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到了二更天,她幹脆起身披衣出了房。


    天上月隱星繁,船客們都進入了夢鄉,四周一片安靜。這安靜也讓白薇浮躁不安的心暫時平靜下來。


    她踱步走到船邊,倚著欄杆抬頭看著星空,思緒飄向很遠。


    在這裏一個人孤零零的,沒有朋友,沒有親人,隻有讓她惶恐的末知的一切。


    她幽幽地歎了一聲氣,視線淒涼茫然地從滿是星星的天空移開,轉向漆黑的江麵。


    “睡不著嗎?”


    一道溫潤的聲音的在身後響起,嚇了白薇一跳,她轉過臉,就著船上飄搖的燈籠,柳郎正朝他微笑。


    “是你?”白薇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麽也沒睡?”


    他淺淺一笑,雙手靠在欄杆上目光看著遠方,“睡不著。”


    白薇正覺得一個人害怕,現在倒好有伴了。


    “為什麽睡不著?是擔心你叔父的病嗎?”白薇問道。


    “有點,但也不全是。”


    “是擔心明年開考考不好?”白薇想著他是讀書人,一心記掛著功名。


    “做官好嗎?”他不答反問。


    白薇一愣,隨即輕輕一笑,“怎麽說呢,有人辭官還鄉,有人星夜趕考。為考功名十年寒窗,為全身而退又辭官歸故裏。”


    柳郎驚訝地看著白薇,思索著她說的話,奇怪她一個年紀不大的姑娘竟有這番感悟。


    “白姑娘的家父是為官的嗎?”能有這麽一番感悟,想必是出身宦官之家的小姐吧。


    “不是。”


    “白姑娘見識廣博,對世事洞察清晰。”


    “讓柳公子見笑了。”


    “聽姑娘如此說來,柳某想著是否要放棄科考,改為跟著叔父經商好了。”


    “柳公子之誌想必不是經商吧?”白薇轉頭看了眼五官硬朗的柳郎,笑了笑,又轉過臉看著江麵道,“考取功名是為國家效力,為百姓造福,官場險惡更需要有人去除惡揚善,保國家安寧,讓更多的百姓安居樂業。如果考取功名隻是為了個人的榮華富貴,這真有辱寒窗苦讀十年聖賢書。大丈夫應頂天立地胸懷天下,而不是圖一己之私安享榮華。”


    柳郎聽了心頭一震,久久凝視著白薇的側臉,陷入沉思中。


    沉默了一會,他抿唇道,“當今聖上軟懦無能,貪官汙吏橫行,這讓清官如何為國為民?空有一腔報國熱血,卻無門効力。”


    白薇聽了一驚,轉過臉,看到柳郞滿臉嚴肅。


    “如果扭轉不了,也不要合流同汙,須獨善其身。自己守住自己,守住自己的人多了,汙流就不會這麽肆虐了。”很多人在看到不好的現象時也悲痛過,但悲痛過後無力改變時大多選擇了從流,而不是守住自己,這樣便在無形中助紂為虐了,讓那些不好的現象繼續擴大。


    白薇說的話又將柳郎震驚了,他探究地看著白薇,她是誰?明明隻是一個小女子,卻能有這麽睿智的思想和見解。


    過了一會兒,柳郎似想起什麽,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柳某對姑娘甚是欽佩,姑娘若是身為男子定能做一番大事業出來。”


    白薇聽了依舊輕輕一笑,“男女平等,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一定能做。”古人是限製了女人的自由,如若不然,女人豈是隻頂半邊天的。


    柳郎又是愕然,隻是他心裏這時有些急,但麵上裝作很平靜地道,“時辰不早了,姑娘還是回房去歇著吧。外麵風大,小心著涼。”其實他很想跟白薇徹夜談下去,但現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隻能打住了。


    白薇也覺得有些倦意了,兩人告辭各自回了房。


    白薇回房躺下後,江上幾艘正待拋鉤丟繩上客船的小舟被客船上的一個人大手一揮,又全都離開客船,調離船頭隱入了濃濃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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