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我已經明白了,伊勝,以及那三個人,都是厭勝師,這一場大獵殺,果然是一場死亡的遊戲。


    老者緩緩講述了這一切,笑著對我說:“現在,你還想要留著那枚厭勝錢麽?”


    我渾身一個激靈,卻是苦笑一聲,也不知是該如何回答。


    是啊,有厭勝錢的人,就將被視為厭勝師,被列為獵殺對象,難怪這老者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可是現在,交出厭勝錢,豈不就意味著……


    我心中忽然冒出個念頭,抬頭看看老者,欲言又止,他卻笑了下說:“你放心,我並不是厭勝師,不會騙你的厭勝錢。”


    他居然猜到了我的心思,我不由微微尷尬,南宮飛燕也對我說:“沒錯,老人家可是五百年才傳承一位的天智者,不會是什麽倒黴的厭勝師,這一點你不必多想。”


    “天智者?”我再次糊塗了,怎麽突然一下子冒出來這麽多奇怪的人,這天智者又是幹什麽的?


    老者笑而不語,南宮飛燕道:“你現在不用多問,老人家二十多年前,對我狐族有大恩,我可以保證,他老人家絕不是厭勝師。”


    “那、您這個古董店到底是……”我換了個方式詢問,心想你既然不給我解釋什麽是天智者,那我就從側麵迂回,總要搞清楚一些你的底細。


    老者沒有回答,忽然從桌上取過一個瓷瓶,目光注視在上麵,沉思不語。


    這是一個長頸瓷瓶,瓶身兩側各有一隻漂亮的孔雀,鳳頭細頸,從背到尾,五彩豔麗的羽毛好似花鱗片一般,十分美麗。


    老者注視良久,緩緩說道:“你知道,這些古董,背後的故事麽?”


    我搖了搖頭,心中卻想,這些古董自然是有故事的,別說它們,就算是我現在穿的鞋,過了幾百年後,那也是古董,到時候人們會拿著鞋說,這是一位偉大的曾經穿過的鞋,它伴隨那位走過了數年的歲月,走過了天涯海角,見證了一位的成長之路,它是一雙有故事的鞋……


    老者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道:“這些古董,每一件都有著自己的故事,承載了許多年,卻從來無人傾聽,因為,它們都不會說話。它們在歲月中浸染了成百上千年,每一件,都凝聚著工匠的心血,傾注了使用者的敢情。每一件,都屬於不同的主人,都擁有自己的故事。甚至,那每一道裂痕,每一處缺口,都有著獨特的曆史。有人說,古董之是器物,是沒有生命的死物,但在我眼中,每一件古董的經曆,都可以寫成一本書。”


    我靜靜的傾聽著,不得不說,老者所說的,的確富有哲理,但是,我卻不明白他到底要表達什麽。老者繼續說:“如果你用心去聆聽,用心去感受,就會明白,這每一件古董背後的精彩,你會從此身心沉浸,難以自拔,因為,你會愛上它們。”


    “比如這件孔雀瓶,這是唐高祖李淵,因為皇後喜愛孔雀,不但在宮中豢養孔雀,而且特意找來名工巧匠,燒製出一對孔雀瓶,放在宮中。皇後特別喜愛,時常把玩,而這孔雀瓶文雅悅目,日久天長,受到皇後喜愛,更是有了靈性,能夠驅妖辟邪……”


    傳說,這孔雀瓶在宮中數年之後,一天李淵正在後宮和皇後言談,憑空裏忽見一團黑氣,那黑氣裏現出一個紅發藍臉,綠眼長舌的女人,撲門而入,伸手就抓皇後。皇後當場嚇昏,李淵拔劍砍去,卻被妖女用手一擋,寶劍脫手而飛,李淵驚退,恰好碰倒了孔雀瓶。


    妖女再次撲上,那孔雀瓶忽然大放紅光,妖女見到紅光,一聲怪叫,回身就跑。頃刻間,孔雀瓶的紅光又化為五色毫光,望著妖女隻一刷,那妖女便縮成一團,翻騰嚎叫,片刻,就化出原形,卻是一隻雉雞精,五色毫光又一刷,那雉雞精便化為一堆白骨。


    皇後醒來,才知道這孔雀瓶竟有驅妖辟邪的法力,於是對孔雀瓶感激涕零,看它看成鎮宮的寶貝。後來,李淵便把這一對孔雀瓶,封為護國寶瓶,又下令去找尋當初製造孔雀瓶的工匠,但卻是再也找不到了。


    自此以後,這孔雀瓶便被視為祥瑞之寶,隻是經曆歲月變遷,孔雀瓶流落民間,原本的一對瓶子,到了老者手裏的時候,已是隻剩一隻。


    我聽了這孔雀瓶的故事,心中不由感慨,便問道:“既然這孔雀瓶這麽神奇,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這種驅妖辟邪的作用呢?”


    老者歎道:“仙鳥落凡塵,孔雀恩愛深,一對孔雀,現在隻剩一隻,形單影隻,哪裏還有什麽神奇呢,要想讓孔雀瓶恢複本相,隻有找到另一隻,配成一對。”


    我也大為惋惜,但卻沒被他的故事迷惑了,想想又問:“您這故事倒是好聽,不過,這跟我交出厭勝錢,又有什麽關係呢?”


    老者一笑,從懷中取出一枚銅錢,擺在桌上,道:“你看,這是什麽。”


    我低頭一看,頓時訝然,這、這不正是厭勝錢嗎?怎麽他也有這東西?


    老者道:“大約十年前,一個厭勝師,臨死前來到我這裏,對我講述了厭勝師之間大獵殺的故事,並把這厭勝錢交給了我,他說,厭勝錢也是古物,每一個厭勝錢,都曾經有過不同的主人,是厭勝師的身份象征,也是厭勝師傳承的法器。為了徹底阻止這場大獵殺,他央求我,如果有可能的話,盡多的收集厭勝錢,這樣一來,厭勝師們失去了目標,失去了傳承,就隻會越殺越少,到最後,便死的幹幹淨淨,從此世間清平,再無厭勝之術。”


    我不由恍然,這老者此時才算是說出真話,而那個厭勝師用心良苦,卻是心腸狠毒,竟不惜讓厭勝師死盡死絕,雖然出發點是好的,但也可以從此事上,看出厭勝師的行事風格,果然是亦正亦邪,不害人都難受啊。


    老者想了想,又取出一個木盒,當麵打開,裏麵一塊黑布包裹著什麽,再次打開來,卻是一段棍狀物,大約兩寸長,手指粗細,上麵似乎是幹涸的血跡,卻是已然呈現出黑褐色。


    不等我問話,老者說:“這就是厭勝師的鎮物。如果說厭勝錢是厭勝師的傳承和象征,那麽鎮物,就是厭勝師傾注畢生心血所修煉的法器,每個厭勝師的鎮物都獨一無二,失去鎮物,就意味著徹底淪為大獵殺中的獵物。”


    我越發的驚奇,問道:“那這個鎮物,又是什麽東西?”


    老者淡淡道:“這是一根手指。”


    “啊,手指……”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剛才還想著這東西像個手指的形狀,沒想到居然真的是手指,可是這厭勝師的鎮物,怎麽會是自己的手指?


    老者像是看出我的疑惑,道:“厭勝師的鎮物,可以是天下任何的物品,自然就可以是自己的身體,手指還算是平常,有些人甚至把自己的鼻子眼睛耳朵,都修煉成鎮物,這種以身體為鎮物的,威力通常都會很強大,但弊端就是,一旦被人搶奪,那就意味著身體殘疾。”


    聽到這裏,我忽然想起了那個橙月,她的眼中發射出的紅光,威力就很大,跟激光似的,難道說,她是把自己的一隻眼睛,修煉成了鎮物?


    老者又說:“所以,如果你把這厭勝錢,還有鎮物,放在我這裏,是最安全不過的,既不必擔心被人追殺搶奪,又不用怕這兩樣東西外流,你還猶豫什麽呢?”


    原來他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就是想說服我把厭勝錢和鎮物都交給他。


    但我還是不明白,這兩樣東西交給他,就絕對安全了麽?


    “老先生,難道你不怕也被人追殺麽?”我問出了我的疑惑。


    老者一笑,道:“天地萬物,難逃輪回,我這輪回閣,自從創立以來,還從未有誰,敢闖到我這裏撒野。”


    我不由凜然,原來他這裏叫做輪回閣,我的個乖乖,天地萬物,難逃輪回,這是什麽樣的氣魄?何等的俾睨天下!


    老者仍舊淡然從容的坐在那裏,但此時此刻,他的身上似乎已經散發出了一股難以掩飾的王者之氣。


    “老先生,我願意相信你了,我也為天下蒼生,感謝你,如果厭勝師真的能從此消失於世間,那便是老先生的功德一件。”


    說罷,我便取出厭勝錢,毫不猶豫的放在桌子上,躬身道:“請老先生收下。”


    老者眼中閃出睿智的光芒,嗬嗬笑道:“怎麽,那鎮物,你還不肯交出麽?”


    我坦然說道:“厭勝錢是大獵殺的象征,是厭勝師的目標,但這鎮物,卻似乎跟大獵殺無關,晚輩想留著這東西,調查出一個害人貓奴的下落,以及她背後主使人的行蹤,這件事,我想就不麻煩老先生,隻要老先生能給予指點一二,告知那貓奴的下落,我就感激不盡了。”


    老者麵容舒展開來,點頭道:“不錯,你也算有心了,既然你願意將這件事做為己任,那我便給你指點也無妨。”


    他頓了下,又繼續說:“昨夜裏,那個貓奴來到我這輪回閣,想要盜取這件鎮物,卻陷入輪回,難以自拔,後來本性回歸,告訴我,她受人控製,無法脫身,求我在三天之內,務必到百裏之外的一處古墓洞穴中,救她出來。我本想仔細詢問,但她話未說完,忽然發狂,貓性重現,竟打破我的禁錮,還趁機搶走了我這裏的一件鎮物,逃之夭夭了。”


    這是個重大線索!我心中大喜,忙追問道:“那她逃到什麽地方去了,可是那個古墓洞穴?”


    老者猶豫了下,說:“我曾經探查過她的去向,但卜算之中,卻是天機渺渺,竟似乎有什麽古怪的力量,在阻止我的探查。”


    “那、那我們該怎麽辦?”


    “你放心,雖然我一時無法探查到她的下落,但想來,那個古墓洞穴中,一定會有她的蹤跡,起碼,也應該能找到一些重要線索。”


    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當下起身道:“好,老先生放心,我這就準備動身前往那個什麽古墓洞穴,目的很清楚,一是找到主使人的行蹤,二是追回丟失的鎮物,三,盡量救那貓奴回歸本性。”


    老者麵露欣然,微微頜首而笑:“好,很好,我本打算自己親身前往,卻又有許多事,脫離不開,既然你有此心,我倒要多謝你了。不過,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和師承是?”


    我笑道:“晚輩韓青天,沒有什麽師承,就是跟我爺爺學了點本事。”


    我話剛說完,就見這老者臉色一變,訝異的望著我,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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