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絕對不行!”南宮拍著桌子,大聲抗議。


    “為什麽不行?!”一反常態的南宮,我看著也奇怪。


    “這趟渾水你非要往裏踩,就不能老實歇會兒?”


    “司徒家欲加害我,而後不成便找了元教做替死鬼。你心裏也是這麽想的不是嗎?”


    “這不關你的事!你就沒有想過,那麽多派別為什麽偏偏是元教?那是因為他們本就有過節,還是不小的過節。”


    “你知道什麽?”我試探的問,“可是和那個梨花有關?”


    南宮無奈的看了我一眼,“我說了,你可不許驚訝。”


    “好。”


    “這是三個男人的情債。”


    “那個男人都喜歡上那個叫梨花的男人?!”


    “梨花本是司徒山莊的一個戲子,司徒家的人向來喜好男寵,這個梨花從前是很得寵的。三年前梨花無故失蹤,司徒老爺子心急如焚,直到前不久有人暗抱在元教中發現了貌似梨花的人,所以不論怎樣,它們之間終會走到這一步。”


    我恍惚了半晌。定定地望著南宮。“我要見見這個梨花。”


    “不行。絕對不行――”南宮搖頭。


    “為什麽?!”


    “他太美了。”南宮歎氣。“據說但凡見過他地人都會陷落。所以他長期帶著麵紗。”


    “你這樣美地人。我都見過了。還怕什麽?”我頓覺可笑。天下還有美到值得讓南宮讚歎地麵容?


    “他不一樣――”南宮皺了眉頭。“當年我就是因為見過他一麵。用了三年地內力逼迫自己清修才走了出來。”


    “敢情你還有這光輝往事啊,不過我不是男人,我要是陷落了就幹脆把他接到身邊來。”我笑著抿口茶,“我就不信爭不過那兩個男人,女人有優勢!”


    南宮一臉無奈的看著我,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要是得來了,分你一半。”


    深夜。


    沒有月亮,星光稀疏。


    揚州西麵的荒山嶺漆黑不見五指。


    山腰上的木屋鮮有人住,隨手一模年久的桌椅,盡是灰塵染指。


    腳步聲由遠及近,梨花一襲白衣推門而入,頭頂蓋著白紗,聲音清冷,“納蘭莊主,怎麽會想要見梨花?”


    燈芯暈黃跳躍,我拉了拉身邊的椅子,“梨花坐。”


    他倒是不卑不亢,起步走來,坦然落座於我身邊。


    我往他麵前輕輕推了盞茶,“莫教主的事你可是知道了?”


    “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他輕輕點頭。


    “倒想聽聽你的看法。”


    “莫教主是無辜的……”


    “僅此嗎?”


    他捏著杯子的手一顫,“我不會回到司徒家……”


    “沒人讓你回去。”我淡淡地說。


    他忙跪下,一陣風猛地撩起他麵前的白紗,我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人,美到極致!如若說南宮的容貌是媚,豔麗入骨,絲絲扣住你的眼睛,讓你隻覺呼吸困難。那眼前這個人則和南宮完全不同,他是極致的漂亮,五官完美到沒有一絲瑕疵,寸寸目光乍瞧似乎什麽也沒有,直到沉入到那泓瀲灩的流光中,想驚覺,已然遲了!就是這樣一張連南宮都驚歎的妖顏,隻一眼,便會覺得如墜天端。(.好看的小說)


    “求盟主救莫教主,我願意一輩子服侍盟主。”


    “一輩子嗎?”我嘴角揚起了笑意,“我不喜歡想那麽久遠的事情。”


    說罷,淡淡的起身,向門外走著,“我隻想看看梨花倒是有什麽本事能讓男人反目成仇!如今一見,梨花果然不凡,一身豔骨,倒是淒絕了天下女子,連我都自行慚愧呢。”


    推門而出,隻覺那口壓抑許久的內力猛衝肺腑直湧喉嚨,血跡落在唇邊,匆然抹去,頓時感慨到南宮說他用了三年的清休方抹去詭異的情愫!果然,梨花的美已然致命!


    第二日。


    天下群雄齊聚會安閣,隻因副盟主南宮昨夜被梨花針所傷,此消息僅一夜便傳遍揚州及周邊郡縣。


    各大門派一夜之間能趕來的掌門或長老皆盡力趕至。我看著偏閣中靜靜撲粉的南宮,眼神已冷,“你這一招並不怎麽高明!”


    南宮因為失血過多,再加上撲粉的關係,麵色慘白至極,卻依然淡然微笑,“我有我的道理。”


    “你的道理就是除掉梨花。”我冷冷笑了笑,手中的茶亦冷。


    南宮由鏡前回過頭來,看著我嫣然笑著,“丫頭,你已然學會揣摩我的用意了?”


    “你想要梨花死?你擔心他會牽連我?”


    “他必須死!”四個字擲地有聲,南宮微微眯眼,看著我魅惑笑笑,“走吧!別讓外麵的人等急了!”


    會安閣裏氣氛凝重。


    閣中主位一張紫檀木椅,我素衣淡妝,輕輕倚靠著木椅,麵色寂然。


    右手邊是昨夜“大難不死”尚且虛弱的南宮。


    左手邊司徒莊主司徒遠深藍布衣,眼神幽暗,雖坐在椅中,仍透出蕭殺冷酷的氣息。


    堂下左右兩排紅桐木雕花椅中,分別坐著各大門派的掌門、長老和四大山莊的各宮宮主。


    秋明一身紫衣,麵色凝重,他立於閣前,將昨夜發生的事情敘述。


    眾人皆凝神細聽。


    “昨晚三更,南宮盟主受奸人所傷,所用暗器是梨花針。”


    慕容莊主低低的咳著,合起折扇,微微歎息。


    少林方丈手撚佛珠,白眉深鎖:“阿彌陀佛。”


    慕容山莊離宮宮主嗔怒道:“知否何人所為?!”


    “這還用說?!定是元教的人!他們早就惦記了要吞並慕容山莊,前不久策劃著謀害慕容莊主不成,如今又用這一招,他***,不滅掉元教一門,咱們就沒臉在江湖上混了!”


    “對!”


    “元教之人死不足惜!”


    一時間群情激昂,江湖豪傑們怒聲叱罵,我落在茶案邊的右手不由得緊了又緊。


    喧吵中,慕容莊主因傷尚且虛弱疲憊,隻沉聲道:“秋明莊主,可已證實此事乃何人所為?”


    頓時,聚萃堂靜了下來。


    “元教下堂堂主蘇梨花已供認不諱。”


    “嘩――”


    滿場震驚。


    雖早已料到是元教所為,然而聽到蘇梨花三個字還是令他們震動。


    “昨夜蘇梨花偷襲時,曾與司徒莊主交手。”秋明接著道。


    立刻,所有的目光投向孤傲冷漠的司徒遠,司徒眼底幽藍陰沉。眾人好奇,他是如何對昔日的愛寵下手?!


    我側過頭,亦凝視他:徒叔叔昨夜曾與蘇梨花動手?”


    司徒慢慢看向我,“是。”


    “叔叔可看清楚了嗎?果然是他?”


    “能使出梨花針那招數的隻有他。”


    我又問:“叔叔怎說的如此肯定?”


    “那樣的手法,隻有我能判定,他曾經是我親手教出來的。”司徒的眼睛漸漸眯起來,嘴角滑過一抹隱痛。


    “那麽就是說,司徒叔叔也會使梨花針了?”


    司徒雙手指骨青白,青筋暴起,“莊主何意?”


    我笑,“隨意而問,叔叔過於激動了!”


    我對司徒的疑問已讓堂下一片交頭接耳,閣中群豪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南宮微挑眉毛,紙扇優雅輕搖,目光卻是望向嘴唇緊抿的司徒。


    司徒冷道:“將蘇梨花帶上來!”


    蘇梨花?!


    難道說,蘇梨花已然被司徒山莊擒住?!眾人大驚,齊齊向門口看去!


    朱紅色漆門緩緩推開,陽光清冷而疏遠,村村漫入,空氣中漂浮的灰塵都清晰可見。


    兩個司徒山莊的弟子將滿身血汙的蒙著麵紗的妖冶男子拖了進來,梨花的錦衣已成襤褸,半露的下顎淤血青紫,領口印著一口黑血,腳上的鐵鏈拖在地上,咣咣作響。一個山莊弟子飛起一腳將他踢倒在地,梨花雖然滿身是傷,半個身子幾乎倒在地上,仍堅持不跪。


    “納蘭,你是小人!”梨花清冷的聲音直擊肺腑。


    我強迫自己靜下來,努力去想究竟發生了什麽。就是那一瞬間,我捕捉到司徒嘴角漫上冷酷的笑意。


    徹骨的寒意!


    恍然間一切都明白了!


    原來,我在荒山同梨花見麵,竟是被跟蹤了!


    當我離開之後,梨花便被擒住了。所以梨花會恨我,所以司徒可以有恃無恐地撒謊,所以除了我誰也不知道梨花當時不可能出現在慕容山莊!難道,並不是南宮設計,他隻是將計就計,想要一並除去麻煩的梨花?!但是南宮也在撒謊,他比任何人都該清楚,傷他的是司徒還是梨花!


    而我,無力揭穿他們的謊言!


    氣氛詭秘極了,南宮依然鎮定自若的搖扇而望。


    “拖下去,處死!”司徒沒有看我,隻是冷冷地下令。


    我捏著手心的指尖突然鬆了力度,淡淡的,“把他放開。”


    眾人驚住。


    南宮的折扇亦忘記去搖。


    我微微蹙眉,“放開!送回去。”


    一片騷動,連同不遠處的小語都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我,緊抿著雙唇。


    “莊主,不能放了罪孽。”


    “對!!”


    “滅了元教!”


    眾人群情激昂,恨不得此刻便將元教連根除掉。


    “不是他。”


    半浮空中的煙塵漸漸散落,目光竟也清晰了,陽光有些刺眼,我微微閉起了眼,聲音輕到極點,卻穿透了偌大的會安閣。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然後所有的目光都像箭一般齊齊射向我,不由得讓我想起那日城樓之上,城下千百支強弩的隔空而望。


    緩緩睜了眼,眼神寧靜,對堂中所有人道:“沒有可能是梨花。因為當時,我同他在一起。”


    “當日,你知道那樣做的後果嗎?”很久以後的一個日子裏,梨花這樣問我。


    “知道。”我輕歎。


    “你後悔嗎?”


    “我不知道。”


    “你這麽說,會被我牽連。”


    我微微一笑,“這不就是你們想要得?”


    梨花搖搖頭,“你畢竟是盟主,為什麽要為了我做出不值的事?什麽都不說你就不會陷入危機。”


    我抬起頭,凝視他,:“因為――你是無辜的。”


    沒有那麽高尚。”


    刺殺南宮一事,至少你是無辜的。”我歎道,“我所知道的隻是那個人不是你,無論你是否知情是否無動於衷,是否同他們一起為我張開網等我往下跳,無論……你們是不是沆瀣一氣。”


    “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怎樣。”


    笑,“但元教會死很多無辜的人。”


    梨花帶著三月春風的微笑看著我不語,眼神中凝固了太多。


    我伸手為他拂去發間的落葉,不是為你――”


    會安閣。


    時間仿佛凝固了。


    陽光中的暖意一寸寸變冷,吞噬著滿屋的寂靜。


    眾人怔怔地看著我。仿佛方才從我口中聽到了這世上最難以理解最不可思議的解釋。


    南宮的折扇愣在手上,一臉蒼白,並不看我,低頭摸索著腰間的荷包,他亂了分寸時大多是這樣。方丈撚動著的佛珠亦停了下來。就連秋明,亦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司徒凝視著我,我極力穿透他的目光。好吧,這就是你想要我說的。你利用了我的軟弱,說出來會怎樣,就算擺脫了梨花傷人的嫌疑,納蘭山莊也會背負與元教串通一氣謀害同門的罪名,黑衣人當日的誣陷,加上今日我主動承認在元教被審理期間秘密會見元教中人的罪證確鑿,司徒叔叔,這就是你想要得嗎?繞來繞去終究是要我為你讓出這個位置。納蘭人此刻蒼白的麵孔,是在告訴我,我的一句話會連累了所有族人。南宮始終不肯抬頭看我,因為憤怒嗎?還是下一刻,迎上我的目光會忍不住扔上滿滿一杯茶。這麽多年來,我對莊內大小事不聞不問,一切全都交由南宮和水伯,而現在我竟然用一句話就要將辛苦經營數百年的位子拱手讓人。


    我從司徒遠的凝視中看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緩緩開口,“我可否理解為盟主和元教的關係曖昧不明?”


    不去理會,我淡淡說道:“放了梨花。”


    “盟主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眾人一片嘩然。


    眼瞳漸漸冰冷,身子卻坐得更加筆直。


    身邊的秋明微微咳著,“司徒叔叔,在盟主麵前您不要失了分寸。”


    沒有人吱聲,終於有人站起來,他終於肯看我了,南宮站起身來朝向眾人妖媚的笑了,“莊主並非以山莊的名義去見梨花,而是以她個人的身份。不瞞大家,我家莊主早就看上了梨花。兒女情長似乎聯係不到納蘭和元教的勾結。”


    南宮不愧是南宮,隻一句兒女情長,就將納蘭山莊脫的一幹二淨也是唯一能保住納蘭山莊一統江湖地位的方法,有什麽能比得上這個名位的重要。事實真相抑或是貞節名譽都敵不上一個江湖盟主的位置,一切都是那麽合乎常理,這麽順其自然。南宮每一次都能化解危機,這一次代價就是我這個傀儡盟主的名聲。隻要納蘭山莊不被牽連,就算我這個盟主在江湖上臭名遠揚又如何,總會有新的納蘭莊主來接任的,我隻不過是被翻過的不光彩一頁。來日方長不是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納蘭山莊一統江湖的日子還久遠著呢,沒有人會在意此刻隨便一個人的榮辱……


    “這叫什麽說辭,你豈不是敗壞盟主的名譽?!”司徒冷冷地說,在他心裏巴不得我不要承認南宮的說法,這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代替納蘭山莊以正視聽,鎮守武林。


    慕容莊主一聲聲咳著,終是站起身來,繞到我身後準備離開,我聽見他輕輕的叮嚀,“不要忘了納蘭祖上幾百年的基業。”


    是,我怎麽會忘了慕容伯伯曾經無數次的叮嚀,不要忘了你外祖父用血換來納蘭的平定,不要忘了你十二歲時的誓言,這就是你要承受的,一時的榮辱也罷,一世的委屈也好,我不能退縮,也不能放棄。你沒有資格毀掉祖先的基業,你亦不能夠。


    現在我終於明白他話中無限的玄機。


    我看向南宮,他躲閃著目光,終於明白他不是因為憤怒而躲閃我,而是因為他的選擇是守住納蘭山莊,而非我。


    我的眼神落到梨花身上,我不知道在這整場機關算盡中,他扮演的是什麽角色,對司徒他真的無情嗎?他為他取名梨花,他叫他梨花針,他們曾經度過日日夜夜……今日,梨花會不會為了這個人利用我個想法我已經響過千百遍了,可是我不願意去相信,我寧願梨花隻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接受司徒的誣陷……


    我微微閉目,無力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中聲聲回蕩,“一切與納蘭山莊無關,是我……喜歡梨花……”


    朦朧中,我麵前的一張張麵孔透著鄙夷和嘲諷。我微微一笑,鮮紅的令牌眩目在掌中舉起。


    納蘭令?!


    群豪驚呼。


    當年,納蘭山莊執掌武林,天下英豪宣誓追隨,以納蘭令為信物。


    持納蘭令者,便是武林之主。


    “元教的事,我自然會給大家一個公道。無論是誰,隻要做過天理不容的事情,納蘭山莊便絕不會放過。”


    餘光中司徒遠的雙拳微微攥緊,我握著令牌的手一緊,“納蘭自知今日已辜負了大家的厚望寄托,一旦元教的案子塵埃落定,我會讓位於下一任納蘭莊主。”


    南宮猛然抬頭緊緊盯著我,眼神中有著一絲不可置信。我最後衝眾位一點頭,起身要走,隻聽身後司徒遠氣急敗壞的聲音,“盟主,人走了,你的小情人是不是也帶著?!”


    我淡淡笑著,繼續向前走著。隻覺得腳下輕飄飄的,清冷的風吹進,我的手越攥越緊。


    “丫頭――”身後小語追了上來,這種時候,也隻有她會追出來,因為無論怎樣,她都是我的小語。


    “時候還早,我們去一個地方,你肯定喜歡。”不由分說,她拉上了我的手,一步步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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