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唯不想回主臥,和昨晚一樣,抱著樂樂睡著了。


    紀昭南又把她抱回去,放到床上的時候,她醒了,睜開眼睛看到頭頂上懸著的人,她心裏一驚,身子朝後挪了挪。


    紀昭南沒有說什麽,一雙黑眸一徑的盯著,像是要看到她的心裏深處似地。


    她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緒,下意識的想拒絕,但是話到嘴邊了,她沒有說出來,她現在的身份更沒有對他說不的權力。


    紀昭南就那麽側身,手執著額頭看了她很久,突然伸手觸上她的臉,夏唯瑟縮了一下,手把被褥捏得更緊了,一雙眸子明明是害怕恐懼的卻又佯裝不在意無所謂。紀昭南的手也是略微的一頓,然後輕輕一轉,撫上她的額角,撥了撥淩亂的碎發。夏唯被他看得渾身難受,忍不住說:“想做就快點。”


    紀昭南的唇微微一勾,飛快的低下頭在她紅唇上偷了一個香,夏唯的眸子瞬間睜大,臉上漸漸的染上紅潮,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昨晚我傷到你沒有?”


    紀昭南問,眸子鎖著她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昨晚上那纏綿的一幕不期然的躍入腦海裏,夏唯的臉紅得更厲害了,嬌嗔的瞪了他一眼,翻過身去。


    故意看她難堪是不是?竟然問她這種問題?


    紀昭南的眼睛裏都暈染上了笑意,雙手把她全在懷裏,感受到她的顫抖時,他輕輕的撫摸兩下,讓她放鬆下來。他的唇靠在耳垂邊,呼吸的熱氣潮濕溫潤著她滾燙的臉頰。


    “我很想要你。”他輕輕的說,趁著她愣怔的片刻,含著她敏感的耳垂,輕輕的咬了一下。


    夏唯撫上他放在胸前的手,緊緊的抓著,指尖都嵌進他的肉裏。


    紀昭南反手握住她的手,包裹著,雙臂又緊了緊。


    “但是我不能隻考慮自己的感受,我知道你需要休息。


    今晚他放過她了?


    夏唯略略鬆一口氣,身體不再僵硬,神經不再緊繃,她可以很清楚的感受他胸膛裏傳出來的震動,一下一下的,敲打著她的背,那有力沉穩的心跳,透過皮膚,直接撞上她的心口,讓她的心跳也快速起來。


    “留下來,留在我身邊。”


    他忽然說,聲音裏啞啞的,似是帶了什麽沉重的情緒。


    夏唯愣了一下,盯著窗外昏黃的光,良久道:“我已經是你的情/婦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不想留在你身邊,不還得對你隨叫隨到。


    紀昭南沉痛的閉上眼睛,“你知道我要的不止這些。”


    “那你要什麽?你以為我可以給你什麽?”夏唯問,聲音裏隱隱聽出了一些怒意。


    為什麽他總是說要,卻並從不說給?


    紀昭南的手緩緩撫上她的心口,道:“我要你的這裏。”


    夏唯好久沒有說話,長時間的沉默後,她的手又覆上他的手,然後輕輕的挪開。“這裏很脆弱,承受不住再一次被踐踏。”


    夏唯想動,紀昭南卻緊收雙臂,把她箍在懷裏。


    “放開我,我要和樂樂水。”


    她掙紮著,心口悶得難受,不想和他再待在一處。


    “既然你這麽擔心樂樂,能不能為了樂樂,原諒我之前的過錯,我會好好補償你們母子的。”


    紀昭南說什麽也不放她,手一使勁把她翻轉過來,壓在身下。


    “樂樂不止需要爸爸媽咪,他更需要的一個正常的家,幸福的家。”


    “家?”


    夏唯看著他略顯急切的眼睛,冷笑一聲,“你知道這個詞代表的意義嗎?你知道為了它,要付出什麽嗎?你以為強占和威脅住在一起就是一個家了嗎?”


    紀昭南看了她好久,眸光微微閃了閃,他放開她,倒在一旁。夏唯沒有起身離開,兩人仰躺著,怔怔的看著天花板。


    他們離得很近,又很遠,近得她能感受到他呼吸間吐納的沉重,也遠到她觸摸不到心跳的脈搏。


    “你說得對,我不懂。”


    夏唯本想起身的,聽到他說話,又不動了。


    “因為我沒有家,所以我不懂什麽是家。”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冷冷淡淡的,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後鑽進夏唯的耳朵裏,刺疼了她心裏破裂的一塊肉軟處。


    她轉頭於昏暗中靜靜的看著他,他看著天花板,長長的睫毛下,眸子深邃黯沉。“十二歲之前,我是有家的,可是十二歲之後,我的家就沒了,爸爸不再是爸爸,媽媽不再是媽媽,姐姐不再是姐姐。”


    夏唯意識到她要說什,心裏一驚,不由得緊握了手,攥緊了拳頭,緊張的看著他,屏息的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紀昭南忽然轉頭對上她的眼睛,很壓抑她竟是一點驚訝也沒有,反而是一臉的緊張。夏唯也意識到自己可能表錯了情,連忙移開眼睛,轉過頭繼續盯著天花板看。紀昭南看了她一眼,心裏雖是疑惑著,卻沒有說什麽,像是在考慮著怎麽說,好久才道:“爸爸不是我的爸爸,是我媽媽的爸爸,而我叫了八年的姐姐是我的爸爸。”


    夏唯閉上眼睛,果然,他知道了?


    “小時候姐就不喜歡我,不願意見到我,有幾次我偷偷去看她,被她罵著趕了出來,她罵我畜生,賤種?我很難受,我隻是想要關心她,我跑去找爸爸哭訴,爸爸卻嚴厲的警告我不許去見她。”


    經過那麽長時間的深思熟慮,他卻用這麽淡淡的,無所謂的語氣說出來,語氣中還夾雜著淺淺的自嘲。


    夏唯心裏悶得很,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去呼吸,才能把眼睛裏的淚水給逼回去。她心痛,真的心痛,在楊律師告訴她的時候,她隻是震驚,不可置信,可是聽了他的話,一股錐心的疼痛便無可抑製的占據了她所有的感覺。


    那是他本該是享受童真的歲月,而他竟然要承受姐姐毫無理由的謾罵和爸爸嚴厲的指責。


    “姐的身子很不好,我八歲那年,姐離開了,離開前她看了我一眼,那是我記憶中她第一次睜眼看我,卻是帶著怨憤和仇恨。[]直到十二歲那年,我偶然聽到了爸爸的談話,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原來那個罵我孽種畜生,不願意看我的姐姐,竟是我的親生母親。她知道我是她親生兒子,她還是罵我野種。”


    起我下到。夏唯咬著牙抑製自己的哭聲,可是不行,她控製不住,她太心痛了。


    夏唯翻轉過身,伸手緊緊的抱住他,哽咽著喊道:“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求你,不要說了。”


    她疼得不能呼吸,那他的疼痛呢,一定比她疼上千倍萬倍。


    紀昭南則陷入了自己的沉思裏,幽暗冷澈的眸子裏有著隱藏不住的憎恨之色。t7sh。


    “既然這麽討厭我,憎恨我,為什麽還要生下我?”


    “別的孩子都有人疼,為什麽偏偏我要承受這些?難道就因為我的到來是因為一場罪惡,所以我要承擔所有的痛苦嗎?”


    “不,不……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錯。”


    夏唯哭得泣不成聲,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才能安慰他,隻能緊緊的抱住他。她知道他現在的心一定是涼的,她想給他溫暖。


    紀昭南閉上眼睛,“姐走後不久,唯一一個心疼我的媽也離開了,我徹底的沒有了家。或者更應該說我一直都沒有一個完整的家。”


    這是他第一次向人說出這個深藏在心裏二十多年的秘密,以為會很難,其實真的說出來了,他發現一點也不難,隻需要張口閉口就行了。


    紀昭南閉上眼睛,如果這個時候夏唯抬起頭她就會看到他眼角的淚水,隻是她沒有。


    “後來我長大了結婚了,娶了一個美麗善良的女人,她全心全意的愛我,可惜我還是傷害了她,我們離婚了,她離開了,不過,在那段短暫的婚姻生活裏,我確實曾體會過被稱為家的溫暖幸福。”


    良久,兩人都沉默,夏唯是不知道該說什麽,紀昭南則是無話可說。


    夏唯輕輕的抽泣聲,讓他有些愣怔的回神,他太過投入自己的情緒裏,竟然沒有發現她在抱著他哭。她輕輕的抽泣聲,撥動了他心底裏最柔軟的一根弦,他扭頭,輕輕的把他的頭抬起來,在她紅腫的眼睛上印下一吻,笑道:“女人,我都不哭,你哭什麽?”


    話雖這麽說,知道著眼淚是為他而流,他心裏充滿著感動和幸福,原來她對他並不如她麵上表現的那樣。


    夏唯撇撇嘴,一行眼淚就落下來,她看著他,哽這說不出話來。


    其實她想說的是,就是因為你不哭,所以我才替你哭的。


    紀昭南見她的淚總也刹不住,無奈的歎息著把她摟進懷裏:“你這樣,會讓我誤會的,會讓以為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誤會?是誤會嗎?夏唯搞不清楚,現在她隻知道自己心裏很痛,隻有抱著這個男人,流著眼淚她的心才會好受一些。


    抱著他柔軟的身體,冰冷的心一點點的溫暖起來,隻有這個女人,真的隻有這個女人才能給他這種想要擁有的感覺,幸福溫暖的感覺。


    他知道這個時候他說這些話很無恥,行徑很卑劣,他也知道現在對他來說,等待是最好的辦法,可是他等得已經太久了,他無法再等下去,他迫切的想要找回久違的幸福感。


    “給我一個家,給樂樂一個家好不好?”


    他捧著她的臉,目光深切渴求。


    夏唯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該說什麽,不是害怕拒絕會傷害到他,而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紀昭南看出她的猶疑,眼睛裏劃過一抹傷痛,親了親她的額頭。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我不強迫你,我會給你時間考慮的。”


    良久的注視後,她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然後把手放在他心髒的位置,問:“還疼嗎?”


    紀昭南把她抱在懷裏,很緊,想著最好就這樣直接把她勒到自己的身體裏去。


    “抱著你就不疼了。”


    夏唯的眼眶又想熱了,每每樂樂看到她生氣受傷的也會這樣問她,她的回答和他回答她的一樣。


    她知道這樣回答著,心裏就真的不疼了。


    夏唯早早的起床準備好早餐,想著昨天的事情她心裏還有些擔心紀昭南,但是看到他抱著樂樂下來,俊臉完全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傷心悲痛,她想自己的瞎擔心了。這個男人太強大了,再大的痛楚,再深的傷痕,隻要他想就能把他們完美無瑕的隱藏在他冷酷的皮相下。


    這一點,夏唯是不服不行?


    紀昭南看到夏唯望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麽,一臉的迷茫,走過去傾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笑道:“早安?”


    夏唯一愣,臉頰紅了一片。


    “媽咪,我也要。”


    樂樂見爸爸有,伸過頭湊向夏唯,夏唯笑笑,親了親他還帶著清新的牙膏味道的小嘴巴。


    “早安,寶貝?”


    紀昭南在夏唯離開後,迅速的低下頭親了一下兒子,嘖嘖道:“嗯,真甜?”眼角微微一挑,瞅向夏唯。


    “快來吃飯?”


    夏唯知道那話是說給她聽的,趕緊轉過身子,臉紅發熱的走向餐桌。


    “媽咪,我今天要和爸爸去踢球,媽咪也去,給我們當觀眾。”


    樂樂咬了一口夏唯遞過來的煎蛋,扭頭對夏唯喊著。


    “你都說多少遍了,媽咪知道了。慢點吃,小心噎著?”


    夏唯本來是想給他果汁的,手一轉把自己眼前的牛奶給他。


    樂樂端起來喝了一口,指了指盤子中一塊肥嫩的牛肉,“爸爸,我要那個。”


    紀昭南立即給兒子夾過去放在他的小碟子裏,小碟子已經滿了,樂樂叉住不想再吃的半塊煎蛋丟到紀昭南的碗裏,低下頭去攻占那塊牛肉。


    夏唯知道樂樂不喜歡吃雞蛋是遺傳紀昭南的,但是雞蛋營養好,她還是會時不時的早上給樂樂煎一個,不需要吃完,但是必須要吃一點,樂樂沒有強過夏唯,隻好投降。


    今天也是知道他要去踢球,才給他做一個雞蛋的,發現樂樂的動作,她微微抬頭,發現紀昭南略微皺一下眉,夾起煎蛋一口塞進嘴裏,隻見眉頭皺得更緊了。


    夏唯低下頭,喝了一口飲料,唇角帶著隱隱的笑意。


    吃過飯,夏唯收拾碗筷,父子倆在客廳裏等她,為了打發時間便玩起了拚圖。


    夏唯收拾好,上樓又換了一件衣服,看到蹲在茶幾前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心裏掠過一種不知名的情緒,輕輕緩緩的,如春風吹過一般的溫暖舒服。


    一直以來,她和樂樂相處得很好,她一直以為樂樂隻需要有她就行了,雖然他沒有爸爸,但是他所得到的愛不會別的小朋友少,可是看著這一幕,想著這兩天他們父子倆的相處,她發覺,她是可以給樂樂很多的愛,但是樂樂畢竟是男孩子,可能有些愛是樂樂想擁有但是她給不了的,而樂樂卻能從紀昭南身上得到。


    夏唯看了他們一會兒,下樓,走到他們身邊,“在拚什麽?不是要去踢球嗎?”“不行,要做完才行,爸爸說男子漢做事要有始有終。”


    樂樂也不抬頭,一心撲在足球拚圖上。


    一股馨香傳來,紀昭南抬頭,正看到一張淨白的容顏湊在眼前,微笑著注視著拚圖,披著的卷發被綁了起來,細白的臉蛋上脂粉未施,卻更顯得肌膚如剛剝了殼的熟雞蛋一般,光滑細膩,陽光站過來,還泛著光澤,整個人散發著青春的活力。一身運動衣,領子過於寬鬆,她又是彎著腰的,紀昭南的角度清晰看到雪白肌膚上那道深深的,他的眼睛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夏唯雖然是低頭看兒子拚圖,但是他的視線太火熱了,讓她不注意都難,她沒有抬起頭,笑著說了一聲,“那媽咪等著。”然後彎下的身子慢慢的直起來,最後她坐到兒子身後的沙發上,拿起一本兒子的童話書低頭翻看著。


    紀昭南看出了她的局促不安,湊過低聲說了一句,“很漂亮。”。


    夏唯愣了下,抬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已經低下頭繼續和兒子玩拚圖了,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眼睛裏也因為那絲笑顯得越發的明亮起來。


    她忽然發現,他也變了很多,五年前的他除了一臉的冷酷,就是冷嘲熱諷的話,不僅會故意氣她,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她猜想著他改變的原因,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樂樂,她也想到了自己,但是狠狠的搖搖頭,把這個想法給壓了下去,埋沒住。


    拚圖一完成,樂樂高興得又是叫又是跳的,高興得很。


    “兒子很棒,想要什麽,盡管說,爸爸都給你買來。”


    紀昭南抱著兒子走出去。


    樂樂想到莫非叔叔家那個遊戲機,嘰裏呱啦的開始向紀昭南描述。


    紀昭南就是知道兒子要遊戲機,其餘的一句也沒聽懂,依然附和的點頭:“哦……這樣啊……真的嗎?……這麽強大?”


    夏唯跟在二人後麵,抬頭看看湛藍的天空,明媚的陽光,閉著眼睛可以感受到風輕柔的觸摸著肌膚,她覺得今天的天氣格外的好,空氣格外的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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