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的空氣沁入脾肺,死亡離我原來那麽近。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看著眼前暴怒的男人,他像一隻困獸一樣滿屋子裏摔著東西,經他手的一切物品都發生了更徹底的破壞。


    等到全部摔完,他朝著死死盯著,幾乎是咬著牙說出的話:“安閔,你聽著。你永遠也別想離開我,永遠也別想,我寧願你死在我麵前……”


    說著,他整了整衣裳,踉蹌著腳步離開。


    我預感我的後半生都要和這個男人糾纏不清,莫大的憤怒湧上心頭,順手抄起一個家夥就朝他揮砸去。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利落的轉身,然後落拳,拳不偏不倚,正中我的後腦,我的眼前一黑,耳邊響起殷澤皓急切的呼叫聲:“安閔!安閔!”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醒來時四周一片潔白,我在醫院裏,輸液管裏的點滴勻速滴進我的身體。


    醫院……


    我下意識地跳起來,剛才的一切都浮現在腦海裏,這個時候,殷澤皓送我到醫院!他能安什麽好心!


    當下想也沒想,徑自拔了針頭,任由血湧了出來。


    門在這時突然打開,許是感覺到我的動靜,殷澤皓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跟在他身邊的,是一身白大褂的大夫。


    “安小姐,你現在需要休息。”中年女醫生嚴肅地說道。


    她的胸卡上寫著“林月”。和殷澤皓給我的名片一模一樣的名字!


    我的腦子轟然炸開!林月,市立醫院婦產科主任。我暈倒,不是進腦外科,而是進了婦產科!


    殷澤皓,你太卑鄙了!我永遠也不會放過你!


    我隻覺得周身氣血上湧。


    “哎呀,你怎麽把針頭拔了!快壓迫止血!”林月看見我滴血的手,連忙吩咐道。


    我隻是恨恨地看著殷澤皓,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我想他現在一定是粉身碎骨了。


    林月見我無動於衷,又看了看殷澤皓,大約明白了點什麽,親自上前抓我的手背。[]


    很簡單的抬腿,勾手,林月被我掀翻在地,我順手一個反手掐住她的脖子,心中怒火早已熊熊燃燒,臉上卻有冰涼的液體緩緩流下。


    “劊子手!你這個劊子手!你還我的孩子!”


    她是殷澤皓的幫凶,一個披著天使的外衣,卻幹著陰險勾當的魔鬼!趁我不省人事的時候除掉我肚子裏的孩子!


    林月臉色青紫,張著嘴吐不出一個字。


    而我的手,也因為掐得太用力,導致血管噴張,血流得愈加快了,鮮血順著手背流到手臂,落在林月的白大褂上,濺開一朵又一朵肅殺的美麗。


    殺我的孩子的,我都要他陪葬!


    殷澤皓見林月快被我掐死,冰冷的臉終於有了一絲懼色:“安閔,你住手!”


    “你閉嘴!都是你安排的!殷澤皓,你以為可以隻手遮天,為所欲為。每個人都要被你玩弄於鼓掌之間麽?孩子沒了,我也不想活了,今天我要和你們同歸於盡!”我幾乎是咆哮著,手中的勁道又加重了幾分。


    林月已經停止掙紮,無助地閉上眼睛。


    因了我的咆哮聲,病房外擠滿了看熱鬧的病人和家屬,以及聞訊趕來的醫務人員。


    “林主任!”有人急切地叫道。


    我看著林月在我手上漸漸失去意識,突然有了莫大的恐慌感,在此之前,我從未殺過一個人。即便我恨不得親手殺死她,卻依然無法承受她在我麵前死亡的恐懼。


    其實,我真正想對付的是殷澤皓。


    殷澤皓一步一步地朝我逼近,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多年的素養告訴我,他現在在等待我的任何一個疏忽,隻要我稍微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他扭轉局麵。


    “安閔,你要對付的是我,你恨我。(.無彈窗廣告)但她是無辜的。你要對付我,朝我來。”他的語氣很鎮定,眼神卻仍舊不曾離開過我。


    殷澤皓,他在跟我玩心理博弈。


    “安閔,她快要死了……”殷澤皓魔鬼的般的聲音輕輕響起。


    好似洪鍾在敲我,我渾身一個激靈,突然就鬆了手。


    林月癱軟在我的腳下。


    殷澤皓見勢箭步朝我奔來。我知道,他要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對付我,我知道。


    殷澤皓,你以為你贏了麽?


    剛才的示弱是我屈服了內心,也給了自己一個機會。


    我要對付的,從來都是你。


    在殷澤皓靠近我的那一刹那,我順手拔掉輸液器,插入液體瓶口的輸液針粗得足以放幹頸動脈的血。此刻,它正死死地抵著殷澤皓。


    “你終於還是落到我手裏了。”我覺得自己的聲音陌生得連自己都不認識了,就像催命的魔鬼。


    殷澤皓,就讓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殷澤皓失了手,無奈地任我擺布,隻是平靜地說道:“我現在在你手上,你放心了。林醫生現在需要救治,你讓他們把她帶走。”


    “可以。”


    林月被戰戰兢兢的醫護人員抬出去,他們很識時宜地關掉病房的門。


    外麵響起警笛的鳴叫聲。


    我突然想狂笑。


    殷澤皓,他們叫了警察,我想,你比我更不願意看到警察造訪吧。


    “殷總,是你親自把你幹的勾當和警察交代呢,還是由我代勞?這些年,你在林老大那買的東西,我可是一筆一筆都記得很清楚,每一件都是警察通緝的贓物。”


    殷澤皓冷笑道:“安閔,要想有機會跟警察談我的事情,就得先把針頭放了。否則,守在對麵大樓上的狙擊手不等你開口就會斃了你。”


    “廢話!放開你,我一樣要死。”


    “我不會殺你。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什麽這樣恨我?”


    “你殺了我的孩子!你殺了我的孩子,還有臉問我為什麽這樣恨你!”我的手有些抖,針尖刺得他的脖子微微可見血絲。


    短短兩天的時間,殷澤皓兩次被我扼住命門,想想他真是挺背的,大約他這輩子都沒在女人麵前這麽失態過。


    “孩子?我沒有殺你的孩子……”


    “放屁!我頭部受傷住的是婦產科!你當我白癡啊!殷澤皓,我寧願丟掉三根手指,也要離開林老大,為的就是不要繼續生活在刀尖上……為的是我將來的孩子,他的母親是個賊!我以為我這輩子也不會再有孩子,上天給了我這個機會,給了我做母親的權利。而你,卻生生將他剝奪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控製不住情緒,不知道為什麽要在殷澤皓麵前說這些,更不知道,為什麽說著說著,居然就流了淚。


    手在不停地顫抖,殷澤皓勃頸上的血跡也越來越多,隻要我稍微一個不小心,就可以刺穿他的動脈,看著他在我麵前死去。


    我卻沒有,因為我聽到他輕聲卻堅定的聲音:“安閔,我真的沒有……帶你到這來,是想讓醫生看看你孩子的情況,他還很好……”


    我本能地應該懷疑他,卻選擇了相信,盡管還是質疑地看著他,內心卻希望他說的是真的。


    他是殷澤皓,根本不需要騙人,他可以張狂地說:沒錯,我就是殺了他,我就是不讓你如願。


    他沒有必要在我麵前撒謊。


    可是我該相信他麽?他曾經那麽憤怒地要查出孩子的父親,那麽決絕地要求我打掉孩子,甚至不惜打暈我,在我不省人事的最好時機裏,完全有足夠的時間讓醫生動一個小手術,從而達成他的目的。


    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殷澤皓抓住我的手,用他的手指緊緊按在我的針眼處,那裏因為我的激動和劇烈的動作,仍然還在流血。


    他摁住我的針眼,然後將我輕輕拉入懷中。


    警察衝進病房的時候,我在殷澤皓的懷裏哭得像風中的落葉。


    沒有人敢作證,說我差點殺了林月,連林月也沒有,警察最後隻好不了了之。


    林月告訴我,我肚子裏的孩子還在,隻是經曆剛才那番激動,不知道對孩子有沒有影響,她建議我安靜休息,畢竟頭三個月,孩子尚未成型,一切都存在未知數。


    我相信她,在這之前,我已經從心底相信了殷澤皓,隻是需要一個人堅定我的想法。


    我跟著殷澤皓回了別墅,我才知道那幢別墅有個很美的名字,叫安心別墅。一路上,殷澤皓隻字未提醫院的事情,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跟我說著安心別墅的由來。他說,三年前,他就叫人按照自己的設計蓋了這座別墅,為的是有一天,能住進一個人,那個人他沒有說。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和平時冷漠的樣子大相徑庭,眼裏充滿了柔情,就像一個年輕的男孩想起自己心愛的女孩。


    我默默地看著他,他那麽陌生,在那一刻,我突然就放棄了逃走的念頭。


    “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我輕聲問道。


    聽到我的問話,還在說話的他突然停了下來,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一定會讓她住進來,一定要讓她心甘情願地留在那,不僅僅是她的人,還有她的心。”


    他不習慣別人插他的話,我剛才也許犯了他的大忌了。若是平常,他或許就劈頭蓋臉扇一個耳光,對於我,隻頓了頓,已經是給我莫大的麵子。


    我很識趣地沒再繼續追問。


    其實是我一說完就覺得自己有些荒唐。明明這兩天他在囚禁我,逼迫我,甚至將我打傷,我卻說他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我的骨子裏是不是天生有欠虐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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