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澤皓還沒有回別墅,別墅裏空空蕩蕩的有些冷清,隻有別墅裏的工人們還在按部就班地做著每天例行做的事情。我把伏祥叫來,問他:“伏祥,你們少爺幾天沒回家了?”


    伏祥說:“小姐,您真是聰明,少爺已經三天沒回家了。”


    我皺了皺眉頭,不是我聰明,而是我消失了整整三天,他居然沒有問過我,這和他平時的作風不大相象。難道,他有什麽事?還是知道龔刻會想起受傷之前的事,他無法麵對我?


    “最近,公司裏發生什麽事了嗎?”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他。


    伏祥照例地垂著手說:“我隻負責別墅的事,少爺說過,不讓我過問公司的事。如果安小姐想要了解得更多一些,不如問問阿來。不過,阿來現在也不在,他總是和少爺形影不離的。”


    說了跟沒說一樣,我怎麽會從他身上套消息呢,唉。


    “好了,沒事了,你叫廚房給我燉點蓮子湯吧,最近秋燥,我有些上火了。”我隨便找了個事打發他走,如果不出我所料,我回來了,他一定會打電話向殷澤皓報告。或者殷澤皓自己就知道了,這幢別墅,不是一向都有很多隱藏的不為人知的攝像頭麽。


    果然,半夜時分,我剛剛睡下,就聽見門被輕輕地推開。多年的習慣讓我無法改變,隻要一個輕微的響動就會被驚醒。不用猜我也知道是誰來了。


    殷澤皓悄悄走近我,幫我拉好有些滑落的被子,卻沒有如往常一樣爬到床上來,而是坐在床對麵的靠椅上,掏出一根煙,點亮打火機抽了起來。煙的味道很快彌漫了整個房間,我不大喜歡他在房間裏抽煙的,是以有些敏感。但還是強裝不知道,一動也不動。


    “安閔,你不想跟我解釋點什麽嗎?”他的聲音在漆黑的空氣中響起。(.)他連燈都沒有開,就知道我在裝睡。


    既然他知道了,我也沒必要繼續裝下去。伸手旋開床頭燈,我不禁嚇了一跳。


    殷澤皓一臉胡茬,連發型都亂七八糟。顯然三天沒有好好打理過自己了。這和他平日裏的光鮮形象大相徑庭,我忍不住問道:“你怎麽了?連胡子都沒有刮?”


    他掐掉煙,把自己的腦袋往後靠,深深地靠在靠椅裏:“安閔,公司出了問題。我很可能就要一無所有了。是不是你知道了什麽?”


    這個,我真不知道。


    “公司?你的公司?”我疑惑地問道,這個問題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腦子裏卻突然浮現出那天在海邊,邱恩雪對我的警告:有一天,你會什麽都沒有了,沒有雲鷹集團,沒有殷澤皓,什麽都沒有了。她說過,她要讓殷澤皓一無所有,然後哭著回到她身邊。如果說能讓殷澤皓這麽落魄的人,s市除了他父親,似乎找不到別人。


    “是的,難道是別人的公司?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所以才有那一手?”他依舊望著天花板,聲音空遠悠然,沒有一絲情感色彩。


    “我不知道,你覺得我做什麽了?”我最怕說話不肯說明確的人。


    “龔刻不見了,你卻安然無恙地在這裏,想必是你安排的。你不相信我,所以把他帶走了。這些我不怪你,但是,就在昨天,你居然站在街頭拍廣告,搶的是邱恩雪的單!你在報複她?還是在報複我?”他終於把頭朝向我。


    壓著性子和我說話。


    每當他要發火的時候,總是這副模樣,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他就要開始摔東西了。


    “你的消息真快啊。公司的事忙的團團轉,連胡子都沒空刮,居然還有空管我拍廣告?”我就是這麽一個人,越是在他急的時候,越是冷言冷語地想要激怒他,隻不過,這次我做好的充分的心理準備,如果他還敢掐我的脖子,我一定不會讓舒服。


    “安閔,我們之間,就不能像所有正常的情侶一樣,坐下來好好說說話,有問題擺在台麵上好好溝通嗎?為什麽每次我們都要劍拔弩張,彼此傷害才甘心?”他的眼神黯淡下來,沒有如我預料般地發脾氣,倒是讓我著實有些意外。


    “你想說什麽?”好吧,他要跟我好好談談,我就跟他好好談談,看他能談出什麽東西。


    他走到我身邊,幫我撩了撩頭發,我下意識地撥開他的手,提醒他直接進入主題,有話直說。


    他說:“如果我一無所有了,你會離開我嗎?”


    “那要看你的態度。”我沒有把話說滿,如果在以前,我一定會堅決地說不會,隻是今時不同往日,他是意圖殺害我師兄的凶手啊,我怎麽可以原諒他。


    他也許沒想到我會這樣回答,愣了愣,然後浮現出一抹笑容:“很好,我的安閔果然成熟了許多。”他轉而又想掏煙,被我一手拒絕了,在觸碰到他的手的一刹那,我明顯感覺到他的手抖了一下。


    他是害怕了嗎?害怕我會離開他嗎?我的心在那一刹那突然就軟了:“我不會離開你,你放心。”


    他緊緊地抿著嘴唇,然後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如果我一無所有,跟著我,不僅僅是貧窮,還有可能被人追殺,浪跡天涯,你也願意嗎?”


    他急切地看著我,渴望著我的回答,我突然不忍心在他充滿期盼的時候給他當頭澆一盆冷水,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我還怕浪跡天涯?這一身身手本來就適合做江湖中人,不是嗎?”


    說完,我又後悔了,為什麽不直接跟他說不可能,為什麽不乘機羞辱他一番,徹底在他心口上紮上一把刀,讓他帶恐懼傷心絕裂?我做不到,也許,也許我是想先給他希望,再傷害他,會比直接傷害他不給他機會傷他更深吧。我隻能這麽給自己找借口。


    他點了點頭,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激動得痛哭流涕,也沒有欣喜若狂,隻是默默地走出房間。倒是把我晾在那愣了半天,不知道他到底什麽心態。


    許久,也不見他回房間,於是我披上一件大衣偷偷出門,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麽。別墅的天台上,深秋的風凜冽地吹著,他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站在風中,背影蕭瑟得厲害,在不斷地抖動著肩膀。每一個動作都壓抑得讓人心疼。孤獨的月亮明亮地照著大地,把他的身子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影子隨著他身子的抖動也微微地抖著,讓人心裏不由得一陣窒息。


    這是殷澤皓嗎?是那個在人前永遠板著一張臉,不苟言笑的殷澤皓嗎?我甚至都不忍心上前去打擾他的發泄,因為我害怕,他一轉身的淚痕會把我心中所有的怨恨都融化,會讓我狠不下心對付他。我隻好站在他身後,離他三米遠的地方,陪著他,看著他,孤獨的天空,孤獨的天台,兩個孤獨的人。


    過了很久,月亮都已經漸漸向西。他終於轉過身,驚訝地看著我:“安閔,你怎麽來了?”


    他的眼睛紅腫的厲害,任憑我再怎麽說服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他哭過了,他是哭紅的,不是被這清冷的秋風吹傷的眼睛。


    殷澤皓居然會哭?我的心裏猛地一震,簡直不敢相信,但事實真真切切地擺在眼前,他的確是哭了,看來他遇到的麻煩著實不小。


    “我已經站在這裏很久了,我擔心你出事。”我柔聲說道。


    他跑到我身邊,張開手護住我:“這麽冷,你怎麽傻,就算要叫我回去,也要說話呀。先回去吧,別凍壞了身子。”


    他摟我的時候,身子很冷,但我卻依然感覺到從他心裏傳來的陣陣熱量。我感覺到自己快要投降了,我快要堅持不了自己的意誌了,這樣的男人,我真的忍心對付他嗎?


    可是,理智又站在另一邊不斷地告訴我,他隻有對你是這樣,任何他不在乎的人,他都不吝於用最卑鄙的手段趕盡殺絕。


    理智和情感在不斷地衝擊,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隻是互相依靠著,終於坐在床上。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可以告訴我嗎?”我非常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麽,能讓他這麽反常。


    許是經過那一番哭泣,他的心情已經平靜,摟著我說:“沒什麽,相信我,隻要你在我身邊,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處理好,隻是這段時間我可能沒有什麽空陪你了。”


    這個我不擔心,反正我也想著要做一番自己的事業。如果可以,我希望在他無暇管我的這段空閑時間裏,找到一個願意接受我的影視公司。


    “可是,我還是想知道,究竟遇到什麽麻煩了?澤皓,我希望有問題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承擔,無論是我的問題,還是你的問題。”


    “我不想告訴你,是不想你牽涉其中。安閔,你相信我,會沒事的。”


    “那你剛才為什麽哭?你居然會哭,知不知道我很震驚?”


    他揉了揉我的頭發:“如果我說我哭不是因為公司的事,你相信嗎?”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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