來有羽兒的功勳在,二來有我曹操的決意在,三來有你荀令君的鼎力相助,咱們三劍合璧,一切阻撓,都要徹底蕩平!”


    呼…


    呼…


    盡管原本就有準備,可當真聽到曹操這番話時,荀彧的心情依舊是猛地悸動了一下,連喘出兩口大氣。


    終於…


    終於,曹操要邁出父子相認的這一步了麽?曹操要邁出…將世子之位交給庶長子的這一步了麽?


    而這一切…


    首當其衝的阻撓便是…


    “丞相…”


    荀彧的表情驟然變得嚴肅了起來。“丞相與子宇父子相認這事兒倒是簡單,可世子之位牽扯的就大了!”


    “而首當其衝,丞相需要說服一位公子,一位夫人,一門宗族子弟!”


    不愧是荀彧…


    言簡意賅,一針見血的就點明問題的關鍵!


    將私生子任命為世子,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兒,萬一出現了一點點的紕漏,那北境袁氏一族的世子之爭就是前車之鑒!


    而關鍵的關鍵,就在於一位公子;一位夫人;一門宗族子弟!


    咻…


    曹操倒吸一口涼氣,荀令君說的有理!


    但…


    盡管千難萬難,可,已經是時候…該邁出這一步了。


    ——為了羽兒!


    ——也為了曹氏一門的麒麟兒!


    ——更為了蒼生黎庶,為了將來天下的霸主!


    …


    …


    許都城郊,水榭樓台。


    “侯爺駐足凝聽半晌,可識得此曲?”


    萬年公主劉雪款款起身,親自為陸羽斟滿了一盞茶,笑吟吟的遞到了他的身前,開口問道。


    “似乎是《琴操》吧?乃是我昭姬姐的父親蔡邕師傅所撰!”


    陸羽輕抿一口茶水,輕輕的回答。


    他自小被養在蔡府,蔡邕格外喜歡彈琴,而琴曲中集大成者,便是這《琴操》。


    當然了…


    《琴操》不是任何人都能夠彈的,難度極大!


    讓陸羽意外的是,倒是沒曾想到…除了昭姬姐外,萬年公主竟也能彈奏出來。


    而蔡邕的《琴操》共計收錄曲目四十七首,除了記載曲譜外,還將琴曲作品之作者、命意、創作背景及有關故事一一記載於其中。


    絕大多數是先秦的題材,隻有兩、三首是西漢故事,最是難得。


    而…


    方才萬年公主劉雪彈奏的是其中第二難的一首。


    論及難度,隻遜色於“聶政刺秦王曲”!


    當然了…


    昭姬姐每天都會輕拂焦尾琴,彈奏這類曲目,陸羽每日聆聽,自然是如數家珍。


    “伯牙遇子期有情,乃作此曲!想不到,公主能彈奏出這麽難的一曲!”


    陸羽輕聲感慨。


    公主劉雪卻是睜開眼睛,連忙又問。“琴也得遇到知音方能生情,侯爺覺得我曲中是否有情?”


    哈…


    聽到這兒,陸羽笑了。


    他豁然起身。


    “所謂情愫是兩人之間的事情,可…此間水榭內堂卻有三個人?便是為此,公主的情,我暫時還未聽到,可陛下要見我的迫切之情,我倒是感覺到了一分…”


    講到這兒,陸易抬起頭左右環望。


    忽然張口道:“陛下,好不容易來了?何不出來相見呢?”


    此言一出…


    原本還是笑著的萬年公主,刹那間,表情凝固了…


    她下意識的望向二樓處…


    當然,她並不知道,僅僅是校事府的一幅畫,僅僅是沮授敏銳的觀察,就將她弟弟的行蹤暴露了!


    她更不知道的是,從進門起,陸羽就在尋找這位天子!


    伯牙、子期!


    方才萬年公主劉雪彈奏的這首,與其說是公主想表達的意境,倒不如直接說是…陛下的美好願景!


    ——陛下與陸羽…


    ——伯牙與子期!


    嗬嗬…


    也隻是願景而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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