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某大劇院內,明亮燈光照在紋路漂亮的壁紙上,仿佛籠出了一朵扶桑花,朦朧間泛出微茫,是叫人沉迷的淡紫色。[.超多好看小說]


    劇院的化妝台上,胭脂、水粉、眉筆、唇紅……橫七八豎零亂地擺放著。一位模樣清秀柔美的年輕女子正端坐在鏡子前,拿著那眉筆,細細地描眉。


    她的動作輕柔和緩,細細描繪的眉間,好似籠著一團青煙,透出一絲柔弱無助,乍看之下很是招人心憐。


    她穿著白色的舞裙,身材發育得完美勻稱,花邊繁瑣的領口隱隱露出淺白色的抹胸,膚如凝脂,楚腰弱柳,一雙眼眸在燈下明亮閃耀,整個人好似一隻靜立湖畔的白天鵝。


    “維儀,今天四少會來嗎?”坐在旁邊那個化妝鏡前的女子笑問道。


    楚維儀已經將細眉描好,又拿著唇線,細細地沿著自己誘人的唇形畫了一圈,頓時,那飽滿的紅唇變得嬌豔欲滴,“他最近忙,估計不會來了。”


    “即便不來,心中肯定也記著你呢!”另一名女子也笑著打趣。


    楚維儀笑得極甜,嬌嗔道:“你們就知道拿我開玩笑!”


    “噯,還害羞了?誰不知道四少最疼的就是你!我瞧他上次給你買的那塊表,上麵鑲的鑽石都能將人的眼給閃瞎了!一定花了不少錢吧?看一個男人愛不愛你,就看他舍不舍得為你花錢,我看四少啊,是真的對你上心!”


    楚維儀笑著說:“四少向來對人大方,你們就知道他沒送更貴重的東西給別人?”


    “四少可不比那些花花大少,對不喜歡的女人冷淡著呢,按說那位康小姐長得也不錯吧,怎麽不見他心動呢?我看四少啊,是弱水三千隻取你這一瓢。”


    楚維儀聽到別人說葉智宸隻寵她一人,心中頓時像是抹了一罐蜜:“你們再取笑我,我可不理你們了!”


    “嘖嘖,生氣啦?現在就端架子不理我們了,等到嫁到葉家,成了四少奶奶,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豈不是更不記得咱們這些貧民女了?”


    ……


    化妝室裏幾個女孩子說說笑笑,像是一窩小鳥,正說得高興,場監已經尋了過來:“楚小姐,一會就該你登場了。”


    這場監是個極其圓滑的人,現在對她的態度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別說像以前那般罵她了,如今每次見到她,都是客客氣氣,笑容可掬的。


    楚維儀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葉智宸,在南方九省,沒有人不敬畏他。他有著叫人仰視的權勢,倨傲閃耀的地位,更有著過人的膽識與智慧。所以甭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是在白道上混還是黑道上混,都不得不給他幾分薄麵。


    這就是現實,如果你沒有一點身份地位,那你就注定被人踩在腳下,可是若是有天你得了靠山,大家又都將你捧到天上去了。


    她自己不過是一介舞女,在社會上不僅沒有絲毫地位,還被許多人取笑說身份低賤。古代的妓女被稱賣笑,她雖然不賣身,賣得卻是自己的舞姿,都是供人取樂罷了。


    她出身貧寒,自小便被父母賣了,一開始是被賣到大戶人家當丫頭,幾經周折又被轉賣給了舞團老板,她經曆了太多別人不曾經曆的苦難,一開始也想過離開,有朝一日能夠過上自由的生活。可是十幾年來,無情的現實告訴她,那不可能。


    她以為她這輩子,頂多能被哪個男人看上,然後娶回去當個小妾,萬萬沒想到,上天竟然會安排她認識葉智宸,這無疑給她晦暗慘淡的生活,注入了無盡的希望!


    那是一個何等優秀的男人,強大耀眼似天上星辰,在軍政商三界,沒有任何人敢對他不敬!她深信,他會為她甫然打開另一個世界,那是一個光彩奪目,富麗堂皇的世界,她向往了太久。


    在不久的將來,她一定要遠離這個鬼地方,她要站到他身邊的位置,沾染他身上的萬丈光芒,隻要有他寵著她愛著她,就再也沒人能夠欺負她!


    她笑吟吟地勾唇,彎下腰去,將舞鞋上的帶子係好,蓮步輕移,盈盈的身形便朝著化妝室外走去。


    舞台上有一束燈光打下,她在哪裏,那燈光就跟在哪裏,燈光在她周圍形成一個圓圈,她自然是整個劇場的焦點。旁邊的舞者,無疑都是無關緊要的配角。


    場上有美妙的樂曲在回響,她在音樂中,足尖一點,抬手,回旋,開始舞動。


    她的身子,輕盈似流雲霽月,舞姿曼妙得似雨蝶翩飛,柔軟的腰身,似靈動的綢緞,她不斷地旋轉著,輕盈似風,遠遠看去,像是在台上幻化成了一道白虹。


    待到數十圈旋轉結束,她放緩了速度,和著那音樂的旋律,不斷地躍動著玉足,一雙皓腕柔軟地擺動,她是天鵝,大家心目中的絕美白天鵝,眾人的神智皆在那曼妙動人的舞姿中迷失。


    那音樂時快時緩,她便踩著那音律翩然飛舞,直到樂音忽而轉為低沉,漸漸趨於無形。舞動的人影也越來越緩,好似一朵臨風綻放的白蓮,終於,漸漸凝止。


    一曲舞畢,全場掌聲雷動。


    她輕輕地一彎腰,笑著謝幕,一身閃耀,華麗退場。


    可是,終究是有些失望吧,在舞台上的昭然美麗,她總希望被他收入眼底,因為,她最想做的,是他心裏的白天鵝。


    下場後,大家依舊眾星拱月般地圍著她,讚歎:“維儀,你今天跳得簡直好極了,太美了!”


    她早已習慣,笑著說“謝謝!”便走回化妝鏡前卸妝。


    裝卸到一半,門外忽然傳來導演興奮的聲音:“葉夫人,您來了,可真是稀客啊!”


    楚維儀心神一慌,手中的卸妝棉已經掉在了地上,她想自那紙袋中在抽出一張來,卻像是失去了力氣一般,連手也在顫抖。


    葉夫人微笑著朝她走過來,一麵走,一麵對她身旁的人說:“你們瞧這孩子生得多好,舞跳得這樣美,人卻更美。”


    楚維儀半邊臉是素顏的,另一半臉還殘留著脂粉,紅白分明,乍看之下不倫不類,奇怪極了,哪裏還能算得上美?


    她站了起來,低垂著頭,手緊緊地抓住化妝台的桌角,仿佛一放手就會支撐不住倒下去。葉夫人依舊笑容滿麵,“真是惹人憐愛,難怪我們家老四喜歡你。”


    聞言,楚維儀臉色一變,心中恐懼到了極點,這是她第一次見葉夫人,看她真人比報紙上還要雍容華貴幾分,高雅的氣質從骨子裏透出來,涵養自那柔美的笑裏便能看出,楚維儀心中暗歎,不愧是宛軍第一夫人!


    楚維儀不知道,她今天是為的什麽來這裏,不過葉家地位顯赫,她知道自己與葉智宸的事,必定不會被葉夫人看好,故而緊張不已。


    “夫人,她叫楚維儀。”


    導演笑著介紹,一見她在發呆,連忙自她背後輕輕推了一把。


    楚維儀這才回神,低聲說:“夫人,您好!”


    葉夫人笑著點一點頭,楚維儀卻覺得她那笑有些遙遠,有些捉摸不透。


    等到乘著汽車到了外麵的咖啡廳,楚維儀正襟危坐著,眼睛更是飄忽地不敢看對麵的葉夫人。


    麵前的咖啡熱氣騰騰,縈繞著白色的霧氣,盤子裏的蛋糕綴著櫻桃,紅豔豔的,像是斷了線的珊瑚珠子。


    葉夫人優雅地喝著咖啡,將杯子擱下時,與盤子輕觸,發出“叮”的一聲脆響,楚維儀本就將全身神經繃得死緊,那一聲響,竟然嚇得她渾身一顫。


    終於忍不住,她準備發問:“夫人,你今天找我來是要……”


    葉夫人淡淡一笑,突然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楚維儀不明所以,怔怔間回答:“十八了。”


    葉夫人依然笑得優雅,說:“十八,真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紀。像你這樣冰雪聰明的好孩子,我很喜歡,今天找你來,想必你也明白為了什麽。”


    楚維儀放在下麵的手頓時絞在了一起,垂著頭,低聲道:“夫人有話請明說。”


    葉夫人輕輕歎了口氣,說:“你與老四的事,我都聽說了,老四那孩子,從小就脾氣倔,認準的事情,就是他父親拿他也沒法子。可是這一次,無論如何我不能答應他這樣胡來。”她看了看楚維儀,接著道:“楚小姐,我並不是嫌棄你,也不是瞧不起你的出身,可我們葉家的兒媳婦,一舉一動都是萬眾矚目,老實說,你隻怕擔當不了這樣的重任。”


    楚維儀震動地抬起頭來,即便早有心理準備,可是聽聞葉夫人這番話,她還是猶如萬念俱灰了一般,她臉色蒼白著,正欲開口,葉夫人又道:“實不相瞞,老四已經有未婚妻了,兩個多月後,他們便要結婚。楚小姐還年輕,又聰明漂亮,將來一定會找到更好的男人。我這樣說,楚小姐你明白了嗎?”


    無盡的涼意襲來,雖然早就到了春天,楚維儀卻覺得仿佛處在冰天雪地中一般。他竟然已經有了未婚妻,而且眼看就要結婚,這一切,她卻渾然不知,一直像個傻瓜一樣被蒙在鼓裏,想一想,還真是可笑啊!


    該說的話葉夫人都已說完,起身離開前不忘勸告她:“楚小姐,女人在美麗,青春也就是那幾年,我勸你莫在浪費時間,你與智宸真的不合適。”


    待到葉夫人一走,楚維儀頓時淚如雨下,一張柔美的臉龐如泣如訴,仿佛一朵遭到淩虐的花。


    她以為葉智宸會給她帶來繁花似錦的生活,卻不想一切都隻是幻夢一場,浮世般的過去湧上眼前,她站起來發瘋般地奔出。


    隔了幾天,葉智宸去找她,她並不見他,最終葉智宸急了,便冷聲質問她為何變得這樣冷淡。


    楚維儀眼淚嘩嘩淌下,瘦小的肩膀不住顫抖:“你居然還問我,你都要結婚了,為什麽還要來找我!”


    他見她神色始終鬱鬱寡歡,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就知道一定是出手忙事了。在他的再三逼問下,楚維儀終於道出幾天前葉夫人去找她的事情。


    他再問她母親對她說了什麽,她卻未語凝噎,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來回打著轉,一張美似嬌花的臉龐,頃刻間更顯得楚楚可憐,那酸酸楚楚的眼神,幾乎能叫所有男人為之心碎。


    葉智宸臉色陰沉著,憤怒間大掌一拍,直將桌上的茶盞拍得跳了起來:“真沒想到,母親竟會做這種事!”


    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楚維儀,他心中一時憐惜,安慰她道:“別擔心,我不會離開你。”


    楚維儀伏在他懷中哭,眼淚就沾染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慢慢的在上麵暈開一朵水花,臉上,卻似有笑意淺淺浮現。


    ~


    這天,葉夫人剛剛送走女客,坐在沙發上正想看會雜誌,突然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及近,她抬頭一看,陰沉著一張臉的葉智宸已經站到了麵前。


    看他這副樣子,她已經猜到了原因,卻猶是淡定從容,“你這樣火急火燎地趕回來,為的是什麽事?”


    葉智宸黑眸中是一片冷然,“母親,聽說你去找維儀了,為什麽?!”


    因為楚維儀受了委屈,他心中的憤怒也一時難平,與楚維儀分開後,便徑直回了家。


    除了心疼楚維儀,心中亦有自尊心在作祟,堂堂的男子漢,居然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這叫他怎麽能冷靜?


    所以想也未想,他便怒火衝天地返回到家中,這件事,他一定要問個清楚!


    葉夫人顯得雍容平靜,淡然道:“我是去找過她,怎麽了?”


    葉智宸怒吼道:“母親,你怎麽能這樣做?你知道這樣對維儀的傷害有多大嗎!?”


    “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關鍵時候當斷不斷,你可曾想過,這樣對兩家又會造成怎樣的傷害?”葉夫人嚴厲地斥道。


    葉智宸冷笑,“我早就說過,那個婚約是你們強加在我身上的,並非出自我本意,是你逼我太盛,別怪我做出什麽衝動的事!我這就找那個蘇盛薇說個清楚,我不要娶她,我要告訴她,我愛的是楚維儀!”


    葉夫人將手中的雜誌用力拍在桌上,怒道:“你這個混賬!你有什麽不滿,就當著你父親的麵說個清楚,我不想管你的事,你父親自然治得了你!”


    葉錦遠遠便聽到這兒傳來的爭吵聲,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葉夫人素來雍容淡定,如今生這樣大的氣,可想不是什麽小事。


    “這是出什麽事了?”她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葉智宸,焦急地問道。


    葉智宸胸膛還在起伏,氣極反笑,“我心意已決,從此以後,你們誰都不要逼我!”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葉錦衝他的背影喚了一聲:“四弟!”可是他現在簡直像頭發怒的獅子,哪裏還能理會她?


    調轉過視線,隻見沙發上的葉夫人也氣得臉色發白,“這個老四,我看他簡直中了魔障了!”


    蘇盛薇對這場爭吵渾然不知,這日又是晚上十一點鍾才睡,雖然睡的晚,但是心裏有事,第二天照例早早就醒了。


    她坐在梳妝鏡前,看著自己眼下那兩暈淡淡的黑眼圈,沒有辦法,隻得用薄粉將那憔悴掩蓋下去,再次抬頭,看到的就又是自己光彩明媚的臉龐。


    她知道在葉家,葉司令與幾個兒子都忙,平時經常在外出務事,除了葉夫人習慣早起,葉錦與葉萱起碼都要睡到十點鍾才會起床,而這會葉夫人應該在小客廳中練習茶道,她不便打擾,隻得繼續等在房中。


    她坐在那裏,將心事想了一遍又一遍,覺得一切都像過電影似的,在眼前從頭細放了一遍,尤其是在想到江城默時,憶及他那溫柔的眸光,她的心簡直揪在了一處,總覺得難安,好不容易挨到近十點,方才從房間走了出去。


    她沒想到葉智宸會派人來接他,剛走到廊前,何繼楠已經迎麵走了過來,他雖然是一身戎裝,人卻是十分斯文和氣,見到蘇盛薇彬彬有禮一笑:“蘇小姐好,我是四少的近身衛戎何繼楠,上次與蘇小姐已經見過一麵,四少派我來接蘇小姐。”


    這幾天她在葉家,不曾再見到葉智宸,她知道他軍務繁忙,正暗暗著急,卻不想他先來找自己了。她知道這是好機會,想也未想,便隨著何繼楠走向了停在外麵的汽車。


    她雖然早有準備,可是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不過她膽色終究過人,坐在汽車上,很快便鎮定下來。


    汽車一直往前開,約莫半個小時過去,蘇盛薇才察覺到不對勁,原本她以為他們是在街上的咖啡廳見麵,怎想車子徑直穿過了鬧市,朝著城東一直往前開,又駛上了一條寬敞的柏油馬路,兩旁的參天大樹將陽光完全掩映,葉縫間漏下針尖般的光芒,隱隱晃動下,似星輝般閃耀。


    蘇盛薇看著眼前陌生的環境,心中不安,忍不住問:“我們這是要去哪?”


    何繼楠回答:“蘇小姐不要緊張,一會就到了。”


    汽車又往前開了一段,總算停了下來,早有聽差上前來替她開了車門,原來汽車停在一幢十分宏偉的白色洋房前,樓前是西洋式的花圃,時值春季,花葉葳莛茂盛,十分好看。


    蘇盛薇想,這裏應該是葉智宸在宛城一處獨住的官邸。


    聽差的引著她進樓裏去,一路穿過殿堂一般的大廳,從走廊過去,是一間花廳,陳設倒是西式的,鋪著整塊的進口地毯,踏上去綿軟無聲,地毯上兩朵極大的芙蓉花,一圈兒沙發就如簇在那花蕊裏一般。


    葉智宸臨窗站著,因為是背對著她的,因而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單是看那背影,就能感覺到那股冷冽之氣,遠遠地迎麵襲來。


    聽差的已經下去了,偌大的空間中隻剩下兩人,她未再往前,站在那裏,明眸盯著他挺拔的背影。


    “四少,你今天找我來,有什麽事?”


    他轉過身來,窗外明明有媚然的陽光在閃爍,他的臉卻陰寒森冷,連那溫軟的陽光都融化不了半分。


    而那一身墨綠色的軍裝,就更增添了他的冷厲之氣,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她,每走近一步,都能感覺到冰雪般的陰寒,仿佛要將他冰凍了一般。


    蘇盛薇整個人都被這迎麵而來的冷氣駭住了,不明白他為何這樣看著自己,冰封的麵孔,以及眼底凝滿的恨意,仿佛要將她整個人撕碎一般!


    可是他的聲音卻聽不出什麽情緒,“蘇小姐,我記得上次你有事要對我說,還是有關我們婚約的,今天,你就不妨將你想說的都說出來。”


    蘇盛薇渾身一震,沒想到一見麵他便直奔主題,雖然這一刻一直是她期待的,可是真的來臨,竟又有些不知該從何說起。


    她知道他在外麵鶯鶯燕燕極多,一定也有自己心愛的女子,從他對著自己總是一副不勝其煩,冷酷無情的模樣來看,他應該也極不讚同這場婚姻。


    她正想得出神,他卻已經露出了冷笑,“蘇盛薇,你果然在演欲擒故縱的把戲,告訴你,我葉智宸不吃你這套!”他的聲音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我不愛你,你休想我會娶你,即便我父母都同意這門婚事,我也絕不答應!”


    聽到他的話,蘇盛薇有些不敢置信,事情居然會如此順利!自己到宛城來,就是為了說服他,讓他與她一齊反對這門親事。沒想到還未等她說明一切,他便迫不及待地表示對這次指婚的痛恨。


    一時間,錯愕、欣喜、激動、開心……無數複雜的情緒閃過她的眼眸,最後,都化成了輕鬆與希冀。


    由此可見,這一趟宛城她並沒有白來,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搭上返程的火車,一想到很快就能見到江城默,那個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的男人,她心中就湧出莫名的興奮來。


    他的目光冷冷地斜睨著她,沒想到她不但沒流露出絲毫的傷心,反倒像是鬆了口氣,整個人如釋重負。


    不知為何,看到她這副表情,他心中突然掠過一絲不痛快。雖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麽,但是可以肯定,那感覺叫他不舒服,很不舒服!


    這時候,麵前的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清麗嫵媚,明媚生煙,仿佛能夠掠人心魄,她說:“葉智宸,既然你不想結婚,我會回去與家父說明,讓他即刻取消我們的婚約。”似薔薇般的唇瓣揚起完美的弧度,她繼續說:“不過,有件事我想你一直沒弄清楚,與你結婚是家父的意思,像你這樣自負而又冷酷的男人,我蘇盛薇絕對不會死乞白賴!”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將臉揚的高高的,目光毅然而又冷傲,隻覺得很是痛快。


    麵前那個仿佛千年冰山化身而來的男人,臉上第一次對她流露出錯愕的神情,而那雙原本毫無溫度的黑眸,也在一瞬間隱隱閃爍起來,好似這才認識她一般。


    過了許久,他才開啟薄唇,聲音涼薄冷冽:“但願你說到做到。”


    她妖嬈一笑,整個人似妖冶盛放的曼陀羅,“四少放心,不過到時候,恐怕還需要你給與配合。”


    她儼然將他當成了合作夥伴,明眸中的褶褶神采是他不曾見過的。她今天穿的是鵝黃色的洋裝,襯得她皮膚仿佛通透的白玉,長長的裙擺,愈發顯得她身姿聘婷。不知道為何,就在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失去了什麽一般,有難言的煩躁感湧上來,胸口悶的難受。


    一切拍板定案,她臉上的欣喜再也難掩的浮上來,如黑寶石般的眼眸盈盈閃爍著,粲然的笑足以叫萬千盛開的花靨失色。


    葉智宸隻覺得心中煩到了極點,叫來侍從官,“何繼楠,你送蘇小姐回去。”


    “是,四少!”


    何繼楠領著蘇盛薇往外走,走到門口時,那抹柔美的身影又是一頓,她回過頭去,衝葉智宸甜美一笑,聲音清脆悅耳:“謝謝四少!”


    他一如初進來時那般,頎長的身形始終背對著她,目光漠然地凝視著窗外,置若罔聞。


    直到她走得遠了,他才緩緩調轉視線,目光追隨著她款款步入長廊的身影,下一瞬,黑眸中的顏色變得暗湧深沉起來。


    ~


    這一晚注定又是失眠,她躺在床上,唇角掛著微笑,心中滿滿都是激動――終於可以回上海,終於又能見到他了!


    那種興奮與期待,簡直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不知道什麽時候睡去的,夢裏依稀是江城默清雋溫和的笑臉。


    第二天她依舊起的很早,在房中坐著看了會書,才起身往外走。


    大廳中,葉夫人、葉錦、葉萱都在,蘇盛薇笑吟吟地坐下來,與她們一塊用早餐,吃到一半的時候,蘇盛薇突然告訴大家,自己準備明天就回上海了。


    三人聽到這個消息皆有些意外,葉夫人問:“怎麽這麽快就要回去了?”


    葉錦與葉萱也很訝異,經過大半個月時間的相處,三人情同姐妹,故而心頭有些難受,很是舍不得她。


    葉錦問:“這麽突然,一定是出什麽事了,是不是四弟他……?”她很擔心,莫非葉智宸找蘇盛薇說了什麽!?


    蘇盛薇笑了笑,說道:“你們不要多想,四少對我很客氣,並沒有什麽過分的舉動。隻是我來這裏這麽久,家父家母難免掛念,所以才想早些回去。”


    葉夫人想了想,道:“兒女出門在外,做父母的擔心也是人之常情,既然這樣,我一會吩咐許季昌去給你買火車票。”微微一笑,又說:“你到我們家住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我們都習慣了你在跟前了,你這一走,我們還不知道要適應多久呢!”


    葉萱蹭過去,摟住她的手臂撒嬌,“是啊,四嫂,我好舍不得你,你不要走嘛!”


    葉錦笑道:“行了,別在這依依不舍的了,反正兩個月後盛薇就要嫁到咱們家來,到時候天天都能見麵了!”


    葉夫人笑嗬嗬地說:“你三姐說的沒錯,葉萱,別在你四嫂跟前撒嬌了。你的外文老師應該已經到了,快過去吧!”


    葉萱也眉開眼笑起來,“嗯,那我就期待著兩個月後的婚禮了!”說完便笑吟吟地走了出去。


    麵對一直視自己如親人的三人,蘇盛薇忽然感覺有些內疚,她們待自己這般好,自己卻與葉智宸有了悔婚的約定,怎樣都覺得有些對不起她們。


    尤其是看到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衝她粲笑的葉萱,那笑容是那麽的單純可愛,毫不掩飾對自己的喜愛與依賴,愧疚感更是難以抑製的蔓延,幾乎要將她淹沒。


    傭人剛剛將餐桌收拾好,葉智宸高大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門外,這叫葉夫人感到奇怪,“你昨天不是說今天有一個重要的會議嗎?”


    葉智宸說:“軍部任務有變動,故而往後推遲了。”他回答著,視線卻忍不住看向一邊的蘇盛薇。


    她穿著一件提花錦緞旗袍,花紋低調而又不失優雅,領間是精致的琵琶盤扣,鎖骨處是鏤空的設計,露出雪白的頸子肌膚,旗袍的長度在膝蓋以下,兩側是適中的低開叉,露出她修長光滑的雙腿,她的身形是那樣的玲瓏有致,看起來嫵媚萬千,宛如一位風情無限的古韻美人。


    他縱然花紅柳綠看了許多,但是看到這般明媚動人的她,還是忍不住走神數秒。


    葉夫人說:“你回來的剛好,盛薇準備明天就回上海,到時候你送她到車站吧。”


    “哦?明天幾點的火車?”


    葉智宸眸光深沉,裏麵又似透出一種炙熱,叫人捉摸不清。


    蘇盛薇回答:“我來的那天問過時刻表,上午十點就有一趟去上海的。”


    葉智宸微眯起眼,裏麵有稍縱即逝的訝然,原來她來這裏,真的隻是為與他達成協議,至始至終她的心從未停留,目的達到,便淡然地抽身離去。


    心中頓時冷凝一片,他勾起了薄唇:“那好,我明天應該有時間。”


    蘇盛薇客客氣氣,“那就有勞四少了。”


    葉智宸唇角微揚,眼中卻殊無笑意,他說:“蘇小姐何必客氣,你來府上這麽久,我一直忙於軍務,沒有時間陪你,為了表示歉意,我想晚上請你吃頓飯,不知道蘇小姐肯不肯賞光?”


    蘇盛薇稍稍怔住,不明白他的用意,她想,或許他隻是想給家人一個交代吧,便爽快地答應了,“四少誠心邀請,盛薇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站在一旁的葉錦終於忍不住笑道:“母親,我可真受不了這兩個人!明明都舍不得,卻還客氣的矯情!我看啊,是該給他們機會,單獨相處相處,好好的話別一番!”


    葉錦笑得一臉曖昧,蘇盛薇知道她又誤會了,心中難堪,卻不能作任何解釋,隻是默不作聲。


    葉智宸也不解釋,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滿是淡然的神色。


    到了傍晚,葉智宸又派車來接她,這次蘇盛薇並不那麽惶恐了,因為窗外的景色一如之前那一次,寬敞的柏油馬路,亭亭如蓋的大樹,靜謐安寧的環境,應該還是要去他那座位於城東的官邸。


    果然大半個小時過去,車子再次停在了那幢白色的洋房前,花圃間馥鬱清淡,水池中的噴泉嘩嘩作響,何繼楠恭恭敬敬地對她說:“蘇小姐,四少在裏麵等你。”


    蘇盛薇輕輕點頭,說:“我知道了。”便緩緩朝著屋內走去。


    這次聽差的將她引到了一個小餐廳,餐廳內貼著月牙色的壁紙,長長的餐桌上擺著淡藍色的蠟燭,桌旗上繡滿了精致的花紋,地毯是羊絨的,絨麵既細又軟,踏上去一點聲響也沒有,頭頂是歐氏的吊燈,牆壁上掛著幾幅油畫。


    臨窗處是寶藍色的沙發,沙發前的矮幾上,擺著一盆蝴蝶蘭,花開得正好,溫婉清馨得猶如小家碧玉,微風吹進來,花兒翩然搖曳,那花瓣竟真的似振翅欲飛的藍蝶。


    她剛一坐定,就有人奉上茶來。


    她喝著茶等了一會兒,忽聽隔扇外有人一麵說話一麵走進來:“真是抱歉,讓蘇小姐久等了。”來人正是葉智宸,他換下了平日的戎裝,改穿一身黑色西裝,風流倜儻,英氣與冷傲盡斂,倒平添了三分儒雅。


    蘇盛薇說:“四少太客氣了,你身係數省軍政,本就繁忙,卻還特意宴請我,叫我很是過意不去。”


    葉智宸淡淡一笑,說:“不過是一頓飯,蘇小姐不必多想。”見她麵前放著茶杯,又說:“我聽三姐說,蘇小姐喜歡喝咖啡,不如我吩咐下人,為你泡一杯過來。”


    蘇盛薇略覺錯愕,不敢相信自己這樣的小習性他也會記得,正想說不必麻煩,他卻已經吩咐下去了。


    是現磨的咖啡,味道比起外麵咖啡廳的,可是好太多了,蘇盛薇細細的品嚐著,十分鍾後,就有聽差的來說:“廚房請示四少,已經都準備好了。”


    葉智宸說:“那就先吃飯吧。”又笑著對蘇盛薇說:“今天就請蘇小姐試一試家裏西餐廚子的手藝。”


    葉智宸請的廚子,自然非同等閑,做出的菜式都十分地道,傭人將菜上好了,又為兩人將桌上的蠟燭點燃,便退了出去。


    蘇盛薇一麵優雅地展開餐巾,一麵忍不住笑了,被葉智宸看到,便問她:“你笑什麽?”


    她依舊是笑,說:“想不到四少平日看起來冷漠,卻擁有如此浪漫的情調,你看這燭火,多像戀人們約會時享用的燭光晚餐?”


    葉智宸勾起性感的薄唇,笑著說:“燭光隻是一部分,既然要道別,哪裏能少得了酒?”桌上擺著一瓶西洋紅酒,葉智宸略微起身,便往她麵前的玻璃杯中倒入一些,一時間,酒紅色的液體在杯中閃耀出瀲灩的光澤。


    蘇盛薇更是忍不住,那笑意自眼底漫漫的溢出來:“看來,四少是打定了主意,今晚要將這浪漫進行到底了!”


    隔著桌上搖曳的藍色燭火,她的臉上仿佛泛著朦朧的光暈,微茫閃耀下,一雙明眸似皓月流光,褶褶閃耀間,能叫人莫名的心動。


    葉智宸心中一陣恍惚,要極努力,才能克製住心中的洶湧澎湃,修長的手指舉起酒杯,看著對麵的她,“謝謝你!”


    他是在謝她的成全,如果她不答應結婚,那他就能繼續與楚維儀在一起。他之前與家裏那樣鬧,就是為了與那位柔弱動人的女子在一起,楚維儀那張楚楚動人的臉,總是在輕易間撩動他。他以為,這就是他想要的,那就是他此生最愛的女子。


    可是,當一切都發展成了他的期望,心中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般欣喜,這是為什麽?連他自己都看不懂自己了!


    麵對離別,蘇盛薇卻笑得一臉輕鬆,她說:“如果真要道謝,那我應該也要謝謝你!”


    她亦舉起酒杯,兩隻玻璃酒杯相撞,在空中發出“叮”的清脆聲響。


    葉智宸將酒遞至唇邊,輕呷了一口,眸光忽然轉深:“你能不能與我說,他是個怎樣的人?”


    他不喜歡別人過問自己的事,自然也沒興趣去探聽別人的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好奇,能有什麽人,能夠完全俘獲她的一顆心?


    蘇盛薇雖未想到他會問這個,不過她素來率直爽朗,因此並不介意,她笑著說:“他自然不似四少這般雄心萬丈,在上海的時候,我們拜的同一位先生學書法,他很有才華,是個溫柔儒雅的好男人,我蘇盛薇並不在乎什麽榮華富貴,隻願此生能與他平平淡淡的過日子,相攜到老。”


    憶及江城默,她美麗的臉龐上,不禁盈滿甜蜜的笑意,她沉浸在自己懷念的往事裏,眸底亦是一片波光瀲灩,那瑩瑩閃爍的光彩,卻在一瞬間灼傷了他的眼。


    “所以,應該是我感謝你,有你的幫助,我才能達成所願。”


    搖曳的燭光下,她彎起的紅唇,好似在夜晚綻放的薔薇花,明媚而又妖嬈。


    葉智宸心裏像是有成千的螞蟻在啃食著,雖然並不是很強烈,卻在那酥麻的持續著,那種痛,簡直比切膚般的刺骨疼痛還要難受。


    兩隻玻璃杯繼續在空中碰撞,這一次,葉智宸揚起臉來,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題外話------


    特別感謝:袁朝霞,阿妮231送的鑽石!同時感謝:豹紋哢,ywnme,yuanmin200,玉姣龍mbert2000送的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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