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軍山地理狹長,北部為崇山峻嶺…以張飛、法正為首的蜀軍就駐紮在其中一處山崖一一「元山子」的位置。


    而這一日,駐紮在「仰天窪」的魏軍出動了。


    夏侯淵突然下令,三軍迅速集結,試圖去攻蜀軍。


    蜀軍聞訊也擺開陣仗,好在他們所在所在的「元山子」地勢更高,有連綿山巒作為屏障,魏軍仰攻未必能攻的下來。


    張飛罵罵咧咧,「這曹羽小兒以卑鄙之法害我二哥,老子還沒去找他,他倒是來了,好啊…哈哈哈…今兒個魏軍來一個,老子就捅一個透明窟窿!老子今兒個勢必要捅一萬個透明窟隆!」


    說著話,張飛提起丈八蛇矛就要去迎戰。


    當初叫罵多少天,魏軍像是個縮頭烏龜一樣,現在二哥被害死了,敢出來了?


    張飛本就一肚子火氣,正愁沒地方發泄呢。


    「翼德…」


    法正一把攔住張飛,「既然是攻,不是能現在!」


    「當初讓俺去叫陣,不是你法孝直吩咐的麽?怎麽如今,魏軍好不容易出來了,你卻不讓俺打了,這是何道理?」


    「翼德!」法正連忙解釋道:「曹劌論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今日敵軍風頭正盛,恰比第一鼓,這一股士氣最為高昂,我軍當借助地勢以守為攻,待得…敵軍久攻不下,士氣衰弱,那時候…敵竭我盈,就輪到翼德將軍的丈八蛇矛於亂軍叢中取下賊將首級,以告慰關將軍在天之靈!」


    這…


    也就是法正,能勸得住張飛。


    對法正,張飛是信服的….


    不為別的,就為了法正的真性情,整個巴蜀,還從未見過這等人,招人一個白眼,也必定會十倍報複。


    曾經受人一碗粥,也會十倍感激…


    睚眥必報、恩怨分明…這性子,頗合張飛的胃口。


    這也是當初諸葛亮布陣時,堅持要把張飛與法正安放在一處的原因。「孝直說的有道理!」張飛摸摸腦門「那就先守著,待得今日日落,俺再率軍殺出,一鼓作氣蕩平了這定軍山…奪下那漢中,削去那曹羽的腦袋祭奠俺二哥!」


    「翼德,報仇的機會早晚會有!」法正拍了下張飛的肩膀,「毀傷吾者,錙銖必較!曹羽之於關將軍的,我蜀漢必定十倍奉還!」


    大戰已經一觸即發。


    可眼下,卻是大戰前的平靜,就在這風和日麗的早晨。


    越來越多的魏軍抵達了「元山子」腳下


    「不要激動,不要激動!」


    望著將士們磨刀霍霍,蓄勢待發,夏侯淵連忙勸道


    五年了,大魏沒有打過仗…..


    這些土卒訓練了五年,早就耐不住寂寞了。


    再加上,大魏的軍功,那是以戰績,以戰場上割下敵人頭顱的數量來論處,五年的和平,那意味著五年沒有什麽晉升。


    「敢擅自進攻者,軍法處置!」


    夏侯淵再度大吼道…


    吼過之後,夏侯淵望向苟攸…


    他意味深長的問道:「劉曄、諸葛均那邊?靠譜麽?」


    荀攸笑笑,不回話…


    不過,他那自信滿滿的表情…似乎已經回答了夏侯淵的疑問。


    與此同時,蜀軍的將士清清楚楚的目睹了這支山腳下的敵軍,一個個身材高大,體魄強健…腰間、腹部那清晰可見的腹肌讓人望而生畏。


    蜀軍中有人竊竊私語:「聽北邊來的商賈講,大魏的兵一天吃三斤糧食,其中還有一斤肉…」


    「若是想吃大黃魚,那吃多少,有多少!」


    「怪不得他們一個個這般魁


    梧。」


    古代軍士的養成,往往是不健康的,因為…大量的訓練、征戰下,士卒的夥食根本跟不上,而夥食跟不上連帶著的就是營養跟不上。


    因為無法得到充足的營養攝入,十之八九的人…都是麵黃肌瘦!


    可如今的魏軍是個例外,在軍製改革中有一項最重要的就是保證將士們的夥食。


    得益於「攤丁入畝」與「戰地屯糧」的巨大成功,魏軍的將士三餐都能吃飽,在這樣的基礎上嚴苛操練…自然意誌頑強,格外的彪悍!


    「這特娘的,咱能打過麽?」


    有蜀軍發出了這麽一句靈魂提問….


    可…整個山巒上的蜀軍都沉默了…


    沒有人回答…


    可儼然,這個問題直擊蜀軍每一個將士的靈魂深處。


    …..


    …..


    「諸葛掌事,你先守著,容我去放個水!」


    大戰在即,工部掌事劉曄似乎有些緊張…


    倒是工部的副掌事諸葛均顯得很淡定,「這都什麽時候,劉皇叔還有這心情。」


    劉曄望向身側那擺起的炮陣,「當初陛下說這玩意…先拿鮮卑練練手,可…這一經改良就用了整整五年…這還是第一次放在戰場上啊!」


    諸葛均笑道:「凡是都有第一次嘛…再說了,咱們都試過許多次了,至少…不會在咱們這邊爆炸!」


    「希望如此吧!」劉曄感慨道…


    諸葛均看他實在緊張,拍拍劉曄的肩膀,「你可知道,我要當爹了?」


    劉曄一怔,「啥?」


    他迅速的反應過來,「是…是曹大小姐的?」


    「若不是她的,怕是我就得露宿街頭了…」諸葛均感慨道


    這話,直接讓劉曄樂了,「哈哈…」,劉曄大笑了起來,「久聞曹沐大小姐不許府邸中有其它女人,看起來…當曹家的女婿並不輕鬆啊…不過話說回來,從今往後,你可得是陛下的妹夫了吧?恭喜恭喜啊!」「嗬嗬…」諸葛均尷尬的笑了一聲,個中滋味,自己體會吧,他笑了:「好了現在心情平複了麽?」


    劉曄也笑了,「平靜多了!」


    「那就準備吧!」諸葛均環望了一眼周圍的火炮營將士…


    這些,都是他從魏軍甲士裏千挑萬選出來的…因為火炮的特殊性,選拔的難度比飛球兵還要嚴格。


    「劉皇叔…」


    突然,諸葛均喊了劉曄一聲。


    「怎麽?」劉曄反問。


    「陛下說了。」諸葛均笑道:「若是這仗贏了,我兒子出生時,陛下允許我放此炮仗慶賀…」


    呃…劉曄愕然。


    這玩意?還能慶賀用。


    短暫的遲疑,劉曄舉起令旗,他扯開噪子大喊道:「各就位,開炮!」


    ——轟…


    ——轟…


    ——轟…


    頃刻間,巨大的轟鳴聲震天動地!


    整個定軍山…都回蕩著「轟隆隆」的聲響!


    …..


    …..


    「轟!」


    「轟隆隆!」


    百枚紅衣大炮連續不斷的發出劇烈的轟鳴。


    爆炸聲震耳欲聾,烈火的濃煙衝天而上,空氣中彌漫著令人室息的刺鼻味道,整個蜀軍的陣營大亂…每一個幸存的蜀軍將士四處逃竄,那些被炮彈命中的將土…被衝天的氣浪炸飛,旋即在「咚咚」的墜地聲中…墜倒,支離破碎。


    還有斷了胳膊的…斷了腿的,他們在氣浪中鳴咽著,哀嚎著而伴隨著斷續的爆炸聲…


    一團團濃烈的


    黑煙席卷整個山巒,碎屑與殘片橫飛,猶如利刃一般四射而出。


    「敵襲…敵襲…」


    張飛與法正說出的位置是後軍,他們還尚未被炮彈炸到…


    隻不過,隨著甲士的通傳,法正所謂的「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宣講.…這一刻夏然而止。


    明明敵軍…還在山巒下!


    就是敵襲…那也不至於這麽快啊?


    還有那賬外的轟鳴聲是怎麽回事?


    法正的臉色煞白,沉默了老半天。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張飛嚷嚷著:「可是…那飛球?老子不是讓你們盯著頭頂上麽?」


    因為龍驍營飛球兵名頭太盛…


    故而,張飛與法正特地防範著飛球兵…


    再加上,此處崇山峻嶺,操縱飛球的難度極大,在刻意防備的前提下,斷然沒有可能遭遇飛球兵的襲擊…


    那麽…


    「賬外的轟鳴聲是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兒?」


    張飛連忙問道…


    斥候期期艾艾的回道:「是…是不明物體,從山下拋射而來,落地則…則…」


    張飛與法正一臉茫然…


    看著這語氣哽咽的斥候,張飛一把拎起他的衣服,「則什麽呀?你倒是說啊!」


    就在這時…


    「轟隆…」


    透過窗子,張飛親眼目睹了一個什麽東西墜落了下來,繼而伴隨著「轟隆…」的劇烈聲響,在這個東西墜落之處…發生了巨大的爆炸。那是距離中軍大帳最近的一處帳篷.


    張飛親眼所見,那個帳篷支離破碎…連帶著其中的將士也血肉模糊!


    ——轟隆隆…


    ——轟隆隆…


    巨大的火炮聲開始不斷的在這邊響徹。


    越來越多的將士被炸飛,越來越多的帳篷變成了碎屑…


    張飛方才驚醒時,「啊…」他疾呼一聲,原來是被砸碎的兵器,化成碎片…紮到了他的臉上…登時鮮血湧入,整個麵頰上都是血。


    而火炮的狂轟亂炸還在繼續…


    接二連三的悶響裏,混雜著破空的刺耳尖嘯,大地依舊在晃動,火炮引發的炙熱烈焰四處亂竄,貼地的火舌舔舐著最近的物件,怪味刺鼻…濃煙鋪麵,嗆的人們眼淚直流,喘息艱難…亂哄哄的蜀軍中不斷的發出哀嚎聲、咳嗽聲…驚慌失措的士卒們猶如沒頭蒼蠅一樣,亂喊亂叫…哭聲震天。


    彌漫的團團黑煙裏,躥過一個個掩鼻抹淚的人影,咳嗽聲此起彼伏,裹挾著火苗的焦黑人影,在絕望的呼號聲裏焦急的奔跑,腳下踩著崩落的簇簇火苗,背後是緊追不放的火舌,無處不在的火焰將蜀軍的頭發與眉毛烤的枯焦令人倍感口唇焦渴,隻覺得灼熱的氣浪排山蹈海般迎麵撲來…


    這一刻,這山不再是山,更像是無邊的恐怖地獄,令人毛骨悚然,心生絕望!


    「守不住了…守不住了!」


    法正拚命的刨出被土木掩蓋的張飛,此時的張飛臉上都是血…黑黝黝的麵頰這一刻變成了暗紅色。


    「拚了跟…跟他們拚了!」


    張飛尤自嘴硬大喊。


    法正卻大聲道:「守不住了,這陣地守不住了…退…退回劍門關…退回劍門關!」


    說話間,一幹親兵迅速的抬起張飛,他們在炮火中…瘋狂的後撤…他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炮火轟住…


    可他們清楚的是,如今再守在這陣地上…等待他們的一定是死亡!


    轟隆聲…繼續嘶鳴!


    狂風搖曳著火,不斷的噴出烈焰,整個「元山子」蜀軍的軍寨已經徹底淪為一片廢墟。


    一切的陣地在火炮的巨大威力下都顯得那樣的渺小與脆弱。火焰燃燒之後的灰燼…如雨一般的灑落,這灰燼…便薄薄一層,覆蓋在了定軍山中,這座名喚「元山子」的山峰之上。


    這裏…沒有一絲一毫的陽光。


    滾滾的濃煙遮蔽著一切!


    ….


    …..


    「結束了?」


    火炮營的陣地上,方才還緊張的劉曄,此時倒是有些意猶未盡。這連續的轟鳴聲,真特娘的解壓呀…


    他長長的呼出口氣,這次沒打招呼,先去找了個樹,撒了泡尿…他是前朝皇叔,是個斯文人,可這次…委實憋得太久了。


    目不暇接,連撒尿的時間都沒有呀!


    諸葛均也到他身邊,脫下褲子也撒了泡尿…還有不少炮兵也湊了過來。


    眾人腰上晃了晃…一身的輕鬆。


    方才…太舒服了,聲音也太大了,差點…失禁了。


    「諸葛掌事…」劉曄問道:「你說,那張飛與法正被炸死了沒呀?」「沒有吧!」諸葛均感慨道:「這麽大的一座山,這麽大的一處陣地,咱們就是轟個三天三夜也不可能把每一寸都給轟遍,張飛、法正作為主帥…自然第一時間會被護送著撤離。」


    「那…可惜了呀!」劉曄吧唧著嘴巴…


    「可惜啥?」諸葛均反問。


    劉曄一捋胡須,「陛下有旨,若是敵軍退回劍門關就不許咱們狂轟亂炸了…


    這話脫口…諸葛均微微領首,「陛下是不想戰火牽連到劍門關的百姓啊!終究陛下比太上皇要仁慈許多。」


    「是啊…」劉曄繼續感慨:「若是太上皇,那此番南征必定是圍而後降者殺無赦!可陛下這樣…」


    儼然,劉曄是想問,若是曹羽不用火炮強攻劍門關…


    那劍門關怎麽破?


    諸葛均怎會體會不到劉曄的意思,當即笑道:「劉皇叔不妨等等,陛下最擅長的可不是這火炮,而是人心!」


    言及此處…


    諸葛均反問劉曄,「劉皇叔,如果這時候你是蜀軍,你會不會恨死了陛下,恨死了大魏,從而與咱們拚到底呢?」


    這個…


    劉曄沉默了許久,他在思考這個問題,「如是你,你會如何?」諸葛均頓了一下,回答道:「如果有人用火炮轟了我的戰友,炸了我的陣地,我會仇恨他們,可是…如果我都不知道是什麽讓我軍遭受如此損失,以至於,我都不知道,戰友們是如何死的?我想…比起仇恨,我會更恐懼一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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