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紫瓊的角色估計是影片中最簡單的一個了!”在和李桉的交談中,蕭逸臣的注意力並沒有過多的停留在某一個演員身上。


    “她是唯一沒看劇本就答應演這部戲的人,我們第一次碰麵談得不多,但我告訴她,我要拍一部武俠版的《理智與情感》,講兩個女人的故事,你演艾瑪-湯普森的角色。在演戲方麵,她是我見過的一個特例,從影多年,可是沒演過什麽好戲,所以都已經是大明星了,可是還有那份純真在。我覺得,她一輩子好像就為了等待於秀蓮這個角色。”看得出李桉和楊紫瓊之間的合作應該是很愉快的。


    “在我看來,這是一部很不錯的電影,但是我感覺李先生似乎還有所顧慮?”


    “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拜訪蕭主席,其實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是關於這部影片的在北美的代理問題……”李桉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和蕭逸臣談這個問題,這著實讓他感到有些為難。


    “我想美國的觀眾應該還是能夠接受這部電影的!”蕭逸臣以為李桉是在擔心文化差異的問題。


    “我想說的是,這部影片在亞洲上映的票房成績並不是很理想……”李桉感覺自己有些難以啟齒,在自己的本土市場都打不開局麵,海外推廣的難度也就可想而知。“而且影片在大陸那邊還受到了不少人的批評!”


    “很抱歉我並不是很關注中國大陸那邊的動態新聞,我可以知道這部影片在哪些地方被人們所批評嗎?”


    “有人說電影裏麵的輕功虛無縹緲,沒有意義。”


    蕭逸臣一愣,他沒想到還會有人揪著這樣的問題不放,而且李桉竟然還真的把這種說法當一回事了。在蕭逸臣看來,這個問題乍一看是成立的,不過如果用心體會的話,就會發現李桉這樣安排是有深意的。


    “首先我想問,李慕白為什麽到死的時候才敢說出埋了一生的話,玉嬌龍為什麽一味追求自由最終卻跳崖自盡,為什麽在大漠叱吒風雲的羅小虎到了京城卻變的什麽也不是,為什麽位高權重的貝勒爺麵對問題卻什麽也不能做?”


    蕭逸臣的問題看似和剛才的話題有些不著邊,卻讓李桉眼前一亮,他知道蕭逸臣是真正的看懂了這部電影,也是真正的領會了電影中的精髓。李桉很驚訝,因為蕭逸臣僅僅隻是看了一遍就能有這樣的領悟,但他不知道,前世今生,其實蕭逸臣這應該算是第二次看這部電影了。


    不等李桉作答,蕭逸臣就已經代替他回答起了這個問題,也可以說他開始發表自己對這部影片的一些看法:“我想這些問題歸根揭底,都變成了一個問題, 中國五千年的封建統治在所有人心中都種下了根深蒂固的奴性,所有人都不敢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就算仙風道骨,武功蓋世的李慕白,聰慧瀟灑的於秀蓮,大漠的半邊雲,統統逃不出這種奴性的枷鎖。”


    “所以,這就解釋了為什麽電影中的輕功都這麽輕的原因。在這部影片中,所有角色都不能真正飛起來,永遠不能掙拖自己給自己的牢籠,在空中就好像有一個透明的牆,使高手們永遠不能逾越。”


    關於這段思想,李桉在電影開場時就留下了伏筆,李慕白入定出關,對於秀蓮說道:“我並沒有得道的喜悅,相反地,卻被一種寂滅的悲哀環繞。這悲哀纏繞了我很久,使我無法再繼續。”但是這種境界卻不能給他帶來成功的喜悅,相反還讓李慕白感到恐懼厭惡,那是因為他看到了真實的自己,卻不敢去觸摸,所以他注定隻能入關而不能得道。


    李桉點點頭,就連他自己,也不敢說能比蕭逸臣理解的更為透徹。“有人說《臥虎藏龍》的武打太含蓄,不能給人快感?”


    “我覺得影片裏的每一段打戲都很精彩,飛騰起伏間充滿了韻味,再加上馬友友細膩的琴聲,大鼓小鼓密集的鼓點,跟美國式的肉搏,史詩式的堆人,科幻式的滿天星比起來,這樣的功夫才是真的精彩。”


    《臥虎藏龍》是蕭逸臣前世在看過《黑客帝國》、《指環王》、《金剛》、《阿凡達》和中國鋪天蓋地的武俠電影之後,依然認為是很精彩的一部動作片。武俠小說為什麽能吸引人?因為裏麵細節豐富到讓讀者能在自己大腦中拍一部電影,但是小說中的細節太過豐富,也導致這些影像無法被轉化成真實的畫麵。


    在《臥虎藏龍》中,從午夜屋頂的追逐,玉嬌龍用內力化去於秀蓮的拳,於秀蓮雙手擺出雙刀的架勢;再到玉嬌龍第一次遇到李慕白,被李慕白完全看透招式,隻用木棍就點破玉嬌龍的破綻。


    然後於秀蓮通過書法認出武當劍法,從而確定玉嬌龍身分;再到庭院之戰,於秀蓮每次都占上風,卻被青冥劍削斷武器被玉嬌龍反超;再到於秀蓮使出十八般兵器各顯神通的時候,李慕白把同樣的劍招使得天衣無縫的時候,蕭逸臣內心都有一種忍不住想要拍案而起的衝動,或許他有人和李桉一樣,心中都向往著“布爾喬亞”式的武俠。


    “有人說這部影片崇洋媚外,亂用中國元素,討好外國人,丟了中國的臉。”李桉有些局促的說道。


    “我不知道說這話的人究竟有沒有認真的去看過這部電影,但是我覺得這部影片隻有一個背景,那就是中國文化。”在諸多的華語導演中,李桉算得上是國學底子最深厚的一位,外國人看《臥虎藏龍》隻能體會到電影一半的好處。《臥虎藏龍》電影,從中心立意,到表麵包裝,完全是中國人的電影,隻屬於中國,也隻有中國人能明白。


    在《臥虎藏龍》中,月夜下的搏殺,竹林間的打鬥,配以間或可聞的梆鼓,把書中那些虛無漂渺的武林世界盡現眼前。整個影片的青藍色調給人一種“暗香浮動月黃婚”的感覺。典型的中國式庭院和室內的條案、太師椅及字畫、文房四寶等道具把東方文化的神韻賦予了萬種風情。它蘊藏著令人糾纏不清,割舍不開的濃烈的中國結。


    在影片中蕭逸臣注意到了這樣一個細節:玉嬌龍伏案練字,一筆漂亮的楷體出自這個嬌橫任性的大小姐之手,使玉嬌龍的形像一下就變得豐滿而有厚度了。在中國人眼中,一筆好字,就等於一個人的身份和名片,特別是在中國古代。甚至在某種意義上說,是一個人素質和文化的體現。


    簡單的一個練字這樣的情節,為玉嬌龍的身份,家教做出了有力的襯托。同時也為其後玉嬌龍恃技逞狂的多變性格做出另一麵的展示,將其“靜如處子,動如拖兔”的獨特身手烘托的恰到好處,這看似閑筆一帶而過的鏡頭,卻有著畫龍點睛的作用。


    可以說蕭逸臣的眼光發在好萊塢都算得上是大師級的,而在目前大製作成本電影成堆,大製作電影越來越使人物表現力日加蒼白的今天,《臥虎藏龍》在他眼中卻是那麽的特別。它沒有大的場麵和令人眼花繚亂的動畫,但它卻給蕭逸臣帶來了驚喜,那是一種猶如哥侖布發現新大陸一般的興奮和好奇。


    中國的文化與武俠美學竟如此迷人。不像西方動作電影,是以觀眾的純視覺角度去拍攝和製作的。沒有更深的內涵,這是好萊塢最主要的也是最致命的問題:形式永遠大於內容。而《臥虎藏龍》則給人一種淡淡的,猶如秋夜的水,暮春的風,平和,淡雅,讓人不知不覺就接受了它。


    “情節我就不多說了,套用《圍城》中錢鍾書的一句名言:城裏的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李慕白要退隱江湖,玉嬌龍要踏入江湖,於是就有了盜走青冥劍的起因,由此引出一係列故事。影片的配樂相當到位,俞秀蓮和玉嬌龍夜間盜劍和鏢局反目兩出打戲伴奏的鼓點既獨特又絕妙,是視覺和聽覺的雙重享受;玉嬌龍大鬧酒樓‘掃蕩’諸路好漢的橋段,采用的是笛子,顯得清靈而歡快。”


    “與配樂相比,攝影相當流暢,有好萊塢式鏡頭的動感。看得出影片的美術服裝設計應該是下足了功夫,不亞於李翰祥的刻意細雕,也不遜於張叔平的精心設計。此外,廣茅無垠的西北荒漠,小橋流水的江南山村,空靈秀氣的武當山脈,氣勢裝闊的天山風景,都流淌著中國山水畫的美感。”蕭逸臣逐一點評了這部電影的各個拍攝細節。


    “這部影片能得蕭主席如此厚愛,按理說我應該心滿意足了,但是我還是有一個小小的疑惑,這部影片給您印象最為深刻的是什麽?”李桉最後問了一句。


    “我願意遊蕩在你身邊,做七天的野鬼,跟隨你。就算落進最黑暗的地方,我的愛也不會讓我成為永久的孤魂。”蕭逸臣看了李桉一眼,“這句台詞,我非常的喜歡!”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有關本書封麵的變更,青蛙也是今天才接到編輯的通知,因為原來的那個封麵人物太像真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所以換成了現在這個,盡管改頭換麵,但是青蛙還是原來的青蛙,封推了,感謝大家的支持!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摩登時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憂鬱的青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憂鬱的青蛙並收藏摩登時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