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那寒冰一樣冷峻的男人從池中硬生生的拉了出來。


    “我身上髒――”我一連往後躲,連聲音都在顫抖。


    他卻不在意,脫下袍子,披到我身上。我驚訝得看著影都是這麽像,無法控製睫毛劇烈的顫抖,淚水頃刻間湧滿眼底,呼吸變得很輕,淚呼的砸了下來……


    他不解地望著我,他很少說話,以至於出聲都是這麽輕,“女孩子……哭花了臉可不好。”


    風夾雜著春日的寒意,我的脊柱一陣僵直……


    女孩子……哭花了臉可不好……


    腦海中有什麽在輕輕剝落,記憶中也有一個少年,他寂寂的看著我,微微一笑孩子……哭花了臉可不好……


    他也是這麽說的,一個字也不差。


    淚水蔓延在臉頰,緩緩流到胸口,視線一片模糊,白茫茫的霧你嗎?


    不想思考,隻想把他看清,一手緊緊攥住他再也不想放開。


    “隻是一個夢!你還好好的!我知道你不會騙我,你說過你不會離開我!原來你還好好的……”我笑著,也哭著。“我錯了,我發誓我往後再也不對你說話大聲,再也不對你凶,再也不騙你,我不再偷偷跑出府,也不再惹你生氣,總之你說什麽我都聽!……求求你,不要為了我去死,不要丟下我,可不可以再也不要讓我做可怕的夢……”


    用力哭著。彷佛隻要用力。就可以不相信。就可以有幻覺。就好像。真地是你。


    睜開雙眼。朦朧中看著小語在一旁照應。


    身上地衣服已經換過。[.超多好看小說]卻依然有髒地感覺。蹙眉坐了起來。


    小語笑著走上來。“莫要蹙眉了。我啊給你洗得幹幹淨淨。衣服也是新換地。我就跑開一會。你怎麽就狼狽成這樣?遼國那位爺抱你衝進來時。我都嚇了一跳。差點認不出你來。”


    小語搖搖頭把湯水遞上來。讓我一口氣喝了暖身。


    我掙紮著起來。想起還有回到後殿。


    小語攔了我道,“這回用不上你去了。你的狼狽真是一傳十,十傳百,王爺都知道了……剛派了宮人把那些都弄好了。”他看了場好戲,再來裝好人嗎?


    想起之前小語說過的那些話,把她拉到了身前,“小語,你從前的主子現在在哪裏?”


    小語怔住,目光涼了下去。


    “她現在還安穩嗎?”這個答案我急切的想要知道。


    “主子一年前已歸隱。”她麵無表情回道。


    頓感釋然,長呼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活著就好,原來你是受容惜月指使潛於宮中。”


    聽我直呼出主子的名諱,小語終究難掩驚詫之色。


    底是?”


    “如果可以,我想見一見你的主子。”我握著小語的手一緊,“你能為容家忍辱至今,我容家所有人必當感念在心。”


    回到前殿,搖著隱隱作痛的頭,猛地撞上那高大的身影,重重倚在他懷裏。


    迷糊著抬頭,迎上冷冷的目光。


    想起池邊的事,不免還有些尷尬,從他懷中掙脫出來,低著頭,“耶律將軍――”


    他不說話,隻是看我的眼神愈深。


    我被看毛了,隻好硬著頭皮,“剛髒了將軍的衣裳,奴婢想幫您洗。”


    “不用了。”


    “將軍――奴婢之前要是說錯了話,您別在意。”


    “你為什麽――”他的聲音重重的,每一個字都壓得我不能呼吸,“要這般忍耐。”


    忍耐?難道他真的看得出來。深吸口氣,仰起頭,衝他一笑,呼吸很輕,“奴婢――還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所以可以忍耐再忍耐,且不覺得苦,不覺得累。”


    他眼瞳深處是炯炯的亮光,“守護嗎?”


    “是呀。”我定定的望著他,“難道你沒有過嗎?”


    因為有想要守護的人,想要珍惜的人,所以覺得幸福。這樣的話,是玄說的。我偏偏在執拗,執拗眼前的人是他。


    他冷冷一笑,眼神撲朔迷離,“我沒有過。”他轉身離去,腰間的飲馬刀明晃晃。


    “你等一下。”一個健步已經擋在他的身前,“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什麽?”


    急於求證的心情根本無法抑製,一隻手已經漫上他的肩頭,他驚覺一手抽刀直抵我喉間。


    “你以為我會傷你?”我有些無奈地笑笑。


    “要看是你的手快,還是我的刀快嗎?”


    手腕上用力撤下他的領口,側身躲過他直逼上來的飲馬刀,眼神落到他左胸口上那道驚人的傷口,整個身子不受控製的僵住,飲馬刀劃過頸間,他意識到我的停步,猛然撤回刀力,刀猝然落在地上。


    “你到底要做什麽?”他有些惱怒,不去管落地的刀,看著我,目光寸寸俱冷。


    我愣愣的回神看著他,又看看他胸前的刀疤,“你的刀疤,是怎麽來的?”


    他已收了領口,看著我的眼神多了份嫌惡,“你們漢人女子還真是奇怪。”


    “刀疤是怎麽來的?”


    他一詫然,“陣前受的傷。”


    “是嗎?”我輕笑,“他們是這麽告訴你的嗎?還是你這麽告訴自己?這樣活著很幸福吧,如果可以我也想這樣活著。”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當然不懂,因為你根本就不想懂。”死死咬了唇,“你有沒有想過要報那一劍之仇,如果你遇到了那個在陣前傷你一刀的人,你會怎樣?”


    “殺了他。”他回答得幹脆,沒有一絲猶豫。


    “你不該的,你不該說喜歡我是真的。”有些落魄,更多的是絕然,我漸漸回身,想要離開。


    “我這麽說過嗎?”


    聞言身子一陡,再邁不開步子。


    “我做蕭玄的時候,是這麽說了嗎?”他說的漫不經心,就彷佛在講一段他人的故事,“我有過許多名字,劉夏,方子鳴,喬卜渙,還有很多。蕭玄也隻是我熟悉的其中一個名字。每一次任務就會有一個名字,有的任務常達多年,有的隻需要幾個月,任務做了太多,會留下不少債,所以每一次任務後都要及時清理掉那些再無糾葛的事情。”


    原來隻是一場任務嗎?我對於你,就是簡單的一場任務。


    “你設計了自己死在我手中,一個對你來說很完美的死法。”我輕輕的笑,不想再為他留一滴淚,“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中。”


    “有的時候為了脫身需要,這也是方法之一我而言,可以盡快接手任務轉入下一個角色。”


    “對你而言是完美。”輕輕閉上雙目,鼻尖的氣息熱熱的,“知道對我來說是什麽嗎?你活著的時候就騙我,到你死了我還一直受騙。這樣的我,真的很好騙。”


    “你脖子上有傷。”


    “你的刀比從前慢了。”麵無表情的揩去頸間的血跡,“這樣也好,我們互不相欠了。”


    耳邊的風聲如鬼泣,馬車在京城的禦道上奔馳。掀了簾子,探看黃昏的街景,午門偌大的廣場,那兩根用來行刑的參天長柱直指蒼穹,我的頭又開始痛了。將簾子放了下來,微微闔目,耳邊是兄長們撕心裂肺的呻吟,眼前一片火光,那一場火燒了三天三夜,燒得天邊一片殷紅,燒得屍骨無存,隻化作清煙壟灰散在風中……


    小語引我走進清寧庵,已是遲暮。


    我看著閉目敲著木魚的女尼,輕言道,“師傅可否抬頭看我一眼。”聽見我的聲音,她身子一顫,放下手中之物,神色複雜轉頭看向我,我向她點了點頭,一個眼神便是千言萬語,隻那一瞬間,我在她的眼底看出了一抹異色。


    站起身,已輕輕握上了我的手,“你可是容…容…”


    我壓低聲音喚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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