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壤古道,北風烈馬。


    天際之上,巨大的鷹準滑翔而過,撲朔著寬廣的翅膀衝入雲霄之中,從萬丈高空之上疾馳而下。


    倏----


    一隻利箭似從天的另一頭激射而來,狠狠貫穿鷹準的身影,淒厲的鷹唳聲響徹天際,染血的落羽緩緩的從蒼穹上飄揚而下,落在植被稀鬆的黑土之上,被轟鳴而過的鐵蹄粉碎在塵埃深處。


    “哈哈哈哈----”一陣粗狂的笑聲將蒼涼的鷹唳聲壓過,馬蹄高揚,一隻粗獷的手猛地從地上撈起已無聲息的老鷹,策馬朝不遠處暫停的大部隊蹦去。


    黑壓壓的鐵蹄在黑土地上顯得格外肅穆,如墨的黑色幾乎壓過了土壤的沉重。一道如火焰般的旗幟在隊伍之首高高飛揚,其上以燕文大書著渤海二字,字如龍蛇,氣勢磅礴。


    一位高冠玄袍的中年男子位於隊伍之首,兩鬢雖已見斑白雙目依舊冷峻如電,馬背上高大的身軀不見絲毫佝僂之色,身側的披風在北風鼓噪下獵獵作響,單從容貌便可知此人年輕時定也是一位俊美男子。


    “哈哈,王爺一手馬背上的功夫當世無雙,千裏之外也能一箭貫穿天上的雄鷹!”大漢朗聲策馬而來,將已然死去的老鷹高舉至頭頂,鐵騎中頓時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之聲。


    詹台日封大手一揮,鐵騎頓時安靜了下來。他看著大漢手上已然死透的鷹準,利劍從老鷹的腹部一貫而入,羽毛上血跡點點斑斕淩亂。


    “不輸老也不行,若是當年此箭穿過的必是老鷹的心髒。”詹台日封搖頭說道,冷峻的麵容上浮現出一抹無奈的笑意。


    “咦,王爺太過自謙。”大漢不讚同的說道,粗獷的嗓子在黑土地上顯得分外嘹亮,“我逢九黎當初做海賊的時候就是被王爺你一箭給射服的!哈哈哈!”


    “忒的不要臉!”詹台日封一聲笑罵,指著逢九黎罵道:“當了這麽多年將軍也還改不了你那賊匪性子,也不怕你手下的兵蛋子笑話!”


    詹台日封話語落罷,鐵騎裏立刻響起幾聲壓抑的悶笑。


    逢九黎被詹台日封說的麵色一窘,一手舉著斧子衝身後的鐵騎吼道:“是誰?哪個兔崽子竟敢笑話咱家,給咱家站出來吃你爺爺一斧子!”


    “哈哈哈----”詹台日封暢然大笑,指著逢九黎對身旁的親信藍鏡說道:“他就這破德行,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藍鏡鋝髯一笑,對詹台日封說道:“若是像了那便不是逢九黎了!”


    藍鏡話語落罷,隊伍內頓時響起一陣哄笑。


    逢九黎被氣的抓耳撓腮,指著藍鏡好不氣悶的說道:“先生,你怎能也和主公一起編排我!真是……氣煞我也!”


    藍鏡先生笑而不語,更是讓逢九黎一肚子火沒地方撒去。


    天空中,淒厲的鷹唳聲劃破長空,如一道閃電般朝著地麵上那片黑壓壓的人群迸射而去。


    部隊裏正是一片歡聲笑語,冷不防從天而降這麽一擊,逢九黎一肚子火氣頓時有了發泄的地方,“好你個扁毛畜生,敢招惹到你爺爺頭上!”逢九黎一聲怒喝,揚起斧子就朝俯衝而下的老鷹砍去。


    淒厲的鷹唳聲響徹天際,老鷹的身子在半空中靈活的一旋,躲過了逢九黎的一擊,但爪上還是被斧鋒劃破,似知道了眼前這一群人不好惹,老鷹一直盤旋著詹台日封眾人上空,始終不願離去,淒厲的叫聲猶如啼血,不絕天際。


    “來人,將這畜牲給咱家射下來!”逢九黎斧子一揚,就要射下這頭在他們頭上撒野的老鷹。卻聽一直沉默的詹台日封出聲阻止道:“不可!”


    逢九黎疑惑的看向詹台日封,氣囔囔的問道:“主公,為何不可?!”


    詹台日封緘默不語,隨著天際盤旋的鷹準而動,似想到了什麽眼底滑過一抹緬懷之色。[]半晌,他才收回目光,衝逢九黎說道:“將方才獵來的那頭老鷹放了。”


    詹台日封指向不遠處的一塊草皮,逢九黎不解的撓撓頭,依言將手上已經死透的老鷹放在草皮之上。待他離去之後,那頭始終不願離去的老鷹霍然從天際盤旋而下,落在已經死鷹身旁,以尖喙觸碰著伴侶的身體,不願離去。


    “這……”逢九黎愣愣的瞅著這一幕,半晌才磕騰出一句話來:“這真是神了……”


    “情一字何其了得,縱使畜生也逃不脫此關。”藍鏡先生歎息的說道。


    詹台日封收回目光,將視線投射到北方,那處他久別多年的城池,俊美的臉上再次回複冷峻之色。


    “走罷!”


    音落,隊伍再次整裝待發。


    燕風猛然刮起,吹起鷹準散落於地的翎羽。一隻冷箭,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無情的穿透草皮上那隻悼念伴侶不願離去的母鷹。


    刺目的血,快速沉入黑土之中,母鷹在箭枝強力的激射之下在半空中帶起一道詭秘的弧線,悶聲墜落在詹台日封的馬蹄之下。


    此箭,似一道驚蟄,打破了黑土地上的平靜。風瞬間變得狂躁,呼嘯間充斥著凜冽的氣息。


    “誰?!”逢九黎一聲厲喝,怒然朝箭枝襲來之處看去。


    黑土平原漸起的山丘之處,古道一旁。一抹森冷的身影霍然出現在詹台日封等人的視野之內,玄鐵戎裝,陰陽鬼麵,隻一人一馬而已,卻似有擎徹地的力量,占據了天地間所有的顏色,讓人難以側目。


    “風----破----軍!”


    男子的姓名,被北方拉的無限漫長,詹台日封身後的鐵騎霍然乍響,無人不瞪大眼睛看著山丘上男子那抹得天獨厚的身影。這個大燕軍方的神話,被人喻為阿修羅的嗜血殺神!


    詹台日封平靜的看向山丘上的男子,眼眸中不見絲毫波動。


    黑土平原上,就連風聲在這一刻也沉默了下來。


    兩個男人的視線在半空中轟然交錯,一個深邃莫測,一個平靜無波。對其他人來說,此時卻彷如置身在了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


    “戮南將軍……”詹台日封的聲音緩慢響起,平靜下似湧動著急湍暗流。


    “渤海王。”麵具之下,燕漣聲音簡潔有力。


    兩人見麵的第一次交鋒,不分勝負。


    對於風破軍這一名字,詹台日封並不陌生。他雖是以清君側之名而來,但對於燕王這個位置到底是誰去坐卻是沒有絲毫興趣。不過眼前這名男子,卻讓詹台日封嗅到了一絲危機,這是常年置身陰謀殺伐中人獨有的感覺。


    這個男人,不簡單!


    燕世城果真培養出了一匹狼崽子!詹台日封心裏冷笑,一夾馬腹便朝著山丘上的燕漣走去。


    “王爺……”


    “不可……”


    “謹防有詐!”


    逢九黎等人見狀忙出聲阻止。


    “戮南將軍何等蓋世英豪,他敢隻身一人而來,我詹台日封身後有眾多親衛還不敢相赴,豈不叫世人笑話!”詹台日封長笑說道,不再理會身後逢九黎等人之言,走上山丘。


    山丘之上,四合一望無垠,詹台日封於馬背上看著燕漣,冷峻的麵容上流露出一抹讚賞之色,“風將軍果真人如其名,膽色過人,叫人佩服!”


    “在渤海王麵前,這一切不過班門弄斧。”燕漣淡淡說道,麵頰下的黑眸高深莫測。


    “風將軍過於自謙,渤海雖然地處偏野之地,倒也聽聞過將軍的赫赫之名。”詹台日封輕笑著說道,眼眸深處卻不見絲毫暖色。


    “渤海雖遠卻富碩窮齊,乃大燕航運要道。”燕漣慢聲說道,麵具下的黑眸漸漸顯露出一抹鋒芒,“帝都水土比不得渤海,想來渤海王多年未歸必然不會適應。”


    “這一路確實有些焦慮,本王自以為是近鄉情怯!”


    “好一個近鄉情怯!”燕漣深邃的眸子漸眯,聲音清冷。


    詹台日封莞然一笑,目光朝北方瞭望而去,穿透無垠的地表似看到那座鐵壁森然的城池,臉上漸漸露出緬懷的笑容來。


    “轉眼便是十五年,時間過的可真快!”


    燕漣偏過頭,順著詹台日封的視線極目眺去,黝黑的眸子深沉如墨,聲音沉如暮鼓:“確實很快……”


    “當年走時,本王也言再也不會回來。卻沒想十五年過去了還是要食言而肥。”


    “渤海王若想守住諾言,現在依舊還有機會!”燕漣聲音冷冽。


    詹台日封微微一笑,目光遼遠,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本王這一輩子被規矩桎梏了太多,臨老了卻想聊發少年狂。”詹台日封歎息道,看向燕漣沉聲說道:“想來戮南將軍也不會阻攔一個老人的心願!”


    對於詹台日封這示弱般的語氣,燕漣不為所動,山丘之上陷入一片詭秘的沉默。詹台日封麵帶淡笑,也不催促,麵容恬靜目光中帶著喟然,似沉醉於這片山河的美好中一般。


    兩人的相處不顯鋒芒,立在一起猶如老友一般,顯得身為稔熟。


    許久,才聽燕漣淡漠無波的聲音在山丘上緩緩響起。


    “有個問題,還請渤海王定要回答在下。”


    詹台日封點頭頷首,示意燕漣繼續問下去。


    “十五年前,雁蕩山中,你可曾有一絲後悔?”男子低緩的聲音似山丘上忽起的冷風,撲朔迷迭。


    詹台日封麵上的淡定從容在男子聲音響起的刹那,轟然崩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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