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戰局糜爛。


    城樓之上,馬良不可思議的聽著哥們守軍的一條條傳報,觸目驚心!


    他餘光歇睨了一眼城門外的「軍隊」……心頭狂呼,怎麽是這個時候……這個時候,發生民變呢?


    「鎮壓,迅速的鎮壓下去!」


    「當務之急,守住所有城門!不允許任何人進城!」


    「喏!」


    空氣中傳來的是馬良的嘶吼聲以及各營將士的應答聲。


    隻是……


    就在這時,「嗖」的一聲,一支箭矢劃過一道絢爛的弧線,在蒼穹之下……裹挾著勁風破空而來……


    「啊…」


    隨著馬良的一聲哀叫,他的右臂中箭了。「參軍…」


    頓時,無數人圍了上來。


    馬良卻努力的吾著右臂,凝眉吩咐道:「不用管我,都去各個城門,城門不容有失!


    他的話音剛落……


    「報……東城門被百姓奪去了!」


    「報,西城門勾連吊橋的繩索被百姓砍斷了……」


    「報…北城門城門…」


    一條又一條不利的消息默契的湊到了一塊兒……而這些消息讓馬良驟感一陣心沉。


    這一刻,他才意識到……這次的***不是巧合……而是……而是有蓄謀的。


    「快…快去奪回城門!


    聲嘶力竭的呼喊,隻不過……在如今的戰局中,這道聲音很快被喊殺聲壓了下去!


    戰局愈發糜爛!


    呂蒙在江陵城下,眼睜睜的看著吊橋的另一端,數不盡的百姓向守軍發動了襲擊。


    這些人中,有白發蒼蒼的老者,也有年輕的壯小夥,他們每一個都不是守軍的對手,可每一個又都奮勇當前。


    確切地說,他們像是被一股不知該稱之為什麽的「氣勢」趨馳著,拉扯著……像是與這邊的守軍不共戴天一般。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在他們的親人被大水掩死的那一刻,在他們的美好生活因為這支「關家軍」而徹底銷毀的一刻,他們的生命早已無足輕重,因為……仇恨的力量,早已在心中激昂!


    「哈哈哈,吃老頭子一刀!


    一個老者舉著菜刀,大笑著就往前衝去……他的樣子,看起來極其消瘦,可在月色的映襯下,卻又好似一騎絕塵,使人不禁肅然起敬。這些百姓……


    是以血肉之軀,與賊搏鬥麽?


    呂蒙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多好的鄉親們哪……」


    一聲感慨……豆大的淚珠卻從眼角滑落。


    這一刻,他總算懂了,陛下與周都督給他的使命到底是什麽?


    「鄉親們,謝謝了!


    隻聽得「嗖」的一聲,呂蒙拔出佩刀,森寒的刀光在利刃的中閃爍!


    陵!」


    「弟兄們,吊橋已經落下,隨我衝,奪回江「衝啊…」


    「殺,殺…殺!」


    震天動地的聲音響徹,頃刻間,江陵城外,無數白衣劍客向江陵城發動了總攻……


    白衣對黑甲……這是一場艱難的戰役,但魏軍依舊無所畏懼。


    千餘「白衣渡江客」,慷慨勇武之氣震蕩江陵,與百姓們的「***」遙相呼應,直接將三麵降浪上的濤聲掩蓋,衝天的煞氣鋪展開來,令數千守軍呼吸急促,他們麵對的不是幾千人,而是幾萬、乃至於十幾萬人的衝鋒!


    黑夜之下,江陵城中。


    鋒芒被月華鍍上了一層金光,在大地之上閃爍。


    戰戟與戰刀碰撞。長劍與戰刀碰撞。


    兩簇璀珠到極致的火花在這篇夜空之下碰撞。


    火花熄滅之際,呂蒙已經提著彎刀朝城樓上的守將馬良殺去。


    隻聽得……「啪嗒」一聲,馬良身側的兩位本欲攔截呂蒙的副將手中的兵戈被切碎,二人身體自胸腔裂成兩半……


    他們那割掉的頭顱……茫然旋轉,不知道何處才是前方?


    終於……


    呂蒙走到了馬良的麵前,馬良括著箭傷。


    呂蒙笑道:「馬氏五常,白眉最長……馬良,我認得你!」


    馬良有些不服,他昂著頭,「你們怎麽知道……今夜會有***?你們又是怎麽過的君侯設下的烽火台?」


    「哈哈哈哈……」呂蒙笑了,他拍了拍馬良的肩膀,「馬兄啊,你讀這麽多書都白讀了不成?陛下提及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此道理,我這吳下阿蒙都明白,你與那關雲長卻茫然不知,活該落得此敗!」


    這……


    馬良凝眉。


    呂蒙卻接著道:「兵器裝備上,你輸了,戰略上,你輸了,民心上,你一樣輸了,如此這般……你拿什麽跟我打?」


    呂蒙的話底氣是越發的足了!


    許都郊外,穰山之中。


    今日在此修行的曹操換上了一套俗服,從屋內走出時讓張魯吃了一驚。


    「曹公?今日…怎生如此打扮?」哈哈……


    曹操當先笑了,旋即感慨道:「在此修行也有五年,果然,華倫說的對呀,要治孤這頭風,非得隱居世外,得泰康之氣提神醒腦,近段時間……時有時無的頭痛總算是徹底消除了。


    這個……


    張魯聽出了幾許曹操的意思。


    「曹公是打算下山麽?張某天師道中也有醫術一項,恕張某直言,曹公如今的精氣神、如今的康健是因為這泰康之氣,也是因為止水心靜,可若是再下山……難免被凡俗之事蒙懷,徒增病患哪!便是為此……曹公還是三思啊,別下山下得急了,頭風也發作的急了。」


    因為與曹操相處的舊了,張魯與他的關係頗為微妙,亦師亦友……更何況,兩人還是親家呢?


    故而一些話,也唯獨張魯敢勸曹操。「哈哈哈哈…」


    張魯的話音落下,曹操大笑了起來。「五年前就聽吾兒講,張天師心直口快,當年吾兒取漢中時,劉備派使者來勸張天師,張天師沒有給那蜀漢使者半點好臉色,還說‘寧為曹公作奴,不為劉備上客「……哈哈哈,想不到過了五年,還是如此心直口快啊!」


    曹操沒有表現出半點不滿。


    他笑著擺擺手,「好了,孤也不瞞著張天師,這一趟孤下山要去送一位老朋友!


    「老朋友?」張魯眼珠子一轉。


    這個世上,能讓曹操稱之為老朋友的人,可並不算多。


    回想起,這五年來在穰山道觀閑聊時的問話,張魯試著問道:「是那關羽?關雲長?」


    呼……


    曹操沒想到,張魯是一猜一個準兒。


    當即眼珠子眨動,「張天師如何猜到的?」


    張魯將著胡須,感慨道:「張某跟曹公一樣老了,很多時候都是憑著美好的記憶活著……這些年曹公每每提及那關公溫酒斬華雄、擒顏良、誅文醜,過五關斬六將的事跡……張某能看出來,曹公惱記著他呢!


    呼


    又是一聲粗重的呼氣。


    曹操像是被張魯說破了心事……「嗬嗬,美髯公……也唯獨他,值得孤去送這麽一成!


    說罷,曹操頓了一下……


    旋即邁開步子,門外許褚早就守候在此,為曹操準備好了馬


    車,像是陸羽安排過一般,曹操此行……虎責軍與龍驍營沿途護送!


    秋夜,斥候策馬在官道上疾馳,他在樊城前的營寨前停留,跌跌撞撞上前。


    寨門外的守軍,看到是自己人,急忙打開了寨門。


    斥候幹滾帶爬的進入…


    口中直呼:「不好了,不好了……君侯何在?君侯何在?」


    眾人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來……每一個守軍都不由自主的升騰起一絲不安的情緒。


    關平、廖化、周倉、王甫等人都匯聚在中軍大帳……


    這時,關羽匆匆進門,他明顯是從睡夢中驚醒,頭發都顯得有些蓬亂…


    他將佩劍交給周倉,望向斥候。「說!江陵城發生了什麽!」


    「大魏水軍……呂蒙從荊南白衣過江,江陵城內百姓發生嘩變……裏應外合之下,江陵城丟了…丟了!」


    關羽的一雙眼瞳刹那間瞪大,他不可置信的望著斥候,「你……你說什麽?」


    「江陵丟了,就在兩個時辰前……馬參軍中箭,已經被俘,所有守軍……全……全軍覆沒!」


    轟……


    轟隆隆!


    斥候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在挑釁著關


    羽的每一根神經,這讓他那互古不變的麵難臉也變得煞白,變得驚怖……


    這消息太……太震蕩了,猶如……猶如五雷轟鳴一般!


    關羽艱難的、難以置信的自語:「全軍……全軍覆沒?」


    王甫連忙道:「多半是城內有敵軍細作,暗中煽動江陵城百姓叛亂,再配合敵軍越過烽火台秘密潛入……」


    廖化則道:「若是江陵城論陷,那我軍的糧草就徹底的斷了……糜芳、劉封、孟達等人的軍輻、糧草不知在何處?再沒有江陵城……我軍首尾難顧,進退兩難!」


    關羽下令,「傳本侯軍令,即刻退往公安……昨日急件,糜芳、劉封、孟達等人今日將抵達公安郡……以此為基,一樣能穩住局麵!」


    關羽不愧是帥才……在如此極端不利的局勢下,依舊是敏銳的選出最優解。


    「公安……」王甫的眼珠子轉動……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兒什麽,可……話到了嘴邊,還是盡數咽了回去……


    他有些害怕,如此局勢下「公安」未必穩……糜芳、劉封、孟達也未必可信……但這種時候,這種話,如何開口呢?


    「沒聽到本侯的軍令麽?」關羽再次吩咐,


    「快去通傳!」「喏…」就在這時……


    「報……樊城外有兩支大魏的援軍已經趕來!旌旗上高書‘徐,字與‘張,字大旗!


    徐?張?


    關羽微微停頓,脫口而出,「那曹羽本人根本就沒有來馳援荊州,他是派徐晃徐公明與張遼張文遠來馳援……唉……唉!」


    言及此處……關羽重重的歎出口氣,這一刻,他發現他好像中計了。


    他的心思……被這曹羽給狠狠的拿捏住了。「報…」


    又是一名斥候的傳報,「樊城城門打開,陸遜率江東將領……從其中殺出來了!」


    「報……江陵城,呂蒙率軍北上,荊南援軍也已抵達,均朝我軍殺過了!」


    「報…」


    一句句的通傳,頓時間,關羽的腦門就浮現起四個大字一十麵埋伏!


    「噠噠噠…」馬蹄聲漸響……


    關羽的兵馬以步兵居多,論速度,哪裏是騎兵的對手。


    不過半響,就被徐晃追上。


    關羽讓關平列陣,他則親自上前,單刀單馬立於敵騎之前,「讓徐公明出來見我!」


    不多時……


    徐晃徐徐駕馬走出。「君侯,相別數載,不想再見時君侯須發竟已斑白!」


    徐晃提著刀,立於軍陣中間,繼續感慨道:「憶昔日壯年相從,多蒙教海,徐晃感激不盡…」


    徐晃與關羽是舊識,兩人都是河東人,一個河東解良,一個是河東郡楊縣……


    說起如何相識,那就有一段故事了。


    關羽小時候,父母省吃儉用供他去私整讀書,但是關羽的成績一塌糊塗,唯獨對《春秋》感興趣,走到哪裏都把《春秋》帶在身上,更是幻想成為《春秋》中那些武藝高強、鋤強扶弱、匡扶社稷的英雄!


    故而……學業荒廢,更多的心思放在練武上。機緣巧合,得刀神「唐斬」傳授刀法,有幸學成武藝。


    怎奈父母病故,這讓關羽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為了生存,隻能靠賣紅棗為生。


    賣棗就必須要「打棗」。


    北方打棗用的是一根長杆。


    而打棗有點兒類似於「劈砍」,偏偏棗樹又有很大的彈性,每天瘋狂的打棗,幾年下來,關羽練出了一身力氣,就連刀法也更純熟了許多。甚至,他融會貫通,創造出了「春秋三十六路」刀法,更是著重練成了前三刀。


    至於徐晃與他的相識,也是因為這打棗……徐晃見關羽打棗的路數有點東西,就與他比鬥……一連百餘回合,兩人不分上下。


    年輕人,爭強好勝,故而……互相切磋……彼此間的武藝卻是愈發精湛。


    說起來…


    他鄉遇故知,是一件高興的事情,可如今的關羽卻高興不起來。


    「哈哈,公明過獎了!」關羽回了一句。


    徐晃繼續道:「君侯水淹江陵,英風威震華夏,使我這故人聞之,不勝羨慕啊!」


    「哈哈哈…」關羽再笑,「我與公明交契深厚,非比他人,公明又何故對我苦苦相追?」關羽知道局勢不妙…


    盡可能的拖延時間,給關平布陣的時間。哪曾想…


    就在這時,徐晃手中的斧頭指向關羽,「全軍聽令,誰能取得關羽首級者,重賞千金!」


    此言一出……


    關羽惜了。「公明?何出此言?」


    徐晃話鋒一改,「今日陣前相遇,乃是漢與魏之對決,徐某效忠的是大魏天子,絕不敢以私廢公!」


    「雲長,來……這麽多年沒打過棗了吧,功夫是不是也落下了呢?吃我一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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