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櫻比土方先回到會場,依然坐到了齋藤身邊,努力保持平時的笑容,為他斟酒。


    齋藤有些心不在焉,沒跟其它人嬉笑聊天,隻是靜靜坐在那裏喝酒,目光不時在幾個幹部身上掠過,尤其注意著芹澤和近藤的動向。


    ……他知道的。


    小櫻想,其實齋藤一定已經知道了。


    她忍不住伸過手去,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齋藤回眸看著她。


    小櫻便索性輕輕靠在他肩頭。


    她這一靠過去,旁邊的人便一片嘩然。


    這是幾十個人的大宴會,就算把丹波所有藝妓叫出來,也不可能每個人身邊都有藝妓作陪,很多人的目光本來就一直在這些藝妓身上流連。


    明裏和小櫻都是豔名遠播的藝妓,但今天這場宴會上,明裏坐在山南身邊,小櫻卻陪著齋藤,而兩位局長身邊反而是普通藝妓。幹部們雖然都知道是為什麽,兩位局長也並不在意,但對新人們來說,這場麵卻實在太詭異了。


    本來就已經有人在悄悄議論,小櫻再有這樣親昵的動作,更是讓他們大為意外。當即就有人大聲起哄。


    就算齋藤平時習慣了木訥冷麵,被大家這樣一場哄笑,也不免紅了臉。


    小櫻本來隻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力,那自然是最有效的辦法,但這時大家一起哄,才意識到似乎太過大膽了一些,不由得也有些不好意思,坐正了身子。


    土方這時才進來,看到這種場麵就笑起來,取笑齋藤道:“你看小櫻姑娘都等不及了,齋藤君可要加把勁啊,要像山南先生那樣早些抱得美人歸才好。”


    山南本來坐在旁邊跟明裏輕聲說話,聽到土方這麽說,才搭了句話道:“土方先生隻是嫉妒了,不要理他。”


    “我也很嫉妒啊。”原田叫著,湊到小櫻身邊來,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肩,向小櫻笑道,“你看,我的肩膀可比這小子寬得多呢,小櫻你隻管靠。”


    連衝田也湊過來,“喂喂,小櫻可是我的弟子,你們不要欺負她。”


    “這哪裏算欺負啦?”


    “就是啊。衝田先生也未免太護崽了吧。”


    “明顯是吹雪小姐在厚此薄彼吧。”


    圍過來鬧騰的都是些熟人,其實大家也都知道了小櫻喜歡齋藤的事,隻是湊在一起開玩笑罷了。


    小櫻微笑著,取了三味線來給大家唱歌算討饒賠罪。


    齋藤也似乎放鬆了一些,端著酒杯坐在那裏靜靜聽著。


    他們這邊唱著歌熱鬧著,那邊土方便在給芹澤敬酒。


    芹澤斜睨著他,倒也來者不拒。帶著那種冷笑,一杯接一杯地喝著。不多時便有了醉態。土方招呼著平山和平間送他回去。


    芹澤輕哼了一聲,在平山的扶持下,踉踉蹌蹌向門口走去。


    齋藤跟著就站了起來。


    小櫻心頭一慌,沒把握好手上的力度,倉惶中竟然撥斷了琴弦。琴弦反彈上來,瞬間在她手腕上劃出一條血痕。


    “小櫻。”衝田擔心地叫了一聲。


    已站起來的齋藤也回頭看了一眼。


    小櫻連忙將琴放在一邊,低下頭來行禮:“抱歉……”


    “道什麽歉,先讓我看看你的手。”衝田將三味線挪到一邊,不分由說拉過小櫻的手。


    已經快走到門口的芹澤也回過頭來,看了小櫻一眼,然後笑起來,向齋藤道:“齋藤君你今天就不要跟著我了,去看看你的小美人吧,難得有表現的機會,不要讓別人搶去了。”


    齋藤遲疑了一下,並沒有直接坐回去。


    芹澤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的各位近藤派幹部,又笑了一聲,“那麽,祝各位武運昌隆。”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幾乎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在這種場合說出這種話來,顯然並不合適,而芹澤那帶著冷笑的聲音,聽起來與其說是祝願,倒不如說是諷刺。


    齋藤抬起眼看著他,表情瞬間複雜起來。


    但芹澤絲毫不理會這些人的反應,自顧搖搖晃晃走了出去。


    齋藤向前移動了一步,最終還沒有跟上去。


    小櫻看著芹澤的背影,心裏又難受起來。


    ……其實芹澤自己也知道的。


    那句話,毫無疑問是在譏諷近藤派這些準備對他下手的人,但小櫻卻又隱隱覺得,他更像是在交待遺言。


    也許芹澤對新選組傾注的心血與期望……絲毫也不比近藤和土方他們少。


    土方說絕不能讓新選組毀在這裏,芹澤也未必就真想毀掉新選組。


    也許,他已經有了必死的覺悟。


    一直到芹澤一行人消失在昏暗的夜色裏,齋藤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向小櫻輕輕問道:“你的手怎麽樣了?”


    “沒事。是我太不小心了。”小櫻抬起手來給他看,本來隻是小傷,這時血已止住了,被衝田用手帕包著。


    齋藤有點不放心,解開來看了一眼。


    他小心地捧著小櫻的手察看傷勢,旁邊衝田便站了起來,笑了笑,道:“我出去透個氣。”


    小櫻怔了一下,轉頭看過去。衝田已頭也不回地拉開門出去了。


    小櫻心頭湧起了一絲內疚。


    她雖然早跟衝田說過了喜歡齋藤的事,但很顯然,她跟齋藤的親近,還是讓衝田不太好受。


    齋藤也不知有沒有留意到,默默又把那塊手帕係回小櫻的手腕,然後再次端起剛剛喝到一半的殘酒,一飲而盡。


    小櫻抿了抿唇,也沒說話,提過酒壺來,為他加滿。


    齋藤看了看他,嘴角動了一下,也不知是想笑還是想說話,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隻是端起酒杯,再次一飲而盡。


    這跟他以往喝酒的方式完全不一樣。


    他以前永遠隻是端著酒杯十分節製地緩緩啜飲,就算在場的所有人都醉了,他也永遠是依然清醒的那個。


    但今天他似乎隻是想醉。


    小櫻想,土方完全沒有必要交待她灌醉他,他自己分明已經在試圖灌醉自己。


    目前的形勢,各種利害關係,以及土方和芹澤的心情,也許這個沉默的青年早已再清楚不過。


    所以她也沒勸,依然默默為他將酒杯加滿。


    衝田一直沒有回來。


    然後原田去上廁所,一走便無影無蹤。


    跟著是山南不勝酒力,被明裏扶到另外的小間去休息。


    一直到連土方說先去結賬便也不見了人之後,小櫻才突然醒悟——剛剛衝田哪裏是吃醋,分明是去追芹澤了!


    她知道他們今天晚上會動手,卻沒想到第一個行動的竟然是衝田。


    那個白衣勝雪溫潤如玉的少年!


    那個剛剛還擔心地叫著她的名字溫柔地為她包紮的少年!


    小櫻心頭突然一陣發冷,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齋藤伸過手來握住了她的手。


    小櫻扭過頭來看著他。


    齋藤臉上依然沒有什麽表情,一隻手握著她的手,一隻手端著酒杯,連眼也沒抬。


    但手上的力氣卻很大。


    小櫻的手被他握得隱隱生痛。


    被他握緊的手並不好用力,但小櫻還是忍著痛輕輕移動了自己的手指,反握住他的手。


    就好像緊貼的手心裏傳遞的溫度就是彼此唯一的慰藉。


    近藤端著酒杯過來敬齋藤。


    齋藤已有了幾分醉意,微微偏起頭看著他,並不喝他敬那杯酒。


    近藤的臉色很沉重,甚至算得上悲痛。他輕輕問:“你的劍,為什麽而揮?”


    齋藤抿緊了唇沒有回答。


    “男人的確應該重情重義,有恩必報。也許你會認為我沒有資格來跟你談‘恩義’這兩個字。”近藤繼續道,“不錯,我已經變成了鬼,為了自己的目的,我會斬殺一切擋成在我麵前的東西。一切!”


    齋藤垂下了眼,連看也不看他。


    “我的目的,新選組的目的,就是用自己的劍為今後的日本鋪出一條新的道路來。這也是容保公為我們賜名新選組的期望。這才是我的‘義’。”近藤頓了一下,緩緩道,“但你的劍是你自己的,你有權利選擇自己要走的路。我隻希望你能考慮清楚,劍為什麽而揮,血為什麽而流,才有真正的價值!”


    他說完又將手裏的酒杯向齋藤舉了舉,然後也不管齋藤的反應,自己先喝了。


    齋藤靜了很久才端起杯子來,依然一飲而盡。


    近藤揚了揚嘴角,但眼睛裏卻一點笑意也沒有,一片悲傷。


    他沒再回自己的位置,就坐在那裏,跟齋藤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


    沒有再說話。


    外圍不知情的新隊士們依然在飲酒作樂劃拳嬉笑,熱鬧非凡,但這邊兩個不停喝酒的男人加上一個靜靜陪在旁邊的藝妓,就像一出拙劣的默劇。


    齋藤很快就真的醉了,枕著小櫻的腿躺在那裏,伸手緊緊抱住她。


    小櫻突然想起那天看到枕著明裏的腿睡覺的山南。


    ……山南先生今天也去了,也許回來之後,會比那天更痛苦吧?


    ……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為什麽為了日本的將來,就非得讓大家這麽痛苦呢?


    作者有話要說:芹澤吧……雖然是個激進暴力分子,但其實……也許換一個成長環境,會變成風雅的貴公子吧~


    正統武士家庭出身,劍術又好,還擅長和歌~


    我有時候會想,不知道他心情好的時候,有沒有跟阿歲互相唱和過,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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