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駭然失色,轉頭望向獨孤琳琅道:“姑娘快收回靈劍!若勉強下去,靈劍必定化為煙塵,姑娘自身也將受罡風反彈,性命堪憂!”


    獨孤琳琅滿麵絕決之色,一雙盈盈秋水中盡是不可動搖的堅毅:“多謝勸告,但我心意已決。”


    素衣仍然勸道:“憑你現在的修為要想破神器的罡風,不過以卵擊石!所謂通機變者為豪傑!”


    獨孤琳琅搖頭道:“豪傑自當通機變,然亦當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我今日如眼見太師叔罹難而不救,便愧對我峨嵋一門師長,更枉生為人!”言畢,又運起更多靈力,操縱清邪劍刺向氣場。


    清邪劍之於兩大神器,無疑冰錐之於熱火,相接處青色靈光不斷削弱,逐漸逼近靈劍本體。獨孤琳琅的過人天賦在天差地別的懸殊麵前也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臉色很快變得蒼白如紙。


    素衣知她斷然不會回頭了,不由得長歎一聲。忽然將身一縱,化作一道白色靈光也一同刺向氣場。


    “素衣!”


    氣場中立時傳出錚炎劍既驚且憂的呼喚。


    獨孤琳琅也十分愕然。他之前的立場分明是不願出手的,為何又突然改變了主意?她和他分明才第一次相見,為何又因她以身試險?


    錚炎劍無論如何,必然不肯傷害鞘靈,紅色靈光陡然削弱。包圍它和薛青的氣場也立時削弱,清邪劍和鞘靈趁機闖入的同時,薛青也催動七殤燈的明珠吐出數道淺藍色寶光,飛快旋轉著將錚炎劍完全包裹住,就像一道龍卷風眨眼間吞下了它的獵物。


    “錚炎!”


    鞘靈吃了一嚇,白色靈光倏然攻向薛青。


    薛青大呼一聲:“月梟!”


    就聽半空傳來一聲厲嘯,疾風中一道龐大黑影俯衝直下,正中白光。鞘靈被震回,月梟翻了一個筋鬥倒飛出丈許,嗄的一聲粗啼,吐落幾點血雨。薛青抓緊時機就要將錚炎劍卷入七殤燈中,猛然間,背後感到一股強大的靈力,急忙轉身揮出一掌,正與清邪劍相對。他離開黃山派已有二十年,對峨嵋一係的晚輩了解甚少,加之為人本就狂慢,便不曾把獨孤琳琅當成對手。盡管獨孤琳琅的這次偷襲險些得手,薛青也隻是歸咎於自己的一時疏忽。如今神劍已在他掌控之中,他隻想速戰速退。便猛提出八成功力,以千鈞之勢壓向清邪劍。勢將至,忽又見清邪劍嗖的一聲飛入夜空。


    萬裏黑幕中繁星點點,依稀可見一道青色身影淩空獨立,發絲拂動,衣衫輕揚。清邪劍停駐在獨孤琳琅麵前,幻化出另一種如煙似霧的青光,向四周不斷蒸騰,卻依然遮掩不住她堅定犀利的眼神。


    青鬆撤去金鼎,抬頭一望不覺大驚,努力高聲道:“琳琅,不可胡來!”


    鞘靈亦感覺到一種暴風雨前的平靜,重又恢複人形。


    薛青一直輕慢的麵容終於有了改變,眼神中不無驚愕。她難道是要……


    夜空中的青衣女子已在嫻熟地結印,很清晰地道:“月,華,碧,落!”


    一刹那間,空中的一彎黯淡銀鉤光芒大作,竟比圓月還要皓潔幾分。一道銀白月光如同一片瀑布直直披泄在獨孤琳琅和清邪劍上。疑是銀河落九天,倘若詩仙重生,當懊悔此句用錯了地方。清邪劍像海綿一樣最大限度地吸收月光,轉而放射出更為蓬勃的青色光霧,幾乎蔓延到天際。薛青等人在地麵上看去,頭頂上的一片天空盡數變作青色,一片片的雲彩更是如同一塊塊的碧玉飄蕩在碧綠的湖水裏。獨孤琳琅屹立在這人間勝景的中心,神態平和,就像一個不可褻瀆的神祇。


    素衣入神地遠遠仰望,一派欽慕之色。不覺喃喃低語道:“劍神……”


    月梟在一片青空下低低徘徊,不安地發出幾聲粗啼。


    薛青雙眸微斂,心中對獨孤琳琅大為改觀:好個峨嵋小輩,竟然要使出峨嵋最高絕技。且會她一會。忙喚一聲月梟,便要招回七殤燈。


    青空中陡然亮起數點星光,轉瞬間,盡變作道道碧色流星呼嘯著劃向薛青。天幕中仿佛有一株絕大的楊柳在風中招展成千上萬的綠絲絛,柔柔包裹著那姿容清麗的女子。月梟箭一般飛回薛青身旁,正容他單手一揚,七殤燈也怒放出數不清的藍色寶光,像一朵巨大的牡丹遮在他們身前。


    這將是一場風雲為之變色的對決!


    素衣一旦意識到這點,即刻釋放出全麵靈力,製造出他能製造的最強大的結界將青鬆道人籠罩。


    幾乎在結界剛剛打開的一刻,碧色流星紛紛撞上了藍色寶光。青鬆道人透過瑩白的結界,清晰地看見自青空垂下的萬千楊柳插向那朵巨大的牡丹,或是柳條刺穿了花瓣,或是花瓣阻擋了柳條。他修行多年,也不得不為如此恢宏驚豔的對決驚歎不已。


    獨孤琳琅,一個僅僅十八歲的女子,竟然使出了許多人一生也修行不到的絕技。


    好可怕的天賦!


    青鬆道人的雙眼幾乎被青藍光芒照耀得不能睜開。這是他第二次見識峨嵋的這一絕技。第一次還是十多年前。峨嵋現任掌門無塵真人,以這一招全滅二百三十五隻妖怪。那一次也是一個彎月如鉤的夜晚,整個天空都被染成了青碧色,青光從天空降落時,就像一陣叫人無處躲藏的疾風驟雨。比今夜的威力至少還要強上三倍。


    但是今夜,卻更叫他駭然。


    因為無塵真人已經老了,他的人生即將結束。而獨孤琳琅,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青鬆道人意識到,直到這一刻,峨嵋才有了真正的傳人。


    薛青驀然低頭,嘔出了一口鮮血。七殤燈也因為操縱者的負傷,光芒銳減。隻見那一層包裹住錚炎神劍的藍光跳動了幾下,便發出嘶的一聲,盡數撕裂。一道耀眼紅光疾竄而出,極其迅猛地朝薛青臉上反削一記。薛青再度以七殤燈本體相迎,神劍吃了一次虧,斷然不會重蹈覆轍,飛快地往上一翻,劃出一道鮮紅的弧線,與七殤燈剛剛錯過。薛青自知機不可失,慌忙轉身一縱,已踏上一道藍色寶光直上夜空。月梟亦發一聲長嘯,展開一雙遮天閉月的翅膀緊隨主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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