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禦走後,楚玥也上了馬車去了監察司的黑院子裏。


    監察司的府院甚大總體呈現四合形,東西兩角分別為刑所和藥所,南北為武所和暗所,而所在的楚玥所在的司院則位於正中,呈現重心之勢。


    下了馬車和沿路的下屬打了聲招呼,楚玥便朝著藥所之處走去。一路下來鬼祟八卦的目光甚多,楚玥一臉安然的走過,似乎完全沒有發現自己這些下屬眼中的火熱及他們砰砰燃燒的八卦之魂。李禦稱病免朝三日之事也許能瞞住一般大臣,但在監察司裏是絕對不可能的。且不說跟在楚玥身邊的暗位,便是司內這些人的狗鼻子也難以杜絕。


    許是因了常年奔襲在黑暗間,習慣於沉默言語,又如同大多數世人眼中的監察司官員般,不在沉默中爆發便在沉默中變態。因了監察司頭頭,亦就是楚玥這一和唐王也無法無天的女人,監察司的眾人的神經早就被鍛煉的不是一般的粗大。楚玥是他們的驕傲,也是他們監察司的標誌。


    不論最初有多少人看不慣不信任不齒一個女人作為權柄滔天的主子,但都在一次次謀殺和破滅中被楚玥用血色所征服。不論性格是陰鷙扭曲沉默悶騷還是樂天腹黑開朗的人,也都在潛移默化間沾染上了一絲來自楚玥身上的桀驁氣息。


    於是乎,在世人眼裏,這座黑暗的官宅或者官寨,裏麵大多都是變態,惡魔或者是披著黑衣的土匪。


    至於下屬將自己的情感生活當作八卦周刊來調解生活的單一楚玥雖不在意,但也實在不願每日在如此目光洗禮中度過。直到進了藥所的門檻,她這才籲了一口長氣,感覺整個人輕鬆了下來。


    藥所處於西麵一角,論及占地來說卻是占據監察司最廣的一處,為此,馮玉和喬子龍沒少在楚玥麵前抱怨不公。到了藥所地界,來往的監察司官員明顯要少了許多。甚至於不少人從楚玥麵前經過時依舊低頭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碎碎念叨著某些學術性詞匯。


    在外人眼裏,監察司裏很多瘋子;在監察司官員的眼裏,所有的瘋子都聚集在藥所裏。在楚玥的眼裏,藥所的人大抵就是前世那些研究所裏的科學怪人。


    轟隆


    楚玥剛剛走進前庭便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響動,緊接著便是一陣地動山搖。揉了揉刺痛的耳朵,楚玥加快了步伐,入眼處便已見到一片狼藉和一片黑漆漆亂如雞窩的人頭。


    “院……院長大人……”


    在門口佇立了好一會兒,終於有人發現突兀來此的楚玥。


    “這是這個月第幾次了,動靜這般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是在拆房子。”楚玥無奈的說道,鼻間飄過火藥的味道,對這群瘋子在司院內做如此實驗很是無語。


    九峰聽聞楚玥的話憨憨一笑,摸了一把被炸開石子刮傷的腦門上的血,頓時一張臉上黑黑紅紅看著好不觸目驚心。


    “其實就是拆房子,前段日子藥大人說去那禦史老兒家時被堵在門外很是丟臉,便叫咱們好生研製加大爆竹的威力,以後若是再遇到那等不開眼敢將咱們監察司拒之在門外的就直接轟了他們的老窩!”九峰說的匪氣橫流,笑露一口白牙,一邊還獻寶的跑到楚玥跟前,指著化為廢墟的前庭問道:“院長大人,你瞧這威力滿意不?”


    楚玥不想回答著問題,目光在廢墟前瞥了一眼,問道:“陳世美那家夥人呢?”


    “藥大人在**的屋子裏呢。”九峰說道。


    楚玥點點頭不再停留,臨走時仔細看了眼屋子的爆破程度,突然有些明白為何修萬宜見到陳世美便如見到隔世仇人一般,敢情這監察司裏開銷自大的便是那家夥。[]


    **花草集裏,便是在寥寥冷冬裏也是鮮花密布,顏色好不鮮豔。而在這絢麗色彩下密密麻麻擺放了一長排閣段,其上堆放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其中不乏可見一些被泡在液體裏的毒物。


    藤架之下,一個如同耶穌受難的十字架上,雪貴人的親叔叔柳禦史正如同死狗一般被架在上麵,隻有一條白布將重要部位裹著,那雪白不知堆積了多少油脂如同豬肚的肥碩身子在寒風裏瑟瑟發抖,細小的眸子是不是滑落出一抹驚恐怨毒的神色,死死盯著那越發向自己靠近的小白臉。


    “嗚嗚……”柳禦史不斷掙紮著,幾乎帶了哭腔,可嘴裏卻被塞了一大坨黑漆漆的抹布,聞著那味兒似是剛從人腳下脫下來的新鮮臭襪子。


    “奶奶的熊,這一肚子肥膘刮下來怕是夠人吃半年的,開膛破肚玩過,開膛取膘還沒試過~”陳世美笑嘻嘻的說道,一手掂量著柳禦史白花花的肚子上的肥膘,一隻手在上麵撫弄著,好似在量度尺寸一般,思量著等會從哪裏下刀。


    “你再這樣玩下去,隻怕他沒被你玩死也被你嚇死。”女子清越的聲音在藤架下響起。


    陳世美轉過頭,笑吟吟的看向楚玥,說道:“難得有如此人形豬玀,我自然想看看他內部結構和常人有何不同。”


    “估計並無甚不同,隻是油多了些,屎多了些。”楚玥搖頭說道,走至藤架下的椅子上坐下。


    “前幾日六峰從苗疆收羅了些奇怪的東西,似乎叫著蠱,我正想試試。”陳世美說道,小白臉上眼睛閃亮亮,“那玩意兒和蟑螂長的極像,碾磨了讓人吞服下便可以操控對方,聽著有趣也不知是真是假。”


    “瘋子牢裏多的是對象讓你實驗。”楚玥說道,拿過一邊案幾上泡有毒物的罐子看了看,輕聲說道:“這家夥便放了吧。”


    陳世美一揚眉,笑容深了一分,道:“你是院長自然你說了算,但是我還是想問問為什麽?”


    楚玥抬頭看向陳世美,目光很正經,語氣很認真:“自然是為了那位孕婦了,聽聞她不甚滑倒有小產危險。”


    陳世美扁了扁嘴巴,而十字架上的柳禦史聞言麵上頓時露出緊張的神色。


    楚玥突然皺眉,問道:“為什麽這麽臭?”


    陳世美麵上一赧,笑著說道:“我嫌他口氣大,就拿襪子堵住了他的嘴。”


    楚玥抬眼看向十字架上如同白豬的柳禦史,突然一笑,道:“怎能如此對待,好歹人家也是禦史大夫,聞風定罪,咱們監察司風評本就不好你可得好生對待才行。”


    陳世美眼睛一亮,笑容燦爛了一分,道:“確實是我疏忽了。”


    楚玥點點頭,看著目光急切的柳禦史,莞爾一笑,站起身來走到了十字架前,“雪貴人出事,想必此刻甚是想念親人,柳禦史等會兒就同我一道去宮中吧。”言罷,楚玥伸手取下了柳禦史嘴裏的臭襪子。


    “你……你……玥大人……你不會殺我吧?”柳禦史戰戰兢兢的問道,目視著身前的女子,眼睛裏快速滑過一抹怨毒。


    楚玥將這一抹怨毒收入眼中,臉上的笑容更加溫厚,拿起手中的臭襪子很是體貼的替柳禦史擦去了額頭上的冷汗,道:“從監察司內走出去的人都不會死。”


    隻會生不如死,楚玥心頭默念道。


    故而,陳世美的笑容很燦爛。


    “來人,服侍柳禦史洗浴穿衣,在馬車上等候著。”楚玥言罷,便有兩名藥童上前給柳禦史鬆綁,然後架著他如拖著一頭死豬朝著**外走去。


    冷風漸漸侵襲,吐息之間已成霧氣。楚玥將微亂的發絲攏至耳後,輕籲了一口氣轉過身看著背後笑吟吟的陳世美。


    “小月亮生氣了。”陳世美輕聲說道,不是疑問而是陳述。即便楚玥笑的溫和言語輕柔,但他還是知道眼前女子心中有怒火在燃燒。


    “不,我是憤怒。”楚玥麵色平靜,目光落在陳世美身上似在看他又在看他身後的遙遙遠方。“他雖不至死,但這些日子過的也太舒服了點。”


    “他過的舒服,所以我很不舒服。”


    陳世美歎息了一口氣,嘴角卻玩味的一勾,目光緊緊看著楚玥,語氣揶揄,“看來這三日咱們的陛下終於拿出了雄風踏出了建設性的一步。”


    “我知道你們是想激我。”楚玥說道,“可這真是幼稚和李禦一般幼稚!”


    “縱使你們激怒我,讓我承認對李禦有情又如何,那東宮之位早年前我就說過我不要,不喜歡事到如今還是一樣,不會有變化。”


    陳世美撓了撓頭,咧嘴一笑道:“那你就當咱們是給無聊的日子找些消遣。”


    “我不希望我的屬下由爺們變為八婆。”楚玥歎息道,目光看著陳世美有戲謔有不齒有嘲諷,“這主意是你出的還是曲瘋子出的?”


    “瘋子。”陳世美沒義氣的坦白。


    “為什麽!"楚玥挑眉。


    陳世美頓了頓,眨眨眼說道:“因為陛下打落了他兩顆槽牙。”


    “可解氣了?”楚玥平靜了下來,淡淡問道。


    “你可以親自問他。”陳世美狡黠的一眨眼,看向**一角假寐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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