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們就按照姥姥的吩咐,一起準備了供品,上山拜神。


    我並不知道我們要拜的究竟是什麽神,辛雅也不知道,姥姥不肯說,她隻是告訴我們,進了山,不要亂說話,一切都聽她安排。


    姥姥帶我們去的地方,離村子並不太遠,就在村子後山,但姥姥上了年歲,走路不大靈便,大約半小時後,才來到了那個姥姥口中的小廟。


    我到了這裏一看,不由暗暗搖頭,要說這個是廟,都算尊稱了,其實就是個四處漏風的小房子,土磚砌成,上麵胡亂搭著些破瓦片,才一人多高,也不知道多少年了,破敗不堪的,倒像是個被遺棄多年的土地廟。


    但廟裏麵供著的,卻是一個老太太的像,也很陳舊了,慈眉善目的,身上穿著件大紅袍,但年深日久,大紅袍褪色嚴重,看著就像舊床單似的。


    我很想問問這到底是哪尊神,但是姥姥交代上了山不要亂說話,於是就沒吭聲,我們幾個把帶去的供品擺好,其實就是幾個小蘋果,餃子,饅頭這些東西,又在神像前麵的供桌上,把香爐扶正,點上香燭,然後姥姥讓我們退後,卻讓辛雅上前,跟著姥姥一起恭恭敬敬的在那神像前拜了幾拜。


    辛雅在那裏拜,姥姥低頭閉目,嘀嘀咕咕的不知在念叨著什麽,我和小白就和傻子一樣在旁邊看著,最後姥姥又在地上燒了一小堆紙錢元寶,快燃盡的時候,平地裏就起了一股小旋風,在地麵上轉了幾圈,帶起滿地枯葉,我眯了眯眼睛,就見那地上已經燒完的元寶紙錢已經不見了。


    我們仍然是看不懂,不知這老太太弄什麽玄虛,就見她又讓辛雅給那神像磕了三個頭,這才歎了口氣,拉起辛雅,又讓我和小白給那神像拜了幾拜,便讓我們跟她一起下山回家了。


    這拜神拜的莫名其妙的,一直到回到家裏的時候,辛雅才敢問這是做什麽,姥姥猶豫了下,對辛雅說:“這是還你小時候的願。”


    辛雅問起怎麽回事,姥姥又歎了口氣,坐在她的老搖椅上,眯著眼,對我們講了個故事。


    她說,那是在大約二十年前,當時辛雅的媽媽正懷著她,在姥姥家待產,當時正是秋天,村裏人正忙著收莊稼,有一天忽然來了個瘋女人,進村裏就要吃的,村裏人熱氣厚道,於是紛紛給她拿來食物,她吃飽了一拍肚子,就指著一家房子說,你家今天晚上要著火。


    大家都很不高興,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剛給了你飯吃,就詛咒人家著火?


    但這女人瘋瘋癲癲的,說話還是外地口音,穿的衣服破破爛爛的,很明顯是流浪到這裏,大家也就沒跟她計較,又問了她家在哪,記不記得自己是誰,這女人一律都回答不上來,還管人要衣服穿。


    但是那時候村裏人都很窮,一口吃的怎麽都好說,這衣服可是沒有多餘的,甚至有些窮的叮當響的人家,一年四季就一條褲子,給了她,自己就得光腚了。


    當時辛雅的媽媽也在場,本來姥姥平時不讓她出門,不過這一天也憋悶得慌,難道有個熱鬧瞧,就出來了,一聽這女人要衣服,又看她挺可憐的,就回到家,把自己的一件舊大衣拿出來,給了這女人。


    這瘋女人穿上大衣,也不知道說聲謝謝,站起來就走,辛雅媽媽當時就在她旁邊站著,一下被撞了個跟鬥,大家都嚇壞了,趕緊給扶起來,紛紛指責那女人,誰知那女人無動於衷,還指著眾人哈哈大笑,一溜煙的就跑了。


    她跑了不要緊,辛雅家裏可出大事了,當時辛雅她媽懷孕都九個月了,眼看就快生了,讓她這一撞,登時就不行了,大出血,村裏人七手八腳的趕緊給送醫院,但那時候交通不便,剛走到半路就堅持不住了,還是辛雅的姥姥給接生的,好在她老人家是真有本事,結果有驚無險,順順利利的生下了辛雅。


    但最後還是送到了醫院,因為產婦大出血,這不是會接生就能解決的問題,何況孩子又是早產。


    誰知就在這一天晚上,村裏果然有一家著火了,當時村裏都是茅草房,一著火,又是秋天,借著秋風就燒成一片,好幾家都受了害,雖然沒出人命,但是燒傷了不少,因為那家當時是村裏唯一一戶有電視的,村裏人吃了晚飯後沒什麽娛樂項目,大多會去他們家看電視,辛雅的媽媽卻因為白天被那女人撞了一下導致小產,所以躲過了一劫。


    但是,辛雅是沒事了,她媽媽卻因為當時早產加難產,大出血,在辛雅出生第二天就去世了。後來辛雅的爸爸抱著她出院,迎麵就遇到了那個瘋女人,指著辛雅爸爸的旁邊說,要不是我,你的孩子就保不住了,你還不謝謝我。


    辛雅當時嚇壞了,旁邊也沒人啊,她這是跟誰說話呢?


    辛雅姥姥當時也在,認識這個瘋女人,又看自己女兒的衣服在她身上穿著,還弄的髒兮兮的,睹物思人,心裏難過,就想帶她吃點東西,不過這女人搖頭拒絕,說隻想看看孩子,抱一抱孩子。


    但這人瘋瘋癲癲的,誰敢把孩子給她抱啊,辛雅的爸爸堅決不同意讓她抱,好說歹說,最後還是辛雅的姥姥發話,隻好同意讓她看一眼。


    這瘋女人就扒開包裹著辛雅的小被子,結結實實的看了辛雅一眼,卻忽然歎了口氣,語氣變得很正常,搖搖頭說:“丫頭丫頭,一生哀愁。”


    說完,這女人伸手往孩子的腦門上戳了一手指頭,掉頭就走,把辛雅她爸卻氣壞了,這剛生了孩子,家裏又不幸,不知從哪跑來這麽個瘋子,說什麽一生哀愁,這不是添堵麽?


    再一看孩子,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就見小辛雅的腦門上,一個黑乎乎的指印,正蓋在印堂之上。


    他忙用手去擦,可那指印就像長上去的胎記似的,說什麽也擦不掉。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個指印就像滲入了皮膚裏麵,愈發的清晰,他慌了神,辛雅姥姥一看這個情況,當時也懵了,伸手掐算了半天,也沒弄明白。


    最後還是辛雅姥姥帶著他們上了後山去拜神,燒了元寶香燭,擺了供品,辛雅姥姥嘀嘀咕咕的不知和誰說了半天話,就下了山,回到家裏以後,辛雅額頭的指印就慢慢的擴撒,漸漸消失了。


    辛雅的爸爸鬆了口氣,說這該死的黑印終於沒了。姥姥卻歎口氣說,這不是沒了,確切的說,應該是融入了身體裏。廣雜剛亡。


    她對辛雅的爸爸說,這孩子命不好,克父母親人,而且,如果不是遇到貴人,恐怕活不過九歲,最長也就是十八歲,昨天那個瘋女人其實是在幫她。


    還有,辛雅要是能活過十八歲,這一劫就算過去了。並且,這孩子的名字裏必須要有個鴉字。


    辛雅的爸爸就問,是不是丫頭的丫,辛雅姥姥搖頭說,是烏鴉的鴉。


    這時,他才想起來那女人所說的“丫頭丫頭,一生哀愁”,恐怕說的並不是“丫頭”,而是“鴉頭”啊……


    後來,辛雅的小名就叫鴉頭,不過大家聽著都和丫頭是一樣的,所以也沒人注意,直到後來大了,才取了個大名,不過鴉字終究讓人無法接受,於是就用了諧音“雅”,給辛雅取了名字。


    隻是辛雅後來雖然平安長大了,但姥姥曾說,辛雅命裏克父母親人,這個倒是奇準無比,她剛出生就克死了媽,後來她爸給她找了後媽,又生了弟弟,結果八歲的時候就被河水衝走了,十三歲的時候,她爸爸又遇到了車禍……


    好在後來沒有人再出事,辛雅雖然在孤獨和憂鬱中長大,但總算安然無事,而且她今年快二十歲了,也就是說,她已經安然活過了十八歲,度過了這一劫。


    所以,今天姥姥帶著我們上山拜神,實際上就是讓辛雅去還願的,為了感謝那位神仙當初的指點。


    辛雅的姥姥講到這裏,就不再說話了,似乎很疲倦的閉了眼,辛雅又問,那位神仙到底是誰,怎麽從來沒聽說過?還有,那個瘋女人又究竟是什麽人?


    “那是後山老奶奶,咱們這祖祖輩輩都供奉,你在老家的時候少,當然沒聽說過,至於那個瘋女人,以後如果有機會見到她,給她磕個頭吧,要不是她,你活不到現在。”


    姥姥終究還是沒說出那個瘋女人是誰,我想,或許連她也不知道,但我已經隱約猜出了什麽,那個瘋女人,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烏鴉女,她走到哪裏,哪裏就會出現不幸。


    但她卻改變了辛雅的命,讓她活了下來,隻是卻克死了她的父母,這樣的人,辛雅以後要是真的見了她,到底是應該感謝她呢,還是應該揍她一頓呢?


    這個問題,辛雅也回答不了,她明白了姥姥讓她再也不要回來的原因,因為她現在是烏鴉女,姥姥不想讓她給家鄉惹來禍端。


    返城的路上,我問辛雅有什麽打算,她笑了笑,幽幽的說,回去上學。


    我又問她這幾天可曾預見到了什麽,她想了想,隻說了一句:有人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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