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昭南看著那雪白的臉,明亮的眸子裏含著委屈,也隱著不可認輸的倔強。


    他握了握手,可聽見清脆的咯吱響,陰沉的俊臉像是世上最堅硬的寒鐵,輕而易舉的就可以將她打得粉身碎骨。


    “我沒有。”


    她很用力,聲音卻很輕,輕得風一吹變消散無蹤影。


    紀昭南卻是冷眉勾唇,“你該慶幸,你們的齷齪事沒有被別人發現,否則我不會就這麽輕易放過你的?”那張臉被車窗一點點的隔離開,然後車子呼嘯一聲,攜帶著怒氣絕塵而去。


    夏唯看著,身子軟了下去,林浩然上前扶住她,她的膝蓋已經磕破皮了,臉色蒼白,擔心的問:


    “夏唯,你沒事?”


    夏唯推開他,然後站起來。


    林浩然不放心,有上前,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夏唯再推開他,然後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林浩然看著那抹漸行漸遠的身影,怒氣漲滿全身,拳頭握得死緊。


    “你就那麽在乎他?”


    回答他的是一陣陣濕涼的山風。


    那抹身影融入了暗色裏,林浩然卻是一動不動的站著,望著沉沉的黑夜。


    夏唯,你不知道嗎?你越是在乎他,我心裏的怨恨就越深。


    陳嫂看看時間已經那麽長了,少奶奶還沒有回來,便要出去找,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她一瘸一拐的走過來,嚇得她趕緊跑過去扶住她。


    “少奶奶,您還好?”


    夏唯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身體裏也沒有力氣,軟軟的靠在她身上。


    陳嫂見她臉色蒼白如紙,膝蓋上還受了傷,連忙將她扶到屋裏的沙發上,就去找醫藥箱,包紮傷口。


    “怎麽才出去一會兒,就傷著了,哎,是我的疏忽,我就不應該讓您一個人出去的。”陳嫂一邊包紮著,一邊自責著。


    夏唯疼得厲害,一隻手緊抓著沙發靠墊,另一隻手抓著胸口,一張臉死白,腦門上都是汗水。


    陳嫂見她這個模樣,以為是自己弄疼了她,便不開再動了。


    “少奶奶,疼得話就喊出來,不要忍著。”


    夏唯搖搖頭,彎下腰去,陳嫂察覺出不對勁,膝蓋上是有傷口,可也隻是破皮,都沒有流血,怎麽會疼那麽狠?


    夏唯終究沒有忍住,張大嘴開始大口的喘息,那模樣像是一條因為缺水而瀕臨死亡的魚,陳嫂嚇壞了,連忙抱住她。喊道:“少奶奶?你到底是怎麽了?哪裏疼?”


    夏唯一把抓住陳嫂的手,用力到指關節都泛著白印,有水從臉上落下來,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


    因為說話,她喘息得更厲害了,嘴唇發白顫抖,話說得支離破碎。


    “我……我好疼,這裏,這裏疼,好……難受……,好疼……”她一邊說著,另一隻手緊緊的抓著心口,似要將心挖出來一般。


    夏唯這個樣子,陳嫂六神無主,一邊不停的安慰著,一邊對著門口喊,小馬聽到喊聲跑了過來,一見夏唯的模樣,嚇道:“少奶奶怎麽了?”t7sh。


    “不知道,回來後就變成這樣了。少爺不在家,一時也找不到,打電話給老爺。”


    “不……不要。”夏唯咬著牙出聲製止,“小馬,不要打。”


    陳嫂沒有辦法,看了小馬一眼,小馬放下電話。


    “要不先送少奶奶去醫院?”


    陳嫂點點頭,“也行,我打電話給顧醫生。”


    夏唯慢慢的坐起來,臉色白得嚇人,滿臉大汗,看著他們兩人,搖搖頭。


    “我沒事。”


    夏唯的手指了指茶,陳嫂端給她,她喝完,靠在沙發上,慢慢的呼吸著。


    陳嫂有些生氣:“都疼成那個樣子了,還說沒事,少爺不在家,要是少奶奶出來什麽事,我們可怎麽辦?還是去醫院看看?”


    夏唯笑笑,那笑容在虛弱得像是一吹便四散開來一般。


    “我是晚上吃太急,可能吃壞胃了,這會兒好多了。再說,天這麽晚了,也不好麻煩顧醫生,明天我自己去醫院檢查。”


    陳嫂還要在說什麽,夏唯擺擺手,對著小馬道:“去休息?”然後對陳嫂說:“扶我上樓休息。”


    陳嫂將她放到床上,又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床頭,走前叮囑:“少奶奶,要是再疼的話,一定要說出來,不要忍著。”


    夏唯靠在床頭,樣子虛弱無力,她點點頭。


    陳嫂離開,看著那門合上,夏唯便撐不住了,右手捂著胸口彎下腰去,左手拿起被褥塞進嘴裏,豆大的汗珠像是約定好了似地一滴接一滴的冒出來。


    她死死的咬著被褥,咬得牙根都生疼。


    這樣依然不夠,她覺得胸口處似有一把鋒銳的刀一點點的的切入她的心髒,每一次的呼吸都牽動刀刃更深一分,而帶來的疼痛卻遠不止十分。


    她倒在床上,蜷縮著身子,顫抖得厲害,口裏時不時的發出嗚咽般的痛呼,頭發濕漉漉的,連枕頭都濕了大半,光潔的額頭上劉海一縷縷的,濕亮的黑亮與雪般的蒼白形成強烈的對比。


    痛到極處時,她倒希望可以再痛一份,昏厥過去總比清醒的忍受好。每次都是痛到極處,卻偏偏沒有多拿一分,所以她要清醒的忍受這如同萬箭穿心的疼痛。


    她趴著不動,為了緩解疼痛,甚至是屏著呼吸的,可當不得不開口呼吸的時候,疼痛便如脫韁的野馬般肆無忌憚的淩遲著她的肉體神經。


    就這樣,不知煎熬了多長時間,疼痛漸漸消退下去,她早已全身無力,她口渴,胳膊隻抬了一半,便垂落下去……


    陳嫂不放心,翻來覆去睡不好,便起床上樓。她輕輕的推開門,走過去一看,床上的人似乎已經睡著了,臉色依然是蒼白的,不過總比剛才疼得死去活來的強。陳嫂輕輕歎息一聲又回頭看了一眼,思忖著離開。


    夏唯睜開眼睛,迷瞪了一會兒,撫上胸口,還可以感到陣陣隱痛,但與昨晚相比,已經好了很多。


    她試著起床,穿衣,做幾個動作,隻感到輕微的疼痛。


    起床,洗漱,換衣。[.超多好看小說]


    夏唯走出去,揉了揉臉,然後笑著下樓。


    “這麽香,做了什麽好吃的?”


    雖然施了脂粉,不過掩不去蒼白,眼睛還有些紅腫,不過氣色不錯,陳嫂略略放寬心,笑道:“少奶奶不是說胃不舒服嗎?我就做了一些暖胃的粥和幾樣開胃小菜。”說著陳嫂將她帶到餐桌上。


    夏唯一點胃口也沒有,可是又不能駁了陳嫂的熱情,便象征姓的吃了兩口,就要放下筷子。


    “少奶奶,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可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做什麽事不得需要一個健康的身體了,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幾天不吃飯啊,何況你的身子骨又瘦弱,要是出了什麽毛病,落下什麽病根到時候再後悔就完了。”


    夏唯立即又拿起筷子,陳嫂這才笑笑:“女人的身體是最寶貴的,可是身兼大任啊?”


    夏唯不解:“什麽大任?”


    陳嫂彎下腰在她耳邊神秘兮兮的道:“女人最大的職責當然是傳宗接代了。隻有身子骨好了,少奶奶才能為紀家添一個活潑健康的小少爺啊?”


    夏唯眼裏的好奇隱退,漸漸變成一潭晚秋時分沉沉的湖水,她垂下眼皮,掩去那平靜表麵下暗藏的波濤洶湧。


    良久,她隻是輕輕的哦了一聲,淡淡的聲線像是深秋傍晚時西天邊上殘留的最後一絲彩霞,寂寥落寞。


    韓茜樺一眼就看出夏唯有問題,眼睛紅腫,精神恍惚,一個上午都不在狀態。不過,她的設計被服裝公司采納,有很多事要忙,也就無暇管她了,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才得空,一回頭,見夏唯還在座位上發呆。


    她走過去:“一上午就見你恍恍惚惚的,想什麽呢?”


    夏唯說:“沒什麽。”


    臉上明顯的寫著滿腹心事。


    她隻是在在想昨天發生的事,昨天曾玥離開後,她的心口處就隱隱作痛,隻是輕微的痛,她也就沒當回事,打電話給紀昭南後,那疼痛便尖銳起來,連帶著心裏也有一種無法排遣的委屈,不過她休息一下就好了,然後是吃飯,去廣場,接著碰到林浩然,最後是紀昭南,疼痛也就是在紀昭南撂下狠話離開後爆發的,以著前兩次沒有的猛烈迅速的將她擊倒,有身體上的,也有心理的。


    幾天了,她的心情一直抑鬱著,卻也沒什麽事,卻在一通電話打過去之後,心口就疼痛起來了,為什麽會這樣?難道是因為知道紀昭南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不,不會的,就算他是她的丈夫,可是他們之間無情無愛,她怎麽會因為他的鬼混而疼痛呢?


    不可能,絕對不是?


    夏唯搖搖頭,還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完全忽略身邊站著的韓茜樺的。


    韓茜樺看了她一眼,然後眼睛停在她麵前的一張圖紙上不動了,她微微皺眉,然後拿過來仔細端詳起來。


    “這是什麽?”


    夏唯一愣,回過神來,見她手裏拿著一張草紙,說:“我胡亂畫的。”


    韓茜樺認真的看起來,夏唯疑惑了,不明白她就是隨手胡亂畫的,有什麽好看的,伸手就要奪回去。


    韓茜樺終於從那圖紙上移開視線,然後看向夏唯,指了指圖紙,說:“紀昭南?”


    夏唯一頭霧水,不明白她怎麽突然說起了紀昭南,在茜樺的示意下接過圖紙仔細看了下,待看清那胡亂勾畫的線條漸漸的呈現一個男人的臉部輪廓時,她震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韓茜樺一看她那愣怔的模樣,歎了一聲:“看來是了。”


    “不是,你看錯了。”


    夏唯突然抓起圖紙揉成一團,扔在桌上,感覺到不解氣,又拿起來,用力的撕碎。扔到垃圾桶裏。


    韓茜樺見她一副又氣又怒的模樣,說:“你這是氣你自己還是氣他啊?”


    夏唯說不上話來,韓茜樺也不問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什麽都大不過吃,先去吃飯。”


    一下午夏唯繼續糾結,當然這糾結的成分多了那張胡亂畫,卻在無意識間勾勒出紀昭南的輪廓的草紙。


    夏唯做完手裏的活,看看時間,還早,想著趁這個時間回老宅一趟,便提前下班了。


    紀老爺子的身體不舒服,沒有下來。


    夏唯擔心,說:“我上去看看爸。”


    臉唯得就。沈曼麗阻止她:“剛吃過藥,這會兒估計在休息,還是別打擾了。”


    夏唯隻好坐下,問:“爸病得嚴重嗎?”


    “老毛病了,別擔心,已經讓顧醫生看過了,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夏唯不說話了。


    “昭南還沒有回家嗎?”沈曼麗翻著雜誌,漫不經心的問。


    夏唯嗯了一聲,又沉默了。


    沈曼麗挑起眼角,紅唇微微勾著,似笑非笑的盯著夏唯看了一會兒,道:“你也別太放在心上,女人要大方,男人嘛,難免有個應酬什麽的,何況又是昭南那樣的身份。”


    夏唯一時聽不出這是安慰她還是責怪她了,不過在長輩麵前,她不能反駁,隻是點點頭。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僵硬,夏唯正想著說什麽話來打破沉默時,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讓她心想事成。


    “曼姨。”


    曾玥小鳥似地撲到沈曼麗的身旁,帶過一陣香風,夏唯第一次聞到這種香味,鼻子有些受不了,打了一個噴嚏。


    曾玥扭頭,笑臉有那麽一瞬的僵硬,然後笑得更加的甜美,驚訝道:“嫂子也在啊?”


    夏唯因為打噴嚏覺得異常尷尬,對著曾玥笑著點點頭:“我來看爸爸。”


    曾玥笑著回頭看了沈曼麗一眼,後者的嘴角雖然依然帶笑,但是細看臉上已經呈現一絲不悅。


    三人坐在一起說話,說是說話,其實主要是曾玥和沈曼麗說,夏唯旁聽,當然曾玥也會時不時的回頭征求一下夏唯的意見,所以夏唯隻需回答的“是”“哦”“嗯”之類的詞就行。


    中途夏唯站起來想去廚房幫忙,被曾玥攔住了,然後曾玥了說了一句話:“你現在是紀家少奶奶,還進什麽廚房了,太掉價了?”


    或許曾玥隻是隨口一說,並無惡意,但是聽著有心,夏唯心裏不舒服了一晚上。


    曾玥和曼姨很合拍,兩人有說有笑的,當然說的話都不是她能插得上嘴的。


    夏唯看著相談甚歡的兩人,覺得自己就是多餘的,便悄悄的離開,走到陽台上。


    宅子很大,樹木很多,燈光下,那些樹影投在地上,黑壓壓的一片。陽台的正下方就是一個寬大的草坪,草坪上放著一個桌子和椅子,應該是晚上乘涼用的。


    與西山別墅比,這裏更偏向古樸,有著很濃重的時代氣息。


    沈曼麗抬頭見夏唯不見了,不禁皺皺眉:“本來還以為是個懂禮貌的孩子,看來都是裝的。”


    曾玥笑著勸道;“嫂子是很懂事啊。”


    沈曼麗哼了一聲:“懂事會隻說來看老爺子嗎?那我算什麽?”


    “好了,曼姨別生氣了,您先去,我去找找。”


    曾玥看到夏唯的身影,走了過去,正要張口叫,卻見她拿起手機。


    “陳嫂,什麽事?”


    “少奶奶,少爺回來了。”陳嫂的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喜悅。


    “昭南回去了??”夏唯同樣的驚喜。


    “嗯,不過喝醉了。您什麽時候能回來?”


    夏唯的心像是一條脫離了束縛的浪花,歡快的跳躍著,她想立即回去,可是……


    “我吃過晚飯才能回去。陳嫂,別忘了煮醒酒湯,好好照顧少爺。”


    夏唯拿著手機,望著天深吸了一口氣,唇角不由自主的揚起來。


    他回來了,回來了,這一刻這個想法所帶給她的歡愉一下子淹沒了她之前所受的委屈。


    她竟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希望他回來?


    “嫂子,想什麽呢,這麽高興?”曾玥突然出現在身後,明媚的臉蛋在夜色裏漾著一層模糊不定的光。


    夏唯直覺的想出口,但是考慮到曾玥對紀昭南的感情,自己這麽說出來,會不會傷害到她呢?夏唯不確定。


    “沒什麽。”她笑笑。


    曾玥也笑:“進去,開飯了。”


    夏唯沉浸在自己的好心情裏,她們說了什麽也就沒有聽在耳裏。


    直到曾玥叫她,她才抬頭嗯了一聲。


    曾玥看了她一會兒,笑道:“我找到昭南了,他很快就會回家了,嫂子不要擔心了。”


    夏唯一愣,眸子的光彩一點點的暗下去,淺淺的笑意也變得牽強起來。


    “是嗎?”


    她淡淡了說了一聲,便低下頭去。


    沈曼麗笑著說:“昭南還是最聽你的話。”


    曾玥瞄了夏唯一眼,不好意思道:“曼姨竟會取笑我,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昭南結婚了,當然最聽嫂子的話了。”


    “他要是聽你嫂子的話,還會有現在這事嗎?”


    曾玥嘟嘴:“那也不見得就聽我的啊?我說是讓他今晚上回去,誰知道他會拖到什麽時候?”


    夏唯一直低著頭,也不吃飯,隻是用湯匙慢慢的攪著,一縷頭發由鬢旁滑下,輕輕的浮動著,白淨的臉蛋上蕩起一層淺薄的悲傷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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