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一行人,已經站在了“紅館”的門口。鄒芸看看李然,奇怪頭兒為什麽不去按門鈴,剛才不是還風風火火的吵著要來的嗎?


    隻見李然沉默著,眼睛在“紅館”周圍溜來溜去,“紅館”的門是純白色的歐式鐵藝鏤花門,襯著怒放的火紅玫瑰,如同夢幻中的童話宮殿。小周熟悉李然的工作習慣,兩眼盯著他,等待著他的頭兒下命令。


    李然猛的回過頭,給小周使了個眼色,小周點點頭,衝鄒芸招招手,兩人一並繞開正門向旁邊走去。


    尹伊沒吭聲,臉上依舊掛著玩味的笑容,斜睨的看著李然。


    “我們走。”李然沒發覺尹伊臉上那奇怪的笑容,他的眼睛裏隻看著“紅館”。


    門鈴響了好一陣才有一個胖胖的大媽跑出來應,李然亮了一下警官證,說要見一下“紅館”的主人。


    胖大媽遲疑了一下,尹伊立刻說:“大媽,你不要害怕,我們是公安局的,來調查一下關於劉清清小姐的事情。”


    “是的,大媽,”李然附和著,把語氣盡量溫和:“隻是例行的詢問,也好為死者開具死亡證明。”


    “你們不是來過一次了嗎?”胖大媽警惕的打量著兩人,“上次來的不是你們兩個。”


    尹伊嗬嗬的笑道:“大媽,上次來的是負責這一片治安的同事,我們是專門負責調查此類案件的人員,走的都是例行程序,以後我們恐怕還有段時間要見麵呢。”


    胖大媽恍然大悟,忙開了門。說自己是“紅館”的保姆,管家半個月前回老家去了,家裏隻剩她和廚師兩個人來打理。


    “你們也不要怪我,前幾天,天天有記者來打擾我們,實在讓人不耐煩。”她抱歉道。李然和尹伊兩人連忙笑著說:“怎麽會!”


    “唉??”胖大媽歎了口氣,引他們進了院子,濃鬱的花香讓人心曠神怡。“劉先生一個月前病故了,小姐也想不開的走了,現在家裏就隻剩下了王先生和表小姐,這今後的日子要怎麽過呢?”胖大媽兀自悲歎著,李然卻和尹伊暗地裏交換了一下眼色,這麽說,剛才匆匆跑出去的少女,十有八九就是胖大媽所說的“表小姐”。


    客廳的門被推開了,室內富麗堂煌的直逼兩人的眼,讓人躊躇著不敢前進。


    “請進,請進吧。”胖大媽走在前麵,一個勁的讓,李然和尹伊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鞋,鞋已經在客廳門口踩出了幾個泥腳印,在光潔的地麵上格外的顯眼。李然拽著尹伊退回去,在門口的腳墊上使勁的蹭了蹭。


    “沒事的!”胖大媽憨厚的笑著:“就說你們現在的警察同誌,總是那麽有禮貌!你們先坐一下,我去請王先生下來。”


    說著,便扭著胖身子走上旋轉樓梯。


    尹伊自顧自的坐在一張純白漆鏤金的椅子上,舒服的伸長了腿。李然卻沒有坐,他打量著這間裝修華麗的客廳:天棚很高,棚上是一圈雕刻精美的石膏花,圍繞著一個光彩奪目的水晶燈,晃得人睜不開眼。李然低下頭,揉了揉眼睛。


    整間客廳都是以純白色為主色調,黃色調相鋪。巨大的落地窗被淡黃色的窗簾遮蓋住,窗簾上還綴著金燦燦的流蘇。地麵是潔白的有淡黃色暗紋的大理石,椅子是純白鏤金的西式高背椅,沙發是純白的、茶幾是黃色大理石托著水晶玻璃的,一切都幹淨純粹得讓人不敢去碰觸。


    李然摸了摸口袋,掏出了煙,卻又像想起什麽似的,把煙放了回去。


    外麵“轟”的一聲,響了一個炸雷,緊接著便響起“嘩嘩”的雨聲--又開始下上大雨了。


    小玉一個人在雨裏快步走著,滿心的憤怒,滿臉的淚水,她多麽不平衡,這麽多年的付出和默默無聞的愛意,就這樣被一次又一次的拒絕,難道自己這樣癡癡的守候和無悔的付出都不能換來他對自己關切的一眼麽?


    雨,無情的打在她清秀的臉上,使得濕透的衣裙緊緊的貼在她玲瓏的身體上,曲線畢露。她管不得那麽多了,眼下,似乎隻有這樣飛快的行走才能讓她發泄心中的怒火。小玉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走,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停下來,就這樣匆匆的、又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


    直到走到一個偏僻的小巷,小玉才像如夢初醒一般停了下來,她左右張望著,這個地方她一點都不熟悉,看樣子好像是居民區的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天完全黑下來了,倒顯得不斷落下的雨水有些微微發亮。這個偏僻的小巷隻有一個路燈孤伶伶的立在一側,照在一個牌子上,牌子有幾個模糊的字:“十三酒吧”。


    酒吧?開在這種地方的酒吧?小玉不禁好奇起來,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開店怎麽會有客源?她又看過去,在招牌旁邊的,是一個小小的門,門虛掩著,沒有多餘的裝飾,隻在門口有一個門牌號:紫霧街十三號。


    十三號的十三酒吧?好怪的店!


    雨還在下,小玉已經感覺到了一絲絲冷意從身上傳來,她別無選擇,隻能硬著頭皮推開了門。


    “鐺??”的一聲,好像門鈴一樣清脆的聲音,一股暖融融的溫暖氣息立刻包圍了小玉,她睜大眼睛走了進去,室內彌漫著濃鬱的咖啡香氣,讓這個在大雨裏獨行了許久的小玉頓時感到一陣放鬆。


    酒吧裏的燈光昏暗,深藍色的牆上掛滿了各式的壁畫,牆邊立著許多個擺滿了奇怪物件的玻璃展櫃,好像除了這些物件,沒有一絲多餘的氣息。


    “歡迎光臨!”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嚇了小玉一跳。


    她轉過頭去,看到吧台裏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男子,雪白的襯衫,黑色的馬夾,頭發在吧台的射燈下讓人有一種在徐徐發光的錯覺,他的眉毛很濃,眼睛很亮,此刻正笑眯眯的看著小玉。


    對了,這是間酒吧嘛!小玉笑了笑,差點還以為是個小型的展覽館。


    “身上散發著玫瑰香氣的小姐,想要喝點什麽?”那男子親切的笑著,從吧台裏取出了一條幹淨的白毛巾:“來擦擦雨吧,被雨淋濕的公主是很可憐的。”


    他叫自己公主,小玉的心沒來由的疼了一下,她記得有本書上有說過一句話:“每個女人都是高貴的公主,是容不得去傷害的。”可是,誰會在乎她呢?自己還不是一樣被人傷到體無完膚?可是,在這樣溫暖的屋子裏她聽到了這麽一句溫暖的話,小玉感覺自己的眼睛有點濕潤。


    小玉溫順的接過毛巾,罩在頭上擦拭起來。


    男子笑著,兀自在吧台後麵忙活起來,小玉驚訝的看著他嫻熟的調酒技巧,調酒瓶上下翻飛,像是一隻銀色的蝴蝶。


    “嚐嚐這杯酒怎麽樣?”看沒來得及看清他究竟放了什麽在調酒器裏,這男子修長的手指已經夾著一個高腳杯放在了吧台上。小玉不由得看過去。


    那是一個透明的喇叭形的高腳杯,沒有花哨的裝飾,也沒有多餘的點綴,但是它盛著的**卻像是一個清高得不需要多餘妝點的仙子,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妙無比的顏色??明明在這一刻看到它是透著海水氣息的微藍的顏色,卻在眨眼的下一秒攸的變成了淺紫,紫得像是剛剛被雨水滋潤過的丁香花,還隱約散發著若有若無的清香??這是酒麽?


    小玉新奇的端起它,喝了一口。


    “咳!”她差點把酒噴出來,好刺激的味道!好像口腔內部被什麽狠狠的撞擊了一下,她勉強的咽下去,**順著食道緩緩下滑,莫名的**與激動的遍布了全身,小玉感到內心深處一陣劇烈的震動讓她有一種控製不住的心痛,特有的心慌伴隨著解脫的感覺,讓她不禁雙手扶著吧台,臉深深的埋在臂彎裏,整個身體都蜷縮起來。小玉的表情很痛苦,那是一種從內而外的痛苦,就像是地震一樣從心裏一陣一陣的擴散到外麵,連靈魂都土崩瓦解。


    “這叫‘心碎酒’。”男子靠在吧台上,一隻手托著腮,好整以暇的欣賞著小玉的反應:“主料是白蘭地和琴酒,最重要的輔料是月蘭的花蜜。由於主料的烈性,使得心碎酒具有強烈的刺激感,無論淺呷鯨吸,入口時都會有被重擊的爽快感覺。它不僅僅是普通的烈性酒,因為它有著最重要的,也是最珍貴的輔料??月蘭花蜜。”


    小玉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她靜靜的聽著,感覺淚水不斷的從自己的眼裏滴落??不,那不像是從眼裏流出來的,而像是從心裏??從靈魂的最深處,通過自己的血管和淚腺流出來的心的碎片。


    “月蘭算得上是一種大葉蘭,一年一開,花期一夜,滿月之時,香散十裏。花蜜卻極其清淡,隻有微許的淡香,正是沁滿月光的花蜜滲入烈酒中,才能溶出心碎酒的魔力。有了月蘭的心碎酒,口感極為醇厚,似被馴化了烈性。然而酒剛過喉,被掩蓋的烈性便在體內衝突震蕩,心碎感隨之而來。飲至微醺時,意識會稍有恍惚,低沉的心跳聲仿佛從意識深處湧出,將你推進自己的內心,周圍的一切都已遠去,隻有心碎感中的心跳仍存,密密層層仿佛有兩顆同時跳動的心。一顆是你,一顆是你最愛的人。”


    “我最愛的人……”小玉喃喃的,仿佛意識正漸漸的模糊,她自嘲的笑:“心碎啊心碎啊……那仍然跳動的心不是兩顆,是一顆??從始至終就是一顆,一顆早已經被傷得碎了一地的我自己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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