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這兩日府中出納房的單子出了。[]”靜嬤嬤說著忙給我簿子遞了上來。


    我接過,隻見短短一個月,出納如流水,除了蘭若的跨院,我的正屋,各個院子都奢了帳。


    “怎麽這麽多的花銷?”我微微皺了眉。


    “虞寧公主有喜了,王爺差府裏置辦幾件送了過去。”


    虞寧有喜了,這五個字還是讓我揪心了許久。本是想笑的,可是笑過之後,更想狠狠抽自己一耳光。偏偏就這麽湊巧,小語沒了孩子,虞寧有了喜。


    我把賬本輕輕推了推,“這個月,王爺沒有俸銀吧,就連宮裏按月賞下的例宮也停了?”


    靜嬤嬤不再說話,我知道她是不敢出言,我揮手想讓她退下。


    靜嬤嬤猶豫道,“前些日子是跨院秦夫人的生辰,雖然沒有擺宴,可是如今秦夫人正有喜在身,府裏的人多是去孝敬了她,討個歡喜。”


    一笑,“那我這正院沒有什麽表示豈不會讓人看了笑話?!”


    “娘娘,您是大,誰敢……”


    “流觴。”我朝著殿外喚了一聲,流觴忙牽了景睿走上來。


    前些日子大夏國進貢地羊乳石玉屏風送到南跨院地衡蘭居。順便給我向夫人請個好。”


    “那不是之前王爺送您……”


    “給我送過去。”我淡然走上前。拉過景睿。一把抱了起來。“睿兒給你紮個紙鳶……”


    陸離正坐在書案前沉思。想起如今他在朝上地尷尬和艱難。我有心分憂。卻也無力為之。我微微行禮。他從書中抬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王妃怎麽來了?”他終是起身走來。停在我身旁。


    “妾身是來問家宴準備和請母妃臨府赴宴地事。”我不緊不慢地說著。“王爺可有什麽特別地吩咐?”


    “照往年的來吧。”他微微皺了眉。


    “那妾身先去宮中給母妃請安。”轉念想起尹兒已在南書房讀書的事,不由得輕聲詢問,“尹兒書念得可好?”


    “那孩子倒是穩當,是個可塑之材。”他微微揚起嘴角,“前不久,執兒也求了她皇爺爺進南書房湊熱鬧,皇父的南書房自從有了這小人精,沒一刻的太平,雖然是個混世魔王,可那聰明勁頭連幾個師傅都連連稱讚。”


    “勞爺累心了……”我低聲說著,終覺得氣氛尷尬想說什麽,也說不出口。


    有想說的?”他定定的望著我。


    “妾身這就要入宮……”我歎了口氣,還是找借口離開吧。


    不再看他,行了禮,退了下去。


    剛走出殿,一個小人沒頭沒腦的衝了過來,直嚇了我一跳,閃在一邊。


    流觴忙扶上我,緊張的問我,“主子,沒事吧。”


    我搖搖頭,定睛一看,麵前的小人是陸禎,儼然長高了不少。我剛想拉過孩子囑咐上兩句,隻覺身後有個人影立著,陸離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身後,臉越發的青,對著小人就訓:“平日你母親怎麽教你的,不知輕重緩急,這麽混闖猛撞,見了母妃也不知道行禮請安!”


    陸禎已經嚇得躲到流觴身後,我晃晃陸離的胳膊:“犯得著這麽急嗎?你別嚇著他。”招手叫流觴把他領過來,我笑著蹲下身子說,“禎兒,大冷天的亂跑容易受了風犯頭疼,你是迷了路,還是找不到你母親?跟母妃回屋找你景睿弟弟玩可好?”


    說著我伸手用帕子去擦他額頭的汗,手還沒到,從旁邊閃出一個人來,不動聲色的把陸禎從我身邊拉走,然後行了禮:“孩子小,衝撞王妃,是賤妾管教無方,賤妾給王妃賠罪,給王爺賠罪!”


    一口一個“賤妾”直噎得我胸悶氣短,手停在半空一時都收不回來。各居一隅,我跟翊淩已經很久沒有接觸了,她從不曾來拜見我,因為是我……改變了她的命運。這麽多年的不相往來,今日一見,她還是要給我難堪。


    “姐姐真是多禮了,也怪我不注意著。”我淡淡地笑。


    翊淩冷冷一笑,行了禮,拉著陸禎離去。(.無彈窗廣告)


    我這才想起站在身後不發一言的陸離。


    他淡淡瞥我一言,皺著眉,“你怎麽這麽不小心?這樣的身子還不注意著,我看你比陸禎還不知輕重。”


    說著,他攬了我回到書房,隻看著我問,“我見你欲言又止,也罷,有什麽你就說出來吧。”


    “聽說皇上兩個月不允你上朝。”


    氣氛倏的一下冷下來,他隻看著我不語。


    我緩緩呼了氣,想說什麽,恰巧此時殿門被輕輕撥開,我和陸離同時看向門口跑來的那個小人影。


    看見我在,那小人影往前跑了幾步,又看見嚴肅著臉的陸離,咽了口水,慢下步子。


    “父王,母妃安康――”他費力的行了個禮。


    我一揮手讓他起來,“尹兒過來,來母親這……”


    尹兒應聲躥了過來,一頭埋進我懷中。卻被陸離一把拉到他身旁站著,陸離板著臉,“不許累你母妃,都是念書的人了,還這麽纏人,沒有分寸。聽說你前個夜裏下雨打雷還嚇得跑了母妃的床上睡著。”


    尹兒一臉委屈的看著我,“從前都是這樣的,母親說不累。”


    陸離臉色緩了緩,“母後最近身子不好,你要有做哥哥的樣,要為母妃分憂。”


    我撇撇嘴,看著陸離抱怨,“你跟他說這個,他哪懂。不過是個孩子,對禎兒這樣,連尹兒都得不到好臉色。你這是怎麽個父親。”


    陸離咳了咳,“嚴父出孝子……你平日薄我麵,孩子麵前,給我這個做父親的一點麵子不成。”


    “給你麵,就把我兒嚇成這樣。”我瞪上他一眼,拉過尹兒,抽出羅帕擦著他額頭上的汗,“嚇得這一身汗,這要一會兒出去著了風還不得大病一場。天天辛苦著念書我心疼都心疼不夠呢,哪舍得再病了去,一會兒喝了參湯退了汗再出門。”


    陸離看著我護孩子,無奈的搖搖頭,“等你這一次把生了下來這孩子,我可得親自調教,不能全交出去由你寵著。慈母多敗兒啊……”


    我忍不住笑了,故意道:一落地我就給您,您隻管吊起來打罵,不用心疼。”


    陸離隻笑笑,眉毛忽一揚,想到了話題,看著尹兒道,“今兒念了什麽,背來聽聽。”


    尹兒退後幾步,站直了身子,朗聲說著:“今日學了夫妻禮稱。”


    陸離仍是一臉正色:“說來聽聽。”


    “夫謂妻曰拙荊,又曰內子;妻稱夫曰槁砧,又曰良人。


    賀人娶妻。曰榮偕伉儷;留物與妻,曰歸遺細君。


    受室即是娶妻,納寵謂人娶妾。


    正妻之子謂之嫡,眾妾之子謂之庶。


    稱人妻曰尊夫人,稱人妾曰如夫人。


    結發係是初婚,續弦乃是再娶。斷弦喻為喪妻,續弦意指再娶。


    婦人重婚曰再醮,男子無偶曰鰥居。


    如鼓瑟琴,夫妻好合之謂;琴瑟不調,夫婦反目之詞。


    牝雞司晨,比婦人之主事;河東獅吼,譏男子之畏妻。


    不棄槽糠,宋弘回光武之語;舉案齊眉,梁鴻配孟光之賢。


    我偷偷打量陸離嘴角不經意揚起的笑容,心中也裝滿了欣慰。我端了參茶遞上去,尹兒一口氣喝著,想是說了這麽多,口早就渴了。


    陸離終於衝尹兒一笑,得好,不棄糟糠,舉案齊眉,如鼓琴瑟,都是父親喜歡的字眼。”他說著,意味深長的看我一眼。我忙偏了頭,躲過他的目光。


    尹兒呼了一口氣,渴望的看著我,他也怕長時間麵對這“嚴父”。


    我給他整了整衣服,看他身上的汗也退去了,便囑咐,“今天課下得早,你父親也滿意你的回稟,就準你早些回去,我讓流觴姑姑從準備了新釀的杏果,那東西不能多吃,要悠著點,也要看著你弟弟不讓他多吃,好了,快去,別跑著,當心著了風。”


    尹兒得了令,美滋滋的退了出去。


    我回頭看見陸離正望著自己。


    “怎麽這是――”我問著。


    他回過神來,“這孩子聰明在其次,難得是身子那股溫潤,確實聽話懂事。”


    我點點頭,卻發現他正看著我出神,隻聽他淡淡地說,“聽說你在舒幻麵前端架子了?”


    “怎麽?心疼了?”我淡淡地說。


    陸離點點頭,“大都督是為國捐軀……”


    “我還成了妒婦?”我忙打住他的話,隻顧著笑,“說實話,你自己不是也很喜歡姚舒幻?”


    他笑笑,點了點頭,“那丫頭的確讓人耳目一新,脾氣不好,卻難得的是一顆簡單的心。”


    我心一顫,雖然千百次這樣想過,可聽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不免有些微微吃味。他的身邊也許隻是需要簡單的女人,簡單的心思,純粹的愛慕之心。


    “不過――”他仰起頭,看著我,“你不同,你和她們都不同――你在我心底總有那麽個位置。”


    我忙偏過頭,“翊淩那,你淡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勸你還是多去看看。她畢竟為你生過禎兒,還有景睿不是?”


    他皺皺眉,看著我,“知道了,我得空便去她那走動走動。”


    我坐起來,回頭衝他一笑,“你記著就好,我先回去了,不嘮擾你的正事。”


    退出書房,看見守在廊外吹著風的小人,見我出來,他嘣嘣嗒嗒地過來攬著我。


    “我不是讓你先回去了嗎?”看著他被風吹得紅彤彤的小臉,我有些心疼。


    “兒子想跟娘一同走。”他一臉認真。


    我拉上他,“那就同娘說啊,何苦傻傻等在這。”


    尹兒頭埋的低低的,“兒子怕……”


    我笑了,“怕你父親?”


    不回答,隻是重重的點頭。


    許久,他抬起頭天真無瑕,子好好念念書,父親滿了意,會不會也對娘好了。”


    我怔怔,不解的看著他,“尹兒……”


    “師傅說宮中母憑子貴,所以兒子想要成為娘的支柱。”


    我蹲下身,輕輕摟著他,“兒子……隻要你一生安樂,便是我最大的福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昭然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明傲水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明傲水間並收藏昭然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