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誌……”


    恒無子還不甚放心,卻聽一旁恒安子歎道:“掌門師兄,他是恒陽師兄的徒弟,所謂有其師必有其徒啊!”


    恒無子心底一痛,隻得點頭默許。


    高純誌口中稱謝,心裏也泛起憶師之痛。他知道這麽多年來不光他為師父的死心存遺憾,掌門師伯也如此,所以一向厚待他。


    那人嗬嗬笑道:“恒無老兒,你無須過慮!我雖覺得你們排輩論班甚為無聊,卻也不會欺淩弱小。我隻用三成功力便是。”


    言畢,腳下一動,閃電般迅速卻又似淩波般輕盈,人已浮在半空。但見風雲突變,四周驟生肅殺之氣,天空裏隱約有雷聲翻過,大朵大朵的灰雲遮出了高懸的紅日。原本明媚的晴日,眨眼間就變成陰沉沉的灰暗天氣,仿佛黑夜即將來臨。


    好強烈的妖氣!


    莫說台下弟子,眾位師長都不同程度地變了臉色。


    高純誌卻麵不改色,揚聲對眾位師長道:“弟子恐怕餘波危及諸位師兄弟,請各位師伯師叔設結界。”待眾人被結界保護,隻剩他和那人在台上對峙,便問,“閣下何不以真麵目示人!”


    因為師父的死,他性情大變。每每關鍵時刻,瞻前顧後左右為難。掌門師伯也曾說過,他以前是魯莽衝動,現在卻又過於謹慎以至寡斷。高純誌並不否認,當他最敬愛的人因他的魯莽衝動而死,他寧可矯枉過正。不過,那隻是牽扯到別人的生死時,像現在,對方一心一意對著他來,即使強弱懸殊,他也無所謂懼。


    那人側立在空中,大笑道:“何謂真麵目?何謂假麵目?我竟是不懂!這樣吧,你若能贏我,我便讓你見一見你想見的真麵目!”


    “一言為定!請出招!”


    冷風蕭蕭中,那人衣衫飛舞,平伸出的右手慢慢聚起一團白色靈光,像一顆雪球一般帶著道道光尾不停地旋轉。隨著靈光越漲越大,周圍的氣場也越來越緊繃。他微微一笑,麵容是平庸的,神態氣質卻極風流瀟灑。


    “這一招,便叫飛花臨雪!”


    手指輕顫,光球咻的一聲飛去二人之間。一瞬間裂成無數的片狀白光,鋪天蓋地,直射向高純誌。那一刻,便似風中舞雪,說不清是狂風吹斜了白雪,還是白雪斜飛帶起了狂風;又似萬朵白梅月下齊綻,清冷絕妙,幾乎有暗香浮動在鼻間。


    那些柔若雪片嬌比花朵的白光不經意間碰上諸位師長所設結界,便是砰砰連響,如利劍擊盾。不難想像,倘若有有一片落在人身上,便是血濺當場。


    眨眼間,白光就已逼近。


    薛青在台下登時懸起一顆心,卻見高純誌也略略抬手,袖中竄出一道銀光,飛至他胸口,忽然像煙火爆裂一般分成數道銀光。每一道都如同流星一般在高純誌身前疾飛,恰編織成一張銀絲薄網,大放光華。


    銀白二色光芒第二次交鋒。


    薛青不覺瞪大了眼睛。


    隻聽一聲山崩地坼的巨響,眾人雖在結界中都被震得東搖西晃。用含剛玉的岩石砌成的擂台也沒能經受這一擊,喀嚓一聲響,裂出許多紋縫。


    薛青還沒能從餘波震蕩中完全回神,便聽那人一聲大笑道:“雖未贏我,但也接下了我這一招。來日方長,後會有期。”語畢,另有一道白光自他頂門飛走,那人霎時沒知覺一般掉落下來。


    恒無子等人收了結界,伸手一探,不出所料早已沒了氣息。


    李希原抱著李柔又驚訝又敬佩地跑到高純誌身旁:“大師兄,你剛剛用的就是恒陽師叔自創的絕技,九星連耀麽?”


    “不,”恒無子走來笑道,“有幾分相似,但卻不是。純誌,這是你自創的招術麽?”


    高純誌拱手道:“弟子不敢。九星連耀原是師父為發揮九星聯珠的最大威力而自創的招術,弟子因所用法寶銀蟬並不適合,所以稍加改動。”


    恒無子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一個稍加改動。當年我們青城派祖師,正是因相同原因對玉妙子所創峨嵋絕技進行改動,漸漸摸索出一套新的修行法門,於是成立青城派。到你師父,又因相同原因在我派絕技上自創九星連耀。這如何不是你的自創招術?若你師父泉下有知,當十分欣慰。”


    “多謝師伯。”


    高純誌抬頭,眼神無意間掃過台下,正見薛青沉默地凝視著他。


    “那次的比試大會便因那不速之客而中斷,”高純誌輕歎了聲,“五派都下峨嵋尋找青鬆師叔。三日後,終於找到。青鬆師叔被妖邪重創,以金鼎護身才逃過一劫,隱在鄉野間養傷。他也不曾看清那妖的真麵目。薛青為護李柔身受重傷,自然也得到眾派師長的嘉獎,但我聽說他並沒有接受,而是請求他師父元音大師,讓他回家探親。元音大師欣然應允。誰知他這一去,便音信全無,直到今天才突然出現,竟已入了邪道。”


    端木靜遠想了想,緩緩道:“如您所說,他那時與現在真是大不相同,不知究竟經曆了什麽變故。”


    高純誌想起當年古道熱腸的青年,唯有感慨一歎:“人生太多變化,等你乍然發覺,一切都已成定局。”


    端木靜遠被他所感,竟也一時無言。


    兩人正沉默,忽見小廝帶進一個低等武官打扮的人。那人一見高純誌,便拜見道:“下官乃開封府侍衛,奉晉王殿下之命,特來報與國師大人知道,連日來在京中謀害年輕女子吸取精血的妖怪業已抓獲。”


    兩人都吃了一驚。


    侍衛繼續道:“晉王殿下特請國師過去。”


    “好,”高純誌起身,對端木靜遠道,“賢侄大傷初醒,還是在府裏多歇息吧。”


    “不必了,”端木靜遠謝道,“小侄也想長些見識。”


    於是三人同出國師府。


    未知究竟是何緣故,且聽下回分解。


    第八回薄命女魂歸地府倒運漢身入道門


    自五鬼通邪術一節,不單高純誌元氣大傷,白雲也是。


    白雲所受內傷還更重一籌。皆因陣法被錚炎劍戾氣所破,幾乎全部反彈到他的身上。加上此後京中戒備森嚴,也不敢貿然出清心觀,竟無法吸到真陰之血。那該死的錢吉也不露麵了。他的傷遲遲好不了,一班小鼠也餓得無精打采。


    這一日正在房中設法自行療傷,忽聽外麵一陣急跑,傳來徒弟高興的聲音:“師父師父,有客人求見!”


    白雲大喜:“是那姓錢的麽?”莫非來送真陰之血了?


    “不是,另是一個員外老爺。”


    白雲登時心裏厭煩得緊:“不見!”


    “師父見見吧,”小道童還不走,“那位老爺是帶女兒來的,還未出嫁呢!”


    “哦?”這可是送上門的食物了,“快請。”


    “是。”


    蹬蹬蹬,小道童又跑遠了。


    白雲忙整整儀容,靜等來人。心裏大喜過望: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過了一會兒,小道童帶了人前來。門吱呀一開,原來是一個四十上下的黑須長者,身後立著一名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頗有幾分姿色。


    白雲一見那女子,更加好笑了。你道她是誰,便是前次被他咬死丫環的那家小姐。本來那日他就打算吃她來著,不想丫環倒黴,搶先了一步。可是幾日一過,她有安生日子不過,偏偏又給他送血來了。不然怎麽說該是什麽命就是什麽命,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呢?


    心裏這麽想著,不覺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


    那位小姐羞羞答答低著個頭,好死不死偏撿這一時偷覷了一眼。正見白雲一瞬不瞬地望著她,英俊麵孔上淡淡笑容,好不令人傾心。臉上一紅,慌忙又低下頭去了。


    她在這裏動了芳心,哪裏知道那人卻在算計如何吃她!


    員外對白雲拱手道:“老夫莽撞,不該打擾了道長清修。”


    白雲笑道:“哪裏,施主有事但說無妨。二位請坐。”又吩咐小道童去沏茶。


    員外歎了一氣,麵上現出愁容:“不瞞道長,此次皆因小女而來。”便說了丫環慘死的事,“自打那日以後,我們一家人都擔驚受怕,生恐那妖怪突然回轉。小女也整日啼哭,茶飯懶進。聽說道長法力高強心腸慈悲,特來拜求道長解救小女。”說罷,離座便拜。


    小姐也慌忙離座,跟在父親身後。


    白雲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扶起員外:“施主放心,貧道自當盡力。”說著,眼兒卻一挑小姐。見她又是滿麵通紅,越發好笑了。索性放開員外,目不轉睛地盯住女孩兒,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繞著看了個夠。


    小姐一張俏臉低得不能再低,隻顧把手裏帕子絞來擰去。


    白雲卻知道她仍在時不時地偷看他。


    員外略有不快,驚疑道:“道長,你這是……”


    白雲故意凝重了一張臉,沉聲道:“令千金果然邪氣纏身,再遲個兩三日便……”


    隻消這一句便嚇得父女二人齊齊變色,員外一掃方才的不快,顫抖著聲音乞求:“道長,請救救小女,”寥寥數語已然含了眼淚,“我膝下隻有這麽一個女孩兒,隻要能救她,便是傾家蕩產也願意。”


    小姐也退了滿麵紅雲,白得沒了血色,和她父親哭在一處。


    唉!白雲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凡夫俗子就是蠢得無趣,略略幾句話便可玩弄於股掌之間。明明已經厭煩了,臉上卻還笑得和善:“二位莫慌,幸而今日已來到了清心觀,一切還有餘地。貧道自當盡力。”


    員外聞言,轉憂為喜,忙不迭地連連道謝。


    白雲正色道:“事不宜遲,貧道這就作法為令千金驅邪。因須集中精神,還請施主回避。”恰巧小道童送茶來,便吩咐道,“徒兒,帶施主去前麵略坐一坐。”


    這回員外絲毫不疑,滿懷感激地去了。


    門一關,便隻剩了白雲和小姐。小姐一顆芳心越跳越快,眼睛隻敢看著地上。


    白雲笑道:“小姐莫怕,也沒有什麽要緊的,先請躺下吧。”


    小姐驚得一怔,大睜了一雙明眸。心中惴惴地想: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已是不應當,怎還要我躺到他的榻上……豈不是羞死人了!便咬了唇,不肯挪步。


    白雲自將她的扭捏心思猜得透透的,不易察覺地露出一絲嘲諷:“小姐不必想那些汙穢之事。貧道雖談不上得道,卻也懂什麽叫非分之想。之所以要小姐躺下,不過方便驅除邪氣而已。”


    被毫不留情地點破心思,小姐立時一股熱血直衝到頭麵,簡直無地自容。隻得微濕了雙目依言躺好。


    白雲故弄玄虛了一回,便帶她一起去了前麵大廳。


    員外等了多時,早已不耐煩,連忙迎過女兒問:“道長,如何?”


    白雲點頭而笑:“邪氣業已驅盡,施主可以安枕無憂了。”


    員外喜出望外,謝了又謝,直說要添一大筆香油錢,方帶了女兒離去。


    小道童又奇怪又惋惜地問:“師父,你怎麽不趁機吸了那女人的血?好不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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